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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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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以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八点医院里好多排队看病的人,挤挤攘攘的。
她有点害怕,不敢去和人群挤,就多待了一会儿,等人稍微少了点才慢吞吞地走出医院。
天空很明亮,亮得彻底,她不知道裤子有没有弄脏,不过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都没有太异样,应该没有弄脏。
很早就没有流血了,只是心里还有着担忧。
她顺着人行道往地铁的方向走,现在这个点路上太堵,又没有什么空着的出租车,她想还是得坐地铁回家。
她当时脑袋晕晕的,根本没想起来周家附近并没有什么地铁,只有出租车能到。
甚至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家都不是周家。
她想回到自己在城中村租的那间小公寓,房租马上要到期了,房东在社交软件上面问她有没有余裕交租金。
问得小心翼翼的,他收租金每次都不太顺利,这个片区的人都太穷了,房租一类的大开销一般都是能拖则拖。
温以和他商量了一下,两个月两个月地交。
房东知道她怀了孕,还丢了工作,清楚她是个可怜的姑娘,没说什么,很爽气地答应了下来。
工作这事已经迫在眉睫,如果不是回周家这么折腾一通又把自己弄得流了血进了医院,她现在可能已经开始工作了。
她没有回周家,坐地铁径直回到了城中村的小屋。
她躺在硬板床上,看着灰蒙蒙的天花板,脏兮兮的天花板,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她很快安心地睡了过去,裹着疲惫与不安。
温以没有睡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下午四点多,还是睡了有六七个小时了,但对于她来说远远不够。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懂会是谁在敲门。
她又看了一眼手机,再一次按亮屏幕,二十多个未接电话陡然跳出,红色的一串数字,括号里面写了备注。
乔羽。
外面敲门的人是乔羽。
乔羽总这样,电话打不通一直打,打到最后还是打不通,就上门来找人,一定要弄明白到底为什么联系不上。
温以联系不上他就是联系不上,他不主动她这辈子都找不到他。
而乔羽每一次想找她都能找到。
凭什么。
温以心里不爽,故意不给他开门。
但是她忘了,乔羽有门钥匙。
这种事都能忘,怀孕让她忘了很多事情,那把钥匙还是她亲手给乔羽的。
那天是她生日,乔羽送了她一束花,她也送了乔羽一把钥匙,她那时候很天真很雀跃地以为这间小屋子会是他们温暖的家的港湾。
她还很幼稚地努力把家收拾得温馨漂亮。
可是真正在乎的人只有她。
乔羽拥有无数房产,在这座天价房价的大城市,在其他房价同样不低的城市,他有很多房子,房子对他来说只是财产的另外一种形式,并没有像温以觉得的那些浪漫又美好的说法。
她在自己生日的时候把家的钥匙交给乔羽,乔羽却只是把它串到腰间钥匙串上,与自己那诸多钥匙一同,简单普通,毫不起眼,,没有太多值得珍惜的含义。
究竟是拥有了太多,就一点都不懂得珍惜了。
温以还坐在床上,乔羽自己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熟稔自然地走近来,昂首挺胸,如同一只刚刚赢得了比赛的斗鸡。
他看到温以颓然靠墙坐在床上,被子蔫蔫地搭在腰间,阳光冲窗帘缝隙往里钻,光亮并不明显,整个房间里面昏昏暗暗的,她也昏昏暗暗的,一副病入膏肓模样。
温以的美向来都带着一种病态,如今脆弱更显,美得也更叫人挪不开眼。
乔羽分不清情况,下意识像以前那样,笑着开玩笑说:“小以又变漂亮了。”
怎么会变漂亮,她没有变漂亮,只是身体比以前更差了,脸色也更苍白。
他没有发觉,只一味地笑说一些开玩笑的话,并不会逗人发笑。
温以坐在床上一直没动弹,他还没有发现,她的肚子藏在被子里,她还不想让他发现。
乔羽很随意地走近,就像以前一样,坐到她床边,本来还想伸手摸摸她的脸,类似于情侣之间才会有的亲密举动。
但她躲开了,稍微往边上一躲,他的脸色变得糟糕,声音沉了沉,不过还是很温柔。
他一直都很能保持温和的表象,好像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其实内里不过是裂痕累累的败玉。
“还在生气?”他问。
温以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人能够这样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种话,男人好像都这样,从来意识不到自己做过什么样地事情,好像一切行为的后果都是轻飘飘的,喝口酒,睡个觉,醒了以后全都一笔勾销。
她不能接受,也没办法理解,至于生没生气,她生气与否都没有意义。
她推开乔羽伸过来的手,冷冷淡淡地瞧他一眼。
没有回答。
乔羽的心沉了沉,不太舒服,但还是不想放弃。
他已经习惯了有温以在一旁做陪衬的日子,就算是之前和周雅在一起,那么优秀的周雅,总是掩盖他的光芒,他还是更喜欢温以,乖巧温顺,像一只没有尖角的驯顺小鹿。
他继续说:“别生气了小以。”
他抬手环住温以的肩膀,就像以前,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看星星月亮,温以的床,还有一百块钱一套的廉价床上三件套,她的被窝香香的,有一股干净的花香味。
他只在温以这里闻到过这种味道,像是春天和夏天混在一起的味道,阳光灿烂,后调又有点秋天过渡冬天的感觉,慵懒倦怠,很好闻,很有温以的特色。
温以躲了躲不想让他揽着,但是没躲开,甚至突然动作太大,扯到了腰,酸酸的,不太舒服。
她轻轻吸了口气,本能抬手想去扶一扶腰。
她现在已经有了不少孕后期的习惯,肚子没有特别大,可能因为人比较瘦,穿紧身衣看得出来,穿得宽松了就看不出来了,只是身体比往常更容易疲惫。
她原本计划着今天睡饱了以后去之前说好的那家电影院上班。
电影院的老板很好,说起来是叫她去工作,其实就是想用一种能够照顾到她自尊的方式为她提供帮助。
乔羽打断了她的计划,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忽然说起了深情的话。
“小以,之前都是我爸妈安排的,你也知道。”
“现在你姐姐走了,当然我没有说她不好什么的意思,就是单纯说这个事情。”
“我和他们谈过,他们同意了。”
同意了什么。
温以有点懵。
或许也不是懵,她不是真的笨,她知道乔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父母同意了什么,乔羽说这些的时候脸上露出甜蜜的笑。
这笑很奇怪,太纯粹,带着冰一样纯粹的欣喜,冰冰凉凉的,冷得她心里不安。
"小以,我.......重新准备了枚戒指。"他说,“其实上次那枚就是给你准备的,但是.......算了,这次这枚更漂亮,是淡蓝色的钻石,很贵很难得的。”
温以从来没说过自己想要很贵很贵的戒指,她看重的从来不是价格。
乔羽坐在床边,已经从衣兜里摸出装戒指的小盒子了,然后才想起来现在应该单膝跪地。
明明是求过一次婚的人,居然还弄不清楚流程。
他一边打开戒指盒子,一边忙手忙脚地跪下来,扑通一声,膝盖重重地砸在地上,他呲牙咧嘴地笑了笑,抬头看到温以脸上的眼泪。
她哭得那么可怜,眼睛红红的,可怜地压低眉毛,不知道在难过什么。
或许是感动,乔羽心想,他们苦尽甘来,终于熬出头了。
现实版的灰姑娘童话,他想,真是一段足以写进小说的美好佳话。
温以很少骂人,或者说从来没有骂过人,以前没有过骂人的冲动,只有今天,乔羽跪在地上向她求婚,潦草随意,好像只是吃饭喝水睡觉一样,想做就做,不想做就算了。
他前几天才向周雅求了婚,周雅都答应了,凭什么认为现在再转头向她求婚,她就会答应。
凭什么,她又不是菜市场五块钱一大把的青菜,她没有那么贱,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算扔了也不心疼。
她低头去看乔羽的样子,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简陋的出租屋,廉价的白炽灯光,纱质漏风的便宜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窗户也在漏风,因为玻璃被调皮的小孩用球砸破了一块,她一直没精力去修。
现在并不是一个浪漫的时候,她还在发低烧,肚子里宝宝的状况也不是很好。
她心里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乔羽这个时候求婚,只会招惹她心中的烦闷。
她的视线落在小盒子里那枚戒指上。
一枚小巧精致的戒指,镶钻,银色,很漂亮,圈口细细的,是她的尺寸。
上次是周雅的尺寸,这次是她的尺寸,短短一段时间里求婚两个人。
她看着乔羽,看着乔羽那双刚摘下和周雅一对的订婚戒指的手,心里升起浓浓的厌恶。
她觉得他脏,觉得他脸皮厚,怎么还好意思笑。
她强迫自己从那枚戒指上挪开眼,咽了咽唾沫,嗓子干干的。
“我不要。”
乔羽忽地抬头看她。
她自顾自地说:“这个时候还来说什么,以前你不要,现在想起我来了,大家都不知道我,他们只知道......只知道姐姐,我是你的备选,是不是?”
她垂眸楚楚可怜地看向他。
他猝然对上她那双水光盈盈的眼睛,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给过别人的东西,我才不要。”她把乔羽推开,“你走开。”
乔羽讶异地盯着她。
她不敢去看他,只一个劲把他往外推,“你走开,出去,不要在这里。”
她说:“看到你烦,烦死你了。”
“小以.....”乔羽很受伤地看着她。
温以凶凶地皱着眉,牙齿咬住嘴唇,“现在就出去,钥匙还给我,以后不要来找我。”
乔羽还想把戒指递给她,她本来只是想推回去,一抬手不小心把盒子打翻了。
乔羽手忙脚乱地弯腰去捡,她一下子愣住,看着乔羽弯下去的腰,看着他整齐的发型变得乱糟糟的,捡起戒指以后小心翼翼地擦擦灰,再抬头朝她讨好地笑笑,灰扑扑的,像条被抛弃自己却不知道的小狗。
她心里忽然酸酸的,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不太好。
但是这又算什么,凭什么叫她原谅,凭什么永远是她备选。
她才不要继续这样的人生,也不想要自己的宝宝将来过上这样的生活,她要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就算没有人喜欢,但至少不会被虚假的爱束缚。
“乔羽。”她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哭腔,还有点濒临崩溃的破碎感,很叫人心疼,“不要来找我了好不好,求求你,我不想......不想再和你有什么关系了。”
“以后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我们不认识了,好不好?”她哀求道。
乔羽被她说得也有点懵,呆傻蠢笨地看着她,双手还捧着戒指,舍不得放下。
“小以......”
温以闭了闭眼睛,坚决地推开他地手,“走开。”
乔羽失落地低下头。
“那我过几天再来找你。”他一边转身一边说。
“不要再来找我了。”温以的语调稍微拔高,“我不想再看到你,不要找我,以后不要找我。”
“把钥匙还给我,这里是我住的地方,你以后不要来。”
她探身去夺乔羽腰间的钥匙,乔羽下意识往后躲,但她已经抓到了钥匙,没来得及松手,被拉得身体失衡,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
她在那一瞬间脑袋一下空白,下意识护住肚子,惊呼一声“阿羽”。
乔羽急忙扶住她,运气很好地没有摔倒,运气很差地,遮挡身材的被子从腰间滑落。
她稳住身形,刚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发现房间里忽然的安静。
她听到乔羽颤抖的声音。
“小以——”
他颤颤地问:“你怀孕了吗?”
他又问:“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