《亿年觞》杭芍

7、第7章

　　我在院子里见到了我娘亲，和我分别了十一年的娘亲。
　　我哭着抱住了她。
　　娘亲说，我长大了，长高了，她好想我。
　　她还说，我长得和她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娘亲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我跟她讲了我这些年所发生的事，我还说，我遇到了心上人。
　　娘亲好像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一把推开我，叫我快走，不然就走不了了。
　　我说我不走，不但不走，还要给爹爹报仇，我想杀了籍成仁。
　　我刚说完，娘亲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我扶住娘亲，问她怎么了。
　　娘亲不停地和我说对不起。
　　她用尽了她最后一口气：“快走……”
　　她合上了双眼，轻触着我脸颊的双手带着我的泪珠猛地垂了下去。
　　“娘亲！！”
　　我喊了好几声，她都不回应我，还是紧紧地闭着那双眼。
　　娘亲，我要给你和爹爹报仇……
　　我轻轻将娘亲的尸首放下，缓缓站了起来，拔出剑。
　　杀……
　　我像着了魔一样，不知体内被谁注入了一股力，一路杀到了赤兰阁的大殿。
　　大概还有两百余人，合力摆了阵法将我拦在殿外。
　　“我好心让你们母女俩团聚，你怎的还要灭我赤兰阁的门？”
　　我冷笑一声，骂籍成仁是缩头乌龟，有本事就别躲在里面。
　　籍成仁，你对我娘亲究竟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死到临头了还在装傻！
　　我举着剑就要往里冲，却被一个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拦在外面。
　　她的一侧手臂身上长着排列整齐的蛇鳞，另一侧又好似一位修炼千年的仙人一般，肤如凝脂。
　　空倪说，若我执意要杀光他们所有人，那我便会变成这般模样。
　　彻底地变成一个怪物。
　　我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幕，我看向自己举着剑的右手臂，皮肤的颜色正在变成红色，开始生出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蛇鳞。
　　我缓缓地放下了沾满鲜血的剑。
　　籍成仁穿过那阵法，冲上来掐住了我的脖子。
　　为什么他们对我了如指掌，他们究竟和爹爹娘亲是什么关系……
　　我因手臂痛得已经无力挣扎，就这样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铁链紧紧地锁住。
　　我对比着两个手臂的颜色，我真的变成了那样。
　　空倪推开铁门，拿着一条长鞭走了进来对我说，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说，我只是一颗棋子。
　　我爹爹是一只妖，我娘亲曾是赤兰阁的女上仙。
　　而那籍成仁是她的师兄，自百年前便爱慕她，但娘亲却与爹爹相恋。
　　娘亲向先阁主请求退出仙门，离开赤兰阁和爹爹成了亲。
　　籍成仁借着赤兰阁妖仙相恋的禁忌，与那先阁主禀报。
　　可毕竟娘亲已退出师门，这件事先阁主也没有资格去管。
　　籍成仁一怒成了魔，挥剑杀死了先阁主，他也顺势坐上了赤兰阁现任阁主的位置。
　　他追杀爹爹娘亲，有一次被爹爹所伤，医药无法医治，仙术无法恢复，每次握剑便会遭到反噬，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只是让弟子来摆阵，而不自己亲自上阵的原因。
　　后来，爹爹娘亲去向一位老仙求得了一颗镇灵珠，可供他们二人藏身，只要将这珠子放在住处，便无人可察觉他们身上的仙气与妖气。
　　后来，娘亲生下了我。
　　七年之后，我为了出门，将这颗镇灵珠打碎。
　　又过了三年，爹爹死在了籍成仁的手中，娘亲也被籍成仁带走。
　　而我，一路逃到了水阳门。
　　水阳门门主白祀收我为徒，他在见到我的第一刻便察觉出了我身上的气息。
　　据说，仙妖相恋后生出的孩子，男儿之心可治百病，女儿之血可助修行。
　　白祀便将我留在了水阳门，还收我为了徒。
　　白祀安排我下山修炼，安排我到锦宁，这发生的一切事情是他一早便料到的。
　　而这一切，程觞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程觞督促我练剑，也是师父派他来的。
　　女儿血加上修炼出的灵气，效果更佳。
　　可师父似乎也待我如女儿一般，他似乎不舍得要我的血了。
　　我突然想起程觞说过，他是年幼被家族抛弃的人，唯独我不知道的是，籍成仁救了他。
　　他与空倪相识，几个月之后，他入了水阳门。
　　他不让我来赤兰阁，实则是怕我伤到赤兰阁的弟子和籍成仁。
　　“所以是我害死了爹爹和娘亲……”我苦笑了许久，心里感到一阵痛。
　　现在我终于知道许双孟口中我那股蛇的味道是什么了。
　　原来真相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好多。
　　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一切，还有我被利用的现实。
　　我只想听他们亲口承认。
　　落在我身上的，是一鞭又一鞭。
　　娘亲死了，籍成仁没得折磨，便把我关在这个牢笼里，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我的身上。
　　我整日整夜地被折磨，鞭、毒针、割肉……
　　我活得还不如凡间牢里的罪臣。
　　他们累了，走出去关上门，房间里昏黑无光，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好摸索着，慢慢靠在墙边。
　　我能感觉得到，我的身上满是伤痕，它们在不停地流血。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这里再也没有人来了。
　　大概是他们都累了，或是我的模样将他们吓跑了罢。
　　也好，我图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