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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一季第十章,船长与他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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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家也是在一栋大宅院里。不同的是,许怀俊的家是一个大单间,船长的房子是带个小院子的平房。
许怀俊绕到船长家平房的后面,见到一排土砖垒的厨房。这些改造的平房原来没配有厨房,人们只好靠着后墙用砖头,用泥土垒起一间勉强可以挡风遮雨的小房间当厨房。
船长家那个厨房很小,面积不超过四平米吧,三面靠墙,顶上铺着塑料板和油毛毡。厨房最外面那堵墙整个向外倒塌了,不过泥砖都还没摔坏,一块块还挺完整的。
借着屋后的一盏路灯,许怀俊看到不远处堆着一小堆黄泥土,大概是谁砌墙剩下来的。他又在附近找到一只水桶,里面还存着半桶水。把桶里的水倒在黄泥土里,脱掉外衣,用双手和了一堆黄泥浆,就用那只桶盛了,拎到船长家的厨房后。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垒起墙来,用手抹一层泥,压上一块土砖。他在农村插过三年队,对砌墙这类泥水活还是粗通一些的。就个把小时,他把这赌后墙砌好了。他试着用手推了推,挺结实的。他又在地上找了根竹条,把外墙壁上的泥浆刮干净。
好了,他轻松地吁了口气,起码船长妻子和孩子在厨房做饭时会暖和一些了。
离厨房十来米处有个公共水龙头,许怀俊把水桶冲洗干净,放回原处,然后把自己的手、脸也细心洗了一遍。身上微微出了些汗,寒风一吹,觉得冷,他连忙穿上外衣。
走到屋前时,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看了看表,11点多了。
忍不住,他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船长的妻子,见到他惊讶地说:“你……,船回来了吗?”
他忽然后悔自己的冲动,干嘛要敲门?干嘛要让她知道船只弯港一个晚上?干嘛要让她知道船长不回家?
船长的妻子比船长小了整整一轮。她个子高挑,束着马尾巴辫,俏丽的脸上散落着一些淡淡的黄褐斑。船长有时候愧疚的说,他老婆嫁给他后,生孩子做家务,照顾老的小的,还要忙工作,老了不少。
许怀俊看见,她身后的桌子上堆满待批改的学生作业。这么晚的冷夜,她还在工作。看来,当老师也是一个辛苦的职业。
船长妻的脸色阴下来了:“他没回来。”
“他……,看船……。”许怀俊实在找不到可以解释的话。
“我知道,”船长妻的声音哽咽了,“我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把这个家放在心上……”
表面上,船长生性不羁,心里除了船舶,航行,便是载货任务。但好几次,许怀俊看见他在房间盯着老婆孩子的照片喝闷酒。
“不,不,船长特意叫我来看看你们……”
许怀俊忽然想起,裤兜里还放着一块瑞士梅花女表。他妻子喜欢的,圆圆的表盘,纯白的表面,精致的表链。这一块表,花了他整整一年的港币补贴。
他不记得船长给家里买过什么大件电器?船长个人的外汇补贴似乎都花在烟酒和港口的消费上面。他常说,船长在境外是国家的面子,不能有丝毫寒怆相。虽然每艘船舶都有一定数量的外币招待费,但船长从来不用。他平时喝的威士忌,抽的烟,都是自己掏的腰包。
去年船在香港,船长和几个人逛大街。在铜锣湾的一家餐馆门前,遇见本船两名船员面红耳赤的被招待撵出门来。
怎么了?船长拦住他们。
被撵出门的船员说,他们本来想进店吃点什么,但招待嫌他们点的不够多,就把他们撵出来了。
当年,香港一些店伙计天生长着一双狗眼。见了洋人见了阔佬,他们低头哈腰;见到穷人见到大陆装束的人,他们认定没什么油水可捞,往往是冷眉冷眼相对。
什么东西?老子今天倒要见识见识。船长当即带着一帮船员闯进了餐馆。
一名男招待匕斜着眼拦住他们:“干什么的?”
船长轻蔑的扫了那人一眼,说:“叫你们老板来。”
那个店伙计不知好歹,依然嘲笑道:“就凭你们这些大陆仔,说见老板就能见老板了?快到鸭寮街玩去吧,别耽搁了我们做生意。”
鸭寮街是香港一个卖旧货、旧衣服的地方。每天都有很多香港当地人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大堆的旧电器、旧衣服,还有其它各种各样的旧货物,摆在街边地摊上叫卖,价格出奇地便宜。大陆的许多船员囊中羞涩,但又想带些东西回去送亲友。于是船到香港后,很多人便挤在鸭寮街,与小贩讨价还价。
“啪!”船长一巴掌扣在店伙计脸上。
店伙计捂着脸嚎叫起来。
老板终于出来了。
船长自若地自我介绍:“我是中国大陆五虎山轮的船长!”
老板冷冷地问:“先生有何贵干?”
船长说,他们一帮弟兄想在餐馆吃餐饭,可是电伙计不仅不服侍,还出言不逊。船长说他想请教一下老板,餐馆是如何做生意,如何使用伙计的?
见船长气度不凡,言中有柔有刚,店老板换了一副嘴脸,赶忙喊伙计接待他们。
这餐饭,船长花了整整800港元。一起吃饭的船员想共同分担,船长断然拒绝。
要知道,当年一个地方船队的船员每年的外汇津贴顶多只有千把港元!船长平时又是洋烟,又是洋酒,花起外汇津贴来大手大脚,所以平时也不见他买什么贵重东西回家。
……
许怀俊把手表掏出来,双手递到船长妻面前:“这块表,是船长买给你的。”
船长妻接过来,打开表盒,取出手表,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灯光下,这块瑞士名表显得那么贵气,那么精致,那么漂亮。
细瞧了一会,船长妻抿嘴笑着,把手表贴在心窝,眼睛有些湿润了,说:“他怎么知道的,我心里早渴望有这么块表了……”
是呀,正常的女人,谁心里没有一个美丽的渴望!
看着船长妻满足的笑容,刘怀俊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无情未必真丈夫。儿女情长固然枉给自己增添烦恼,但像船长那样“闭上眼睛”,难道就能从烦恼中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