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年》托秋问

2、天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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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病房里。原本空荡的房间，今天又搬来了一位病人，和我是一样的原因，年纪大了，摔在了地上受了伤。

　　只是陪着老人来的，是对年轻的夫妻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

　　那对夫妻接了个电话，穿着蓝色条纹衣服的男人说道：“妈，我跟小沁公司有些事情。先回去一趟，等到忙完立马回来。”

　　“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记得按床边的呼叫器。”

　　说着还演示了一遍怎么操作的，看着老人点了点头才放下心来。

　　临走时穿着棕色裙子的女人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等会爸妈不在，照顾好奶奶。”

　　女孩点点头，乖巧地笑了，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两个小梨涡。

　　老人躺在病床上，小女孩手里捧着保温盒，一口一口地喂着面前的老人。没每喂一口前，总要吹上几下，散散热气。

　　雾气朦胧间，我突然想起了远在A市工作的儿子。

　　原先时候，我和欢欢的平日里交流很少，直到儿子的出现，我们俩的隔阂也在一夕之间打破了。

　　那天我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欢欢，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我握着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谢...谢你。”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谢谢你陪在我的身边。

　　听着我说的话，她也哭了起来，一双眼睛格外透彻，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

　　病房也变得安静起来，我擦掉她脸上的眼泪。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欢欢摇了摇头：“不苦，不...苦。”

　　“我们给...他取..个名字吧。”

　　我点头说：“你来取，你说的我都喜欢。”

　　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慈爱：

　　“那就叫天佑吧...一辈子..平平安安。”

　　我帮她把乱掉的刘海别到一旁，重复地念着：“好...好，天佑好，天佑好。”

　　过去几十年里，我没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所以看着襁褓里的儿子，我暗暗发誓，要把最好的都给他们娘俩。

　　那时我突然发现，我对欢欢不止是亲情的眷恋，还有说不清的爱恋。

　　她是我的爱人，我的妻子，也是我这一生唯一放在心上的女人。

　　我们是彼此在世上的牵挂。

　　说起天佑，他小时候不懂事，经常惹欢欢生气。每次被欢欢追着训的时候总会躲在我的身后，朝着欢欢扮鬼脸。我们也只好一个黑脸一个红脸，想方设法地纠正着他的坏习惯。

　　那时候啊，他总是会紧紧攥着我的衣角，躲在我的身后。好似找到了倚靠，得意地看着欢欢：“我不管，我就要玩手机。”

　　“你有本事就打我啊。”

　　我皱起眉头，看着左下角的小家伙：“邱天佑，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他像是知道我不打算包庇他了，小嘴一撅：“你俩一伙的，我不理你们了。”

　　欢欢生气地瞪着他：“臭小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妈了。”

　　“你看我今天揍不揍你。”

　　接着邱天佑就躲到了卧室，反锁了门，直到吃饭时才愿意出来。

　　但我知道欢欢也只是嘴上说说，舍不得打他的，每次都会主动低头，喊他出来吃饭。

　　上了高中后，天佑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也很少和我们交流了。每次周末回家，进了卧室就不出来，但在学习方面倒是很认真，每次都名列前茅。

　　有时候晚上欢欢躺在我的身边，总是会问我她是不是对孩子太凶了，导致现在孩子都不愿意理她了。我拍了拍她的肩，打趣着：“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了。”

　　孩子大了，可是一眨眼，就大到要离开我们去别的城市上大学了。

　　再也不是那个缠着我们的小天佑了。

　　他有了自己的生活，以后只会离我们越来越远。我们也只能在身后，看着他。等到哪天他累了，再给他熬碗热粥。

　　让他知道，这里一直有个家。

　　一个永远向他敞开大门的家。

　　等到对面床的老人沉沉睡过去后，小姑娘跑到了我的身边，她好奇地看着我，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爷爷，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吗？你的家人去哪里了？”

　　她面上依然带着笑容，丝毫不怕生。

　　我想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刚好此时，欢欢回来了，手里端着饭盒。

　　她坐在我的床边，和蔼地看着小女孩，说道：“爷爷的家人在这呢。”

　　对，我的家人就在这里。

　　我的家人，我的欢欢。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大风，拍得窗户直响。树叶摇曳着，在屋内留下斑驳的影子。

　　我看着欢欢疲惫的神色，有些责怪地想着：邱天佑那小子，自己爹出事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倒是苦了欢欢了。

　　什么养儿防老，果然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