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鹅蛙星

5、5

　　希尔德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蜷在欧佩尔身体与岩壁的夹缝里，刚一睁眼欧佩尔就立刻警觉地看向他。
　　经过这些时间的磨合，希尔德发现欧佩尔对突然的动作与视线本能的敏感，就算是在睡眠中也可以迅速做出反应。
　　这是一个杀手的优秀品质，只不过希尔德也在思考，欧佩尔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训练出这样的本能。
　　“身体如何。”欧佩尔检查了一下希尔德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简单处理后已经结痂。
　　“嗯。”希尔德点点头，尽管他的肌肉酸痛，但他不想拖欧佩尔后腿。交换情报后欧佩尔也不知前六个小时非人为因素的死亡炮响的原因，这片土地上有未知的危险，让希尔德一刻也不敢放松。
　　欧佩尔要带着他前往第一个物资点碰碰运气，希尔德托着饥饿疲惫的身体跟上她的脚步。
　　希尔德走出狭窄的山洞后抬头望着天空，天还完全亮起来，但已经能看到云彩发亮的边缘。
　　漫天的云层层叠叠，绸缎般大面积铺开。地下城天上的云只有规规矩矩的形状，希尔德看到这样的景象惊奇又不安。
　　“这是云吗？”希尔德望着天拽了拽欧佩尔的衣角。
　　欧佩尔抬头望了一眼回答道“嗯，不是好兆头。这是带状卷云，要下雨了。”
　　空气中的确弥漫着潮湿泥土的味道，希尔德被这片真正的自然景观震撼，甚至让他忘记自己处于环境恶劣的生死游戏中。
　　“你是怎么知道的？”希尔德惊奇地发现欧佩尔对地表的了解。
　　欧佩尔突然俯下身体用食指轻敲嘴唇示意安静，希尔德立刻缩起脖子噤声，小心地看着欧佩尔的脸色。
　　欧佩尔警惕地侦查了一会后径直冲向一个土包，希尔德连忙跟了上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人工湖里的黄毛小鸭子，步履蹒跚地跟在鸭妈妈身后。
　　希尔德看见欧佩尔蹲在土包旁，于是一起蹲下去，这土包造型奇怪好像还在变换形状，希尔德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结果靠近一看才发现，这土包上竟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蚂蚁。
　　—！
　　希尔德看清这是蚂蚁窝后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差点叫出声来，他刚刚竟离这些虫子这么近，连忙后怕地跺着脚用手搓身体，总觉得蚂蚁爬上了他的身体。
　　可欧佩尔还蹲着，仔细检查着蚁窝，那神情……？
　　“你不会要吃…？”希尔德惊愕地看着欧佩尔问道。
　　欧佩尔摇摇头，“工蚁全是蚁酸，没法吃。”可没等希尔德松下一口气欧佩尔就把外套脱下放在蚁窝旁边，又捡起一根木棍直接捣毁蚁窝
　　希尔德不解，克服恐惧蹑手蹑脚地探头看。蚁窝损坏后蚂蚁们四散奔逃，可有一群蚂蚁的行为十分突兀，它们有组织地围成一团，保护搬运着什么东西聚集在欧佩尔外套的凹陷处的阴影里。
　　蚂蚁在地下城并不少见，可这样的行为希尔德却没见过。
　　“蚂蚁在感受到危险后会首先将幼虫转移到有遮蔽的安全位置。”欧佩尔拿起外套将这些工蚁筛掉。
　　“这些东西就是它们的希望。”一群蠕动着的白色幼虫被欧佩尔捧到希尔德面前。
　　“高蛋白。”欧佩尔又把虫子往希尔德的鼻尖底下举了举。
　　“我…我还不饿…”希尔德害怕地别着脸，这种东西不到饿死前一秒他肯定不会下嘴。
　　“也是我们的希望。”欧佩尔没有强迫，只是把一部分虫子放在口袋里，剩下一小捧直接倒在嘴里后咀嚼。
　　希尔德侧眼观察着欧佩尔的表情，看她平静的样子希尔德也受到了鼓舞，毕竟是蚂蚁们拼死保护的东西，自己也应该怀着虔诚的心去……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那东西进嘴之后希尔德的的眉眼还是皱到了一起，不敢多嚼赶紧咽下去，生怕它的口感和味道在留在自己的嘴里。
　　“哈。”
　　什么声音？希尔德看向欧佩尔，欧佩尔反常地回避了目光。
　　“你笑了？”
　　“嗯。”
　　“为什么？”
　　“因为您。”
　　希尔德还是第一次听到欧佩尔笑，明明这张脸像个有情感障碍的人，现在倒是坦率，竟大言不惭地承认是因自己而笑。
　　庶民还真是厚脸皮，这种失礼的话若是对不认识的异性说一定会被希伯来老师骂的，不过现在希伯来老师不在这，也没人会用那根吓人的教鞭管束自己的礼仪。
　　希尔德想了一会萌生了个失礼的想法。
　　“我没看到你再笑一下。”
　　“笑不出来了。”欧佩尔一脸严肃地握着染血的短刀开路，一点也不像会笑的人。
　　希尔德有些失望，不过心里轻飘飘的。
　　炮声将希尔德拽回恶劣的现实，又有人死了。
　　欧佩尔吸闻着空气压低身体摆出攻击姿态，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昭示着即将释放出的速度与力量。
　　即将破晓的树林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鸟叫，透过树枝的缝隙希尔德看见了物资点堆满了武器与包裹。希尔德看不见有人，但被血浇湿的土壤散发的腥气涌进了他的鼻腔，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搏斗，而欧佩尔的警觉就意味着危险并没有远离。
　　“您要和我一起跑，只有在您身边我才能攻击。”欧佩尔压低了声音，用手比着倒计时。
　　5，希尔德赶紧活动活动脚踝。
　　4，希尔德做好了助跑的动作。
　　数到三时欧佩尔停住了，一个褐发少女从暗处窜出奋力地跑向物资点。
　　物资点是一片空地，褐发少女的身形完全暴露在所有蛰伏在暗处的人的面前。
　　是她！希尔德认得她，在地表传送时就是她一直愤怒地盯着自己。
　　欧佩尔的手指定在了三上，没有出动的打算。褐发女孩一把拿过弓箭和箭矢就折返回去，可一个看起来比她强壮许多的男人拿着匕首从另一处冲出来。
　　女孩躲过了第一次攻击却被掀翻在地，男人的身影遮住了她，希尔德替她捏了一把汗，也替自己捏了一把汗，原来这里已经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
　　两人竭力嘶吼着，翻滚着，最终女孩抓住箭矢刺透了男人的胸腔，没等她站起来身后便又蹿出一个矫捷的女人。
　　这一次女孩快速拉满弓箭射穿她的身体，本想偷袭的女人握着插进身体的箭矢慢慢栽倒在地。
　　“跑起来！”欧佩尔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立刻像女孩冲去，希尔德见状赶紧迈开腿跟上欧佩尔。
　　欧佩尔小姐要杀了那个女孩吗？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欧佩尔的决定没有错，但这是希尔德第一次主动杀人，感觉欧佩尔只要下手，自己脑中的某根线就会扯断。
　　女孩立刻拉满弓箭朝向欧佩尔，箭在弦上噌的一声射出，欧佩尔的身体如肌肉记忆般在箭射出的瞬间翻滚躲避开，反握着匕首立刻起身继续上前。
　　尽管希尔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依然与欧佩尔有一段距离，女孩的眼睛扫到了自己，立刻将箭矢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糟了，希尔德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女孩拉弓速度极快，释放弓弦的瞬间弓片回摆，这一刻空气都凝滞，波浪震动的弓弦嗡鸣与闪烁着寒光的钢铁箭头的飞行被无限拉长。
　　希尔德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看见欧佩尔一边飞扑，一边神色紧张的冲自己大喊。
　　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趴下！”
　　晚了，他的四肢不受控制地僵硬，下意识紧闭双眼，他还是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死亡。
　　鲜血滴落的声音终于响起，但希尔德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他睁开眼皮，那枚箭矢停在自己眼前，是欧佩尔的手牢牢地握住了箭柄，猛烈地摩擦下，鲜红的血沿着钢铁箭矢蜿蜒滴落。
　　欧佩尔因为自己受伤了，他拖了欧佩尔的后腿！
　　“振作起来。”欧佩尔扔掉箭矢把手半握在希尔德身前准备抓下一只箭矢，根本没将疼痛放在心上。现在只是短暂的僵局，女孩的箭射完后欧佩尔就会占据主导地位，只不过四周还有人在等着渔翁得利。
　　女孩再一次拉满弓，这一次女孩认出了他们，眼色聚变。
　　“你还真是疯子。”女孩说话了，却不知这句是对谁说的。
　　女孩箭在弦上分毫不让与欧佩尔对峙，下一秒弓弦再次绷紧。希尔德紧张地下蹲，但欧佩尔并没有动作。
　　女孩的箭是向上射的，穿透了天上飞鸟的眼睛掉落在草地上。
　　“合作。”女孩压抑着怒火盯着希尔德。
　　“什么？”希尔德不明白女孩为何突然与自己结盟。
　　女孩架起弓箭对准了希尔德的眼睛。
　　“别让我说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