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种》鹅蛙星

4、4

　　夜晚的树林比白天更阴森，希尔德久坐之后浑身酸痛，血液不通导致双腿无力发麻。
　　跑，往哪里跑？
　　自从自由攻击开始后炮声就不绝于耳，惊得叫声凄厉的乌鸦也跟着讣告，希尔德鼓起勇气把双脚搁在树杈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他记得工具包里是有线锯的，男人也有可能有弓箭。
　　继续留在树上就是死路一条，他不能坐以待毙。天黑了也好，看不见脚下希尔德也就没那么恐高了。
　　希尔德只能一点一点地向下爬，男人索命的脸与刚刚鲜血粘稠喷涌的场面一直紧揪着他的心脏，要是被抓住就死定了，与死神赛跑的恐惧让他心急如焚。
　　时间浪费的太多了，希尔德觉得离地面很近时直接撒手跳了下去。
　　黑暗模糊了距离感，这个高度摔下去直接让他在滚落在山坡上，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位，眼前天旋地转，碎石硌在希尔德瘦弱的身体上，疼得他死死地咬住嘴唇忍住尖叫。
　　一定出血了，他清楚地感觉到温热粘稠的液体涌入进衣料与皮肤的缝隙。
　　站起来，他得快点离开这里！
　　他好像能感受到鞋底踩着碎石和树叶的响声，有人在刻意压低脚步声接近他，地面闷厚地震动离他越来越近。
　　一定是那个男人！
　　希尔德遏制住恐惧，强迫自己动起来，未知、黑暗。死亡与追逐让他的恐惧到达了顶点。
　　欧佩尔在的话就好了，像之前那样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那具富有力量的身体一定不会让自己这么狼狈。
　　沉闷的跑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希尔德也拼命跑了起来，恐惧的作用下他的心脏跳得快极了，驱使着他大口呼吸，双腿拼了命地迈动，被追逐了许久嘴角和四肢末端都开始发麻，头重脚轻的感觉愈来愈明显。
　　男人浓烈的体味与烧焦的铁锈味渐渐淡了下来但并没消失。
　　希尔德跑不动了，缩在岩石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喘息，浑身都在打颤，他的大脑变得昏昏沉沉，耳鸣使得他听不清窸窣声音的源头，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从暗处出现捂住了希尔德的口鼻。
　　——！
　　“您呼吸过度了。”
　　希尔德已经在昏厥的边缘，若是欧佩尔说得再晚些希尔德真的会惊厥地晕死过去。
　　当初还觉得像地狱烂泥一样的声音现在竟亲切地让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希尔德喘得说不出话，用手胡乱地比划着示意欧佩尔有人正在追杀他们。
　　“自己捂住，减少空气的吸入量。”欧佩尔点点头抓住他乱动的手，就算在这种情况下欧佩尔的表情依旧如往日般平静。
　　希尔德听话捂住口鼻后，欧佩尔立刻起身向他身后走去。
　　短暂的静谧不久就被男人的嘶吼划破，伴着□□碰撞的闷响还有骨骼碎裂的脆响，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度都快要起雾。
　　还有更多让希尔德想象不出画面的声音随着破碎的呜咽声结束，一切重归寂静，若不是血雾还未消散，谁告诉希尔德刚刚只是幻觉也未曾不可。
　　谁赢了？希尔德探出脑袋回头张望。
　　“别看，希尔德少爷。”刚刚结束一个人的生命的手轻轻蒙在希尔德的眼睛上。手很干净，没有一丝血迹。
　　“欧…欧…”希尔德战栗着，嘴里念叨着她的名字，刚刚磨破的地方后知后觉地疼了起来，肺部也鼓胀的难受。
　　“我在。”欧佩尔将希尔德的头轻轻转到看不见尸体的方向才撒开手，身后传来能量粒子具化的声音，应该是地下城回收了尸体。
　　宣布死亡的炮声结束后，希尔德咬着嘴唇可怜兮兮望着欧佩尔胡乱摸掉血迹的脸，终于说出了抵达到地表以后的第一句话。
　　“你…你怎么才来啊…”
　　一番折腾安慰之后两人总算抵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天然山洞，折腾是真的折腾，虽然他受了皮肉伤，但欧佩尔很少搀扶自己，就连赶路的速度也没迁就。安慰的话，欧佩尔闭上嘴对他来说就算是安慰了。
　　山洞里欧佩尔见希尔德有些失温便紧贴着他相互取暖，希尔德长这么大还没和哪个女孩有这样亲昵的行为，不过欧佩尔估计也不懂这些男女礼数。
　　零点钟声敲响，幸存者名单与图片被投影在夜空上，只剩下八十多人，几乎少了一半。
　　新的规则也出现了，十个小时后，地图标亮的地方会有物资补给。
　　“谢谢你救我。”
　　欧佩尔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说话，两人沉默了好久希尔德才开了个头。
　　欧佩尔如他所料没有任何回应，希尔德凝望着她的侧脸，她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穿着灰突突的制服土里土气的，可在山林与岩石间，棱角分明的眉眼便灵动起来，仿佛她生来就属于这里。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希尔德总觉得有些别扭，于是接着说道，“就正好在我遇难前救了我。”
　　“您要早些陷入险境我会找得更快的。”
　　“什么意思？”
　　“我对猎物恐惧受伤时散发的气味十分敏感，您的血液与呼吸在遇到危险时散发的味道十分浓烈。”
　　怎么可以把自己形容成猎物，希尔德皱起眉头警惕地远离欧佩尔，不知欧佩尔脑子里在想什么，竟一把将自己捞回来比之前贴得更紧。
　　“你干嘛！”希尔德被吓了一跳红着脸说道。
　　“维持体温减少热量流失。”欧佩尔的神色有些不解。
　　和这样死脑筋的人犯这种心思反倒显得自己思想龌龊，希尔德的脸更红了索性不理她。
　　欧佩尔却思考了一会恍然大悟似的开口：“我明白了希尔德少爷，请您不必担心，本公司不会对未成年儿童提供成人服务。”
　　“哈？”听到这话希尔德愣住了。
　　这种话怎么能直接说出口啊？！一时间希尔德不知应该因为自己的想法被说出来而震惊还是欧佩尔竟然理解男女之间的情爱而震惊。
　　“我还有几天就成年了！”但希尔德最在意的是儿童这两个字，于是脱口而出。
　　想了一想总觉得这样回答容易引起歧义，希尔德又焦急地补上“我不是那个意思。”
　　“年满十八岁后请务必告知我。”欧佩尔好似并没在意，反而回了句让希尔德更模糊不清的话。
　　“…为什么。”希尔德突然有些紧张，尽管他知道欧佩尔就是个肉做的机器人，绝对不可能对自己抱有其他心思。
　　可欧佩尔强大又美丽，在危难之际天神般拯救了无助的自己，那样临危不惧，甚至还能分心照顾自己，体贴地抹掉血迹让他安心，希尔德仰慕这样的人。
　　“成年以后针对你的保护会放松一些。”
　　果然是她会说出来的话。
　　“比如呢？”
　　“比如最大程度避免您看见血腥暴力的场面，必要时刻的心理疏导等等。”
　　原来这么一丁点的体贴也是公司规定的，希尔德有些丧气却不知道原因。正巧这时他的肚子叫了，他这半天什么都没吃，仅仅喝了一点欧佩尔递给他的水，现在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欧佩尔听到后与他对视几秒突然开口。
　　“我下面要说的话请您务必做好心理准备。”
　　欧佩尔就是希尔德的主心骨，她这样说希尔德自然更紧张地听着。
　　“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这片人造森林地貌中并没有投放任何可以食用的动物。”
　　“有鸟，我看见了。”希尔德回想起这一天在树上见到的活物除了人就是鸟。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被登记为近战武器，无法使用弓箭等远程武器，任何投掷行为都算作违规。”
　　欧佩尔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糟糕的处境“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徒手捉住野生飞禽。”
　　“若要维持高度戒备的状态，我需要每天摄入六千大卡的热量，维持您的生命体征也需要至少两千大卡的食物。”
　　欧佩尔用手拍了拍希尔德的大腿，可能是公司规定的针对未成年的心理疏导动作。
　　“明天我们最多可以去两个物资点，如果没有食物”欧佩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的任务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