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边的山》锦一弦年

4、《海岸边的山》二、进化论-1

　　《海岸边的山》二、进化论-1

　　“是以自己最痛恨的方式。”

　　【二】进化论

　　—1—

　　圆形的房间里，中心立着小型的自由女神像，内有许多高大的黑色服装架子。

　　以自由女神像为核心，黑色的服装架子呈螺旋状往外开展，从上往下俯看，像是一个螺旋状的迷宫。

　　服装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最外圈的衣服架开了个口，如同“迷宫入口”，迷宫入口处正对着的墙壁。最外圈的衣服架子距离屋子墙壁一米，墙壁里被镂空出七个隔间，像是试衣间。

　　“试衣间”最上方的门牌处分别标为1-2-3-4-5-6-7，7旁边又回到1，呈环形。其玻璃门紧闭着，玻璃门中上处有一个触摸屏，试衣间的地上堆满了厚厚的衣服，墙上挂着假发、围巾、帽子等不同的装饰物。

　　姜山阁穿着一身鲜血的校服，跟着众人跌跌撞撞走进这屋里。

　　陆清晏和只穿着内裤的樊老一同拖着失魂落魄的贺智诚，刚进入这边，新的墙壁就落下，严丝合缝的隔绝了上一关，阻断后路。

　　陆清晏和樊老松手，任贺智诚躺在地上。

　　郑老板指了指试衣间，“这里面的地上怎么堆满衣服？能穿吗？”

　　还没等谁搭话，广播中再次传来刺耳的鸣声，而后转为呲呲的杂音。

　　随后，传出熟悉的小孩的声音，“欢迎各位到来！接下来，要给大家分享一首，我写的、最爱的诗歌！”

　　姜山阁瞬间反应过来什么，摸出自己的手机开启录音。

　　“小孩”清了清嗓子，用诡异语气，阴阳顿挫的读起稿，“迟疑是愚昧的罪过，悔恨是不逆的枪火，王子祈祷永昼，魔鬼听见，蒙蔽了神的耳朵，鲜血启动轮盘，跌入童话国度。”

　　广播呲呲几声，而后没了声音。

　　姜山阁试着重播，确认录下了内容，虽然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众人打量起周围，看着衣着狼狈的彼此，郑老板歪着嘴一笑，扯得脸上的刀疤跟着摇晃，“这儿还不错哈，至少有新衣服换。”

　　“先什么都别动。”樊老说。尽管看起来，他才是他们之中最需要一件衣服的人。

　　陆清晏一言不发的扒下贺智诚的宽大T恤，贺智诚不反抗也不动弹，裸着上半身躺在地上。

　　“同意！”瘦弱的黑脸男人高声应和，“别乱动着又触发什么，简直害死人！”

　　陆清晏将T恤递给樊老，樊老穿上以后能挡住大腿，大概这就是老年版的男友风。

　　郑老板琢磨着、琢磨着，抽了抽嘴角的肌肉，“广播你们都听到了吧？什么罪，什么鲜血，我不想跟你们绕弯子——你们是不是都杀过人？”

　　所有人几乎是被震撼到沉默。

　　“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郑老板反倒一脸无所谓，“我以前是毒贩，混□□，杀过仇家，报社社长是洗白身份。”

　　“你他娘的骄傲得很是吧！”樊老率先看不过。

　　“我也杀过。”一声若有似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每个人却都听得很清楚。

　　是贺智诚。

　　“我在一次行动里，误杀了一个闯入战场的学生。”贺智诚像是失心疯般的笑起来，脸上混合着热泪和干涸的血，“我是罪人，所以我爸才会死在了我的眼前！我的手里……呵呵呵呵……”

　　郑老板摊开手，一脸胸有成竹，“看吧，就跟我猜的差不多。”

　　黑脸男人突然一脸恨意涌上，眼睛直瞪着，却不敢直视，视线划过陆清晏的衣服，但下一秒又神神叨叨的晃起脑袋，变回鬼鬼祟祟的模样。

　　陆清晏冷着脸，选择保持沉默。

　　姜山阁垂下眼眸，恍惚间似乎又看到自己手中的鲜血，呼吸控制不住的变得急促，正犹豫要不要自白，突然被打断。

　　“胡扯！”邵校长不悦地发难，“我是干教育的，不知道积了多少德！我可以以我的荣誉担保，我绝对没杀过人！”

　　“哎哟，这个……自杀算不算？”黑脸男人怪里怪气的说起话，“我可听说过，有个学校，特别好的学校，有个特别牛逼的校长，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肥胖的邵校长摆出要揍人的姿势，被郑老板一把拦下，“得了！现在还隐藏什么！再不整明白这到底什么情况，全都得死！”

　　“他儿子跳楼死的！”黑脸男人连忙得瑟的补充道，“从家里一跃而下，摔了个稀巴烂！”

　　樊老想起来黑脸男人身份还不明，连忙警惕的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黑脸男人明显不愿配合，转着眼珠开始嘀嘀咕咕什么，几个人再次吵作一团。

　　姜山阁感到心烦意乱，不想再去参与争论，自顾自地从缺口处走入螺旋阵中，小心的左右顾盼起来。

　　衣服的架子间隔还算宽，够两人通行，衣服都挂在一米八的架子上，比一般的服装店设计得要高，衣服挂得也很密集，走进去给人一种迷宫的错觉。

　　从外往里走，右手边是最外圈的服装，左手边是倒数第二靠外圈，从表面上看，服装都是真的服装，衣服、裤子、外套都有，不论男女，款式各异。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区别，右手边的似乎是要比左手边新潮些。

　　一路走到最里面，服装风格越发多样化，甚至还有洛丽塔、民国服饰、古装，越往内圈走，越变得不明所以的花哨，最内圈甚至还有不少豹纹图案、设计暴露的服装。最里面的服装架子衔接着房间最中心处，等比例放小的自由女神像。

　　自由女神像高举火炬，高呼自由。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一声询问在耳边发出，吓了姜山阁一跳。

　　转身对上陆清晏的一脸无辜。

　　“自由？雕像？不知道。”姜山阁没好气的说，“跟着我干嘛……”

　　“看他们内讧有什么意思？而你就不一样咯。”陆清晏温柔地一笑，“你很聪明，我想等着抄答案。”

　　“你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姜山阁控制不住心里的无名火，“贺董事长就这么死了，他的血还在我身上！我……到底是谁要这么害我们！虐杀我们就很快乐是吗？！”可脑海中的思绪越来越混乱，糟糕的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姜山阁无法理智下来。

　　“同学，同学！你看着我。”陆清晏双臂握住姜山阁的肩膀，温暖的视线看向姜山阁，“第一关就能看出，至少每间屋子都确实是有解法的，对吗？”

　　姜山阁看向陆清晏，不知如何作答。

　　“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们会逃出去的。”陆清晏说。

　　“那贺董事长又做错了什么呢？”姜山阁无力的叹息道，“谢谢你的安慰，但真的……意义不大。”

　　陆清晏直视着姜山阁的目光，眼里是藏不住的温柔，“同学，我——”

　　“恶心！”后面一声喊声呵斥道，“你们在干什么！”

　　陆清晏的笑意瞬间收敛，冷冷的循声望去。

　　邵校长瞪着陆清晏，“男的不像男的，这社会真是越活越倒退！”

　　陆清晏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带着杀气向邵校长而去。

　　姜山阁下意识地解释起来，“我们什么也没做，他只是鼓励我——”

　　“得了吧！他明显就是喜欢——”邵校长的脖颈突然被扼住。

　　陆清晏回身两步，单手掐住邵校长的脖子，这一切就发生在几秒之内。一米九的身高极具压迫力，用劲肌肉将衬衫撑出轮廓，他冷冷的俯视着肥胖的邵校长，“少惹我，在这里杀人可不犯法。”

　　“谁说的这里杀人不犯法！”樊老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旁边，但眼前场景，明显的力量差距让他意识到自己和陆清晏没有一战之力，急忙转为严厉警告，“等都出去，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上报！谁都跑不了！”

　　陆清晏无视樊老，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越发用力，校长无力地挣扎着，发出“额、额”的卡顿声。

　　姜山阁连忙跑过去，轻轻拽了拽陆清晏，“先放手、先放手。”

　　陆清晏咬了咬后槽牙，沉默两秒，放手时故意推了一把，邵校长跌跌撞撞往后倒去，樊老连忙上前扶住。

　　“这边有东西！”远处传来郑老板的呼喊，应该是从服装圈外传来，“喂！你们谁英语好的过来看看！”

　　樊老看了一眼陆清晏，语气温和的劝道，“陆教授，去看看？”

　　陆清晏没说什么，看了一眼姜山阁，就离开了这里向外走去。

　　留下脸都快气歪掉的邵校长、欲言又止的樊老和一头雾水的姜山阁。

　　樊老环顾周围，似乎是为了打破尴尬，拿自己滑稽的打扮开起玩笑，“别说，我还真想在这拿点衣服穿，嘿，我年轻时还真挺爱穿豹纹的。”

　　樊老一边说，一边指着周围的服装，这一观察，倒是让樊老看出什么。

　　樊老放开站稳了的邵校长，走近几件服装，以防自己碰到衣服，樊老双手背在后面，靠眼力盯起几件服装来。

　　姜山阁环顾周围，确认陆清晏确实走远了，才走近邵校长，“校长，您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恶心人的狗东西！”邵校长似乎是“厌屋及乌”，对姜山阁也没有好脸色，看姜山阁一脸困惑，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些，“那教授喜欢你！就那种男的和男的！真是说这几个字我都觉得恶心！”

　　姜山阁皱了皱眉，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或许他会很开心，有一个这样的天菜喜欢上自己，但现在的环境下，姜山阁更多的是困惑。

　　姜山阁自嘲的一笑，“我二十五岁，落魄得要死，他喜欢我什么？”

　　邵校长笃定地说道，“我当了这么多年校长，你们这些小孩，一个眼神，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尤其是这方面。”

　　“嘶——不对，我记得你说你是个学生，那你一个在读研究生，怎么着也不算‘二十五岁，落魄得要死’吧？”樊老停顿两秒，转过身来，用鹰一样的眼光盯着姜山阁，“小姜，你是学生吗？”

　　“哎哟，外面正在焦头烂额的解谜，你们在这儿写言情小说呢？大老远就听见你们这儿嘀嘀咕咕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黑脸男人不阴不阳的飘过来，递给姜山阁几张英文卡片，像是小学生识字母的那种，“三位，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想法。”

　　姜山阁接过卡片，邵校长也凑过来，樊老则站在服装边上，专注的盯着。

　　五张卡片不到手掌大小，上面分别印着【L】、【O】、【T】、【O】、【U】。

　　“欸，你们去看看衣服！”樊老突然回头对三人大喊，指着一件衣服说，“我确认这件衣服是我的！我意思是，我在外面，就是实际上我确实有过一件这样的衣服，一模一样，不，或许就是我的那件！你们去找找你们的！”

　　姜山阁点点头，正准备和黑脸男人一同跑出去传话时，樊老看着姜山阁手中的卡片，连忙拦住他说道，“卡片给我！我来研究这个！”

　　姜山阁将卡片递给樊老。

　　“我找到我的衣服就来找你！”黑脸男人补充道，“卡片都在试衣间那块！”

　　事实证明，樊老的猜测没有错，虽然如同行尸走肉，但好歹能动的贺智诚也发现了熟悉的衣服，不过是自己妹妹的。一套迷彩的服装，是妹妹军训时的衣服，让他确认这衣服的，是上面印有学校的LOGO，全校统一。

　　“嘿！这不是我前女友的嘛！”郑老板忍住自己上手摸衣服的冲动，指着一身私人定制的晚礼服自言自语的感叹道，“我第一次见她时，她就穿的这身衣服……嘶，她叫什么来着？”

　　“墙角那儿！那儿还有一张卡片！”远处传来樊老亢奋的呼喊声。

　　邵校长也找到了一件旗袍，露出有些难过的神色，“这是我亡妻生前最爱穿的衣服”。他只重复着这么一句话，就不愿再多说了。

　　“乖同学！找到没？”黑脸男人一脸得瑟，谁都看得出他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衣服。

　　姜山阁神色暗淡的点了点头，看着眼前那套衣服，短版的藕粉色镂空针织衫，搭配短牛仔裤，多余地解释道“这是我姐姐的，我姐姐很爱这些衣服，这些……老土的什么。”

　　“巧了，我的也是我姐姐的！”黑脸男人丝毫没注意到姜山阁的异样，吊儿郎当的回应道，转而神神秘秘的说，“欸，不过你知道最不公平的是什么吗？你看看咱们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陆教授居然是一套超级帅气的西装！哇，他说是他结婚的时侯穿的，你说离谱不？”

　　“他结婚了？”姜山阁皱了皱眉。

　　黑脸男人点点头，“对呗，不然哪儿来的结婚礼服啊！”

　　“卡片也都找全了！都聚起来！应该就这些！”樊老的呼声打断对话，他拿着卡，招呼众人紧急集合。

　　所有人记住与自己有关的服装位置后，迅速聚集在自由女神像下。

　　卡片一共有八张，分别是【L】、【O】、【T】、【O】、【U】、【V】、【N】、【I】。

　　“我推测这些应该是开试衣间玻璃门用的。”樊老补充道，“我实在想不到除此之外，这还能做什么。”

　　但众人拼来拼去，还是没有头绪。

　　“你确定卡片就这些？”郑老板问道。

　　陆清晏起身活动身子，做操似的双手叉腰，转了转脖颈，“欸！那里！”

　　众人循声抬头，看到陆清晏手指着自由女神像右手高举的火炬，那里似乎卡着一张卡片！

　　“什么垃圾玩意儿，这他妈设计得就只有你能看见。”黑脸男人不爽的嘟囔道。

　　陆清晏懒得搭理他，走过去取下卡片。

　　【E】。

　　“咔哒——”

　　所有人一惊，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了什么机关的声音。

　　“我他妈说没说别乱动！”黑脸男人发疯似地大喊。

　　陆清晏一把推倒黑脸男人，“少搁这儿操爹骂娘，我不拿下来你们谁能知道这是什么字母。”

　　伴随着争吵声，四周开始震颤起来，机械声越来越清晰，是从地板处传来——

　　地板正在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