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船，女人岸（海员往事）》曾经的曾经

4、第一季第四章，厨师大胖和水手于德康爱恨纠缠的关系

　　各位看官，本故事的时代背景是上世纪70年代末。那时马尾港到福州市区只有一条水泥路的省道。不像现在一样，有绕城高速，还有江滨快速道，还有即将开通的地铁二号线。
　　上了岸。福州船员们便做鸟兽散，各想各的办法回市区。上岸的船员们大都拎着大包小包，好不容易回一趟家。肯定要把在其它港口买的，吃的穿的用的尽量都带回家。就属于德康带的东西少。上趟船去香港，他买了个电冰箱。那种庞然大物，现在这种情况自然不好搬运，因此他只随身带了一个旅行袋。
　　船员中数厨师大胖的行李最多了。除了三个雍肿的大包袱外，还有一台在香港买的两用机。
　　说到两用机。又得回到上世纪70年代那个背景中来。那个时候刚开始改革开放，国内民众难得看见电视机电冰箱录音机这些电器，谁家如果拥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可以收看电视台节目，是轰动四邻的一件大事。一到晚上，邻居们便会拥到有电视机的家庭，蹭看电视节目。
　　那个时候除了达官贵人，只有跑国外或者香港航线的海员们才有条件买那些舶来品。当然也不是能够随意买的，而是限制一年之内只能买两大件电器，比如彩电冰箱洗衣机之类的。
　　所谓两用机就是可以录音可以播放的录音机而已，那个年代却是年轻人的最爱。
　　从船舶上岸的时候，多亏了于德康帮他拎了一个包袱。
　　“小余师傅，谢谢哈。”上了岸大胖一直对于德康套热乎，还很仗义的一拍胸脯说，等明天回了船，伙房里有什么好吃的，他尽管吃！
　　大胖原来也是个水手。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一直要求改行当厨师。三百六十行，大师傅这一行，从来被一些人瞧不上的，在船舶上也不例外，因此许多船上的大师傅时不时地闹着要转行。大胖自投罗网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不费多大劲就办成了。
　　大胖刚上船当水手时，和于德康同住一个房间，两人间的关系还不错。他成天追着于德康的屁股喊师傅。人少时喊喊师傅还无所谓，人多的场合于德康可就受不起这句尊称了。水手们学着大胖的口气左一声师傅右一声师傅，对着于德康喊，直喊的于德康红着脸跑掉。
　　不过说实在话，于德康也经常有些师傅的样子。水手长派工，叫大胖油漆大桅。大胖跑到甲板上仰头看了看似乎直入云端的颤巍巍的大桅，心惊胆战地找于德康来了。
　　“于师傅，我怕上高。”
　　于德康虽然比大胖早当不了几天的水手，但还是一拍胸膛，慨然应允：“我替你上！”
　　大桅几十米高，油漆时得绑住安全带从大桅顶端边油漆边退下来。干完活于德刚出了一身冷汗，但却觉得是应该的。师傅嘛。
　　水手长叫大胖去船舷外干活。大胖探头一看湍急的江水，伸出舌头缩回身，又愁眉苦脸地找于德康。
　　“于师傅，我怕水…………”
　　于德康二话不说，一拍胸膛跨出了舷外。站在船舷外面颤悠悠的跳板上，他的双腿也微微打颤，但师傅嘛。
　　大胖也很识趣，每餐有好吃的菜，他都要剩下一口孝敬师傅。伙房分两块炸黄鱼，他自己啃鱼头，中间一段则夾到于德康的饭碗里。伙房分的是猪肉片，他只吃几片瘦的，其余倒进于德康碗里。当然回过头来说，他不吃好东西也和自己的满身膘有关。
　　可是自从大胖当上大师傅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首先是称呼不一样。他不再叫于师傅了，而是直乎其名于德康或小于。其次是态度不一样。吃饭时，于德康常常是饭没吃到一半，菜盘子却已经见底了。他端着菜盘子去找大胖。
　　“大胖，施舍一些什么吧？”他笑嘻嘻的。
　　“去，去！大几十号人，哪还有东西剩！”大胖不耐烦地使铁勺敲着锅沿。
　　“这锅里不是还剩好多的肉片吗？”
　　“晚歺你不想吃啦，一天就那么几块钱的伙食费，你还想吃多少东西！”
　　十次有八九次于德康端着空盘子，灰溜溜的走出厨房。因此他把大胖恨到了骨头里。
　　但船上的大师傅又是轻易得罪不得的。他虽然职务“低贱”，被一些人瞧不起，但在某些要害方面的权利比船长还大。
　　比如说谁的女朋友上船来了，就得陪着笑脸，央求大师傅给加点菜。虽然自己掏腰包，但也得大师傅高兴做呀。还有像平时迟了早了给点方便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除了在背后骂他几句忘恩负义之类的话外，外表时时还得向大胖表示亲热。遇到大胖忙不过来时，还主动帮他收拾收拾碗盘，洗洗青菜之类。
　　像今天这样，大胖主动向他套热乎的情况，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马上，于德康发现了大胖的用心。
　　大胖今天带了这么多东西，没人帮忙是很难回到家的。可是，帮他运东西，找车，再送他回家，是很费时间的。
　　他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他抱歉的对大胖说：“你自己找车去吧，我晚上有急事，不能帮你了。”
　　大胖紧紧扯着于德康的衣袖不放，可怜兮兮的说：“小余师傅，咱哥俩谁跟谁，你看我东西这么多，好意思把我甩在这里吗？”
　　于德刚心里算了算时间。从马尾港找车到福州市区，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再帮他把这大件小件的包袱搬到家里，头尾没有两个小时办不到，可是他今晚真的有急事，并且是分秒耽误不得的。
　　见于德康还是不答应，大胖急了，骂道：“你小子真不讲交情，忘了平时我给你的好处！”
　　好处个屁，于德康心里也在骂，等明儿个回到船上，这胖小子保准又翻脸不认人了。
　　但最后，经不起大胖的软磨硬缠，他还是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