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矣》春溟

68、第 68 章

　　乔羽问这是谁的小孩。

　　温以要被他气死了。

　　他不想承认，她就知道，她从最开始就知道，他不想承认，不愿意承担这份责任。

　　她猜得到，所以从来不敢去想公开这件事。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没有人能够帮到她，乔羽不会负责，当然不会负责，他还有大好的青春，怎么会和她一起做这种愚蠢的事情，怎么会甘愿作茧自缚，而不是追求更远更美好的未来。

　　她被乔羽烦得要死，脑袋疼，浑身都疼，本来就因为低烧身体不舒服，刚睡醒还得应付难缠的乔羽。

　　他怎么这么烦人，还用这种质疑、怀疑、迫不及待逃脱干系的眼神看着她。

　　“我自己的。”她语气很冲，“和你没有关系，你快走开行不行，快出去，不想看到你了。”

　　她都快要急哭了，没忍住干呕了一下，没真在床上吐出来，只是胃里很难受。

　　乔羽也不管她怎么难受，就只顾着去看她的肚子，想看到底有几个月了。

　　他也不问，只这么看，当然还是希望这是自己的小孩，男人都这样，就算不想负责，却还是希望这是自己的孩子。

　　这给他们一种战功赫赫的感觉，征服所过之处，他们认为这是男人的本能。

　　温以觉得恶心，想把他推开，怎么也推不动。

　　“几个月？”

　　温以干呕以后嗓子不舒服，声音哑哑的，听着很低沉，像一只发怒的野兽。

　　“滚出去。”

　　她很少用“滚”这个字眼，她很少说脏话，几乎不说，说起来有点生涩。

　　乔羽脸皮厚，不管她怎么骂怎么驱赶，只顾着自己问：“是不是咱们分开之前那段时间的？但是我记得都有措施？”

　　他因为这句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有点变化，暗暗收紧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拳头里握着的戒指。

　　“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是.........认识了别人？”他克制着情绪尽量温柔地问。

　　温以忽然抬头看他，眼里充满厌恶与不可置信。

　　“不是你认识了别人吗？我以前都不知道，我们还在一起地时候你就招惹别人，乔羽，明明是你。”她说，“你怎么还怪我.......”

　　她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从来不愿意给她足够的陪伴，她总是一个人。

　　一个人过春节，一个人上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到医院检查，一个人承担怀孕带来的一切后果。

　　他做了什么，轻飘飘地站在这里质问她，说得好像犯了错的人是她。

　　“我怀不怀孕和你有什么关系？”她问，“我和宝宝，和你有关系吗？”

　　乔羽直直地看着她，只是问：“几个月了？”

　　她听到他这么问，忽然抓起桌上的杯子扔向他，重重的玻璃杯，正好砸到他胸口，咚的一声，听起来砸得挺实，应该会疼一阵子。

　　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捂住胸口，却还是看着她。

　　她红着眼叫他滚出去。

　　他故意似的，惨然一笑，让步一般往后退。

　　他这么一来，搞得无理取闹的好像是她，而逆来顺受、处处退让的人，自然变成了心胸开阔的乔羽先生。

　　温以被他恶心得想吐，急着要去卫生间吐，最后又忍住恶心，叫住走到门口的乔羽。

　　乔羽回头看向她，目光复杂地落在她的肚子上。

　　“钥匙。”她伸出手，“还给我。”

　　乔羽本还想蒙混过关，含含糊糊地嘀咕两局，抬眼看到温以厌恶地皱着眉，于是不敢再多说，老老实实把钥匙还给她。

　　“小以.......你怀孕这事——”他支支吾吾地说，“能不能先别让其他人知道？”

　　温以没说话。

　　“我就是还没准备好，然后我家这边.......情况反正挺复杂的，我先回去打理一下。”

　　温以还是没说话，也没看着他，就只是直杵杵地站着，垂着眼，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

　　“对了。”乔羽忽然想起来，“还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吗？”

　　温以明知故问：“什么事？”

　　她那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染着雾气朦朦胧胧地看向他。

　　乔羽一怔，急忙回神回答：“就是怀孕，额，宝宝是我的，这件事情。”

　　“不是你的。”温以说，“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和你没有关系。”

　　乔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就绕过这件事，继续问：“那有没有别人知道？”

　　“没有。”温以阴阳怪气地说，“你放心好了，没人知道，只有姐姐知道，但是姐姐已经不在了，所以没有人知道。”

　　乔羽听到她说周雅知道这件事，一下就慌了。

　　“小，小雅知道吗？”

　　他这声小雅叫得黏黏糊糊的，落在温以耳朵里特别刺人。

　　“嗯，小雅知道。”她学着他叫“小雅”的语气说，“小雅还知道这是你的小孩。”

　　乔羽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那她怎么还——”

　　“怎么还愿意嫁给你，是吗？”温以打断他。

　　“你不是很清楚吗，婚姻和爱情是两码子事情。”她说，“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她帮助乔羽回忆，“那天你自己说的，你说你会永远爱我，还记得吗？然后又说，小以，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情，我们都是成熟的大人了，不要任性。”

　　“是我任性吗乔羽。”

　　她的语调听起来很冷静，要非常非常仔细、非常非常认真才能听出藏在里面的颤抖。

　　“你有这么多借口，其实都不需要的。”

　　“你就是自私。”

　　她失望地看着乔羽。

　　乔羽无地自容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借着他往后退的这一步，用力将他推出门外，然后一鼓作气关门锁门，最后颓然靠在门后，眼泪啪嗒掉在地上，好歹没有被乔羽看到。

　　她去卫生间里吐，干呕半天，和往常一样，吐不出来，正坐在马桶盖上歇气，忽然身下一股热流涌出。

　　熟悉又不熟悉的感觉，她不敢去看，但是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被乔羽气到，又流血了。

　　明明说了自己不想和他说话，他偏要这样纠缠，她自己一个人就已经很累了，他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温以烦得要命，心脏很难受，心跳声音重重的，咚咚咚地响，有时急有时慢，如同不规则的鼓点。

　　她第一时间感到恐惧与不安，第一时间想到的解决办法还是到医院寻求帮助。

　　医院是唯一能够为她提供帮助的地方，就算乔羽已经知道她怀了孕，她依旧没办法依靠对方。

　　但是她想起来昨天急诊那个年轻医生说的话，叫她不要老是来医院，特别是急诊，浪费医疗资源。

　　又不是免费的医治，她明明花了钱，急诊还要多一百块的急诊费，她又不是没有给。

　　她感觉委屈，眼睛却干干的，哭了很多次，现在不怎么哭得出来了。

　　刚才一直在哭，哭得胸口疼，明明没有人安慰，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哭的意义是什么，她扶着墙走到床边坐下，床边的桌上有一杯已经冷掉的白开水，她喝了一口，太凉了，嗓子不舒服，胃也不舒服。

　　她现在的胃不怎么好，有的时候晚上胃疼，睡着觉都能被疼醒。

　　应该是前段时间饮食不太规律，又老是吐，吐得胃里空空，还整天吃药。

　　吃药很伤胃，以前乔羽就老这么教训她，现在没人唠叨，她也吃到了苦头。

　　她坐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再流血以后，就去换了个衣服，洗了澡很快的澡，又洗了一大堆衣服，有弄脏了的，也有穿了一段时间本来就需要洗的，把染血的地方洗干净，然后到走廊外面的阳台上晾衣服。

　　她在阳台上遇到了好久没见的夏束。

　　夏束胖了好多，前段时间和张翔的婚礼办得很顺利，趁着还没有显怀，张翔的父母不太愿意，但也由不得他们不愿意。

　　这次见到夏束，她已经有点显怀了，身材臃肿了不少，大概因为营养忽然补充太多，肚子看起来比温以都还要大了。

　　她站在旁边陪着张翔晾衣服，她不做事，就笑嘻嘻地瞧着张翔忙上忙下的，然后到走廊和邻居聊天。

　　温以找不到自己的晾衣杆，应该是被隔壁楼调皮的小孩偷去玩，玩完不知道还回来，随便扔在哪个地方，被风雨侵蚀，慢慢攀上红锈。

　　她在旁边等着张翔晾完，然后很礼貌地去找对方借。

　　张翔人有点呆，竟真这么借给她，然后站在旁边看她吃力地举着晾衣杆晾衣服。

　　她现在月份大了，做事情不是很方便，踮脚踮不起来，衣钩离衣架还差一小截距离，够半天才够到。

　　张翔在旁边看着，过了没多久，温以都快晾完了，夏束聊完天从走廊走回来，看到她费劲的动作，还有袖手旁观的张翔，惊叫一声“哎呀”。

　　“你怎么在旁边光看着。”她重重地砸了砸张翔的手臂，“上去帮忙呀。”

　　张翔这才反应过来，忙手忙脚地抢过温以手里的晾衣杆，帮忙把剩下的两件外套挂上去。

　　他手脚挺麻利，温以还没来得及拒绝就拒绝了。

　　晾完以后夏束问她，说好久没见到小以了，还以为没在这儿住了。

　　温以作息很不规律，平时也不怎么出门.

　　温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聊天，总不能说实话，说自己怀了个没人要的私生子，现在没没地方去，只能灰溜溜地躲在这里。

　　她猜得到乔羽不愿意负责，不负责就不负责，正好她也不想自己的宝宝和对方沾上关系。

　　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下去，只是有时候看到别人家庭美满，心里还是会产生一些不自量力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