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绕枝头》》凉飕飕不凉

2、那就勉强救他吧

　　“这春风苑里，居然有连你也无可奈何的人啊？”少女嘴角挑起一丝讥讽。
　　京城传闻，春风苑里的这位老鸨雷霆手段，逼得不少被卖来的女子委身接客。
　　但凡是什么贞洁烈女，在她手里也过不了几招。这也是春风苑来往恩客乱如麻的主要原因。
　　但，今日传闻中的老鸨似乎栽了跟头呢！
　　“奴家软硬兼施，偏那小子宁死不屈，这不，眼瞧着已蹉跎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未见成效。”老鸨尴尬一下，语气中又有一些委屈。
　　还未等到安羡枝回答，老鸨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这妇人虽已近四十，但风华仍在，只见妇人走近恩客，自来熟地挽起男人的手，她的手“无意”碰上男人的手。男人转过身猥琐地看着她，她倒好，反而怯怯一笑。勾得那男人□□焚身。
　　安羡枝：特么的，真想拔出刀砍死这个老骚婆！多大年纪了？还要学小女子卖弄风骚。
　　这若是放在以往，老鸨这般目中无她，她一定会叫阿霜把老鸨绑起来，叫人匍匐在地上回答自己的问题。
　　安羡枝很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道理，这也是她的做事准则。这么多年来，她从不约束自我，活得逍遥自在。安世对这唯一的宝贝女儿也宠爱得紧，凡事皆以她为先，这倒养成了嚣张跋扈、骄纵霸道的脾气秉性。
　　她睚眦必报，凡是与她为敌之人，都会大大小小受点“小报复”。又因为她生的闭月羞花，京城里流传出一个她的称号：玉面罗刹
　　安羡枝只觉得有点好笑，她觉得这没什么所谓，反正她不在乎。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不在乎。
　　安羡枝此刻并不想惹是生非，她可还在被罚阶段呢，可不能再闯祸。但这并不代表老鸨就可以将她晾在一旁。
　　安羡枝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阿霜，阿霜心领神会。她走上前去低声询问，待那人给予答复后才跑回来告诉安羡枝。
　　“被关了几日？”还不等阿霜开口，安羡枝便先她一步开口。
　　“三月。”
　　“我本以为最多便是几日，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位手底下坚持了三月。”
　　阿霜抬眼，安羡枝布满笑意的脸蛋映入她的眼帘，她笑得就像今日府外那绽放的迎春花。
　　*
　　安羡枝不惊有些好奇，是哪个铮铮铁骨的男儿？来了青楼居然还玩儿起了贞洁烈男这一招。
　　实在有趣。
　　“带他来见我吧。”
　　清脆的女声落入阿霜耳畔，宛若一声莺啼，好听极了。
　　不一会儿，忙完了的老鸨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进了房门。说是“带着”倒不如说“捆绑着。”安羡枝早就料到了，先前不肯委身他人的人，是不可能心甘情愿来见恩客的。
　　虽然安羡枝没有想当恩客的打算，但这也是无济于事的，他不知道啊！这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不知道啊！
　　安羡枝睥睨被迫跪在地上的少年，有几个奴仆将他按在地下，他即使跪在地上，却仍旧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真是好气节啊，安羡枝在心头默默赞叹道。
　　待那人停止挣扎后，少女才开始审视眼前这个人。墨发如瀑尽数披散在他的腰间、胸前。眉毛就像是西湖河畔的细柳叶，细长的桃花眼镶嵌在这张举世无双的脸上。
　　不过小小年纪便生的这副颠倒众生的模样，日后怕是会祸害不少闺阁小姐。
　　少年抬眼，他的眼中似乎有西湖的潋滟山水荡漾开来。措不及防与安羡枝的目光对视，她看得呆了，没想着回避目光，却下意识赞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阿霜看着安羡枝这副几近痴迷的模样，不止一点恨铁不成钢！但阿霜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的确很好看！
　　少年厌恶地收回目光、低下自己的头，不再看少女半分，当然也是为了她能够收起这副痴迷的模样。
　　安羡枝不知道，这个小少年很厌恶别人审视他的模样，因为这三月以来，每一个对他别有所图的人都是用这种令人感到肮脏、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她这样，让他感到恶心！对她也就没几分好感可言。
　　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安羡枝收回目光，尴尬地咳嗽李几声。“小少年，几年几岁啊？”
　　少年低着头，不愿看她，更不愿回答她的问题。
　　这样僵持了很久，安羡枝尬得都可以用脚趾头抠出个汤臣一品了。最终还是老鸨不得已出声打圆场：“安小姐啊，他叫阿怿，今年快要满14了。”
　　“哦？小公子，这么小就出来卖，你身体吃得消吗？”安羡枝出声，语气中满是戏谑。
　　既然他不肯给她三分薄面，那她也没必要对他礼让三分了。
　　此话一出，不出意外，跪在地上那个神色平静的少年抬起头，恨恨地盯着她，这眼神，仿佛要将她抽筋拔骨、杀之而后快。
　　少女忍不住打一个冷战，他有一瞬间错觉，仿佛跪在地上的不是这个小少年，而是她自己。少年那刻的威压不会骗人，安羡枝预感――
　　这个叫阿怿的少年绝对不是普通人。
　　不管怎么来说，他定是非富即贵。而她就着这一点要好好利用他。最好让她有恩于他，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想看看，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益处。
　　而目前，似乎救了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安羡枝清声咳嗽，阿霜会意，将老鸨带到屋外关上门，不再打听里头的谈话，一心一意守起了门。
　　“小公子，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被迫进入这里的？”安羡枝好声好气地哄着眼前这个少年。
　　她要救他，但这不能是她提出来。必须是这个小少年提出来，这样等到日后，他便欠了他一份天大的人情。
　　若是由安羡枝提出，那么所做的一切只会被当作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救了他，这是无用之举，而安羡枝恰好没有多管闲事的习惯。
　　若是由小少年提出，事情的性质便不同了。待她救他出去，他必须对她感恩戴德、对她奉若上宾。
　　这才是安羡枝的目的。
　　“姐姐……你带我逃出生天吧。”少年抬头望着她，眼中全是祈求之意。
　　这个叫阿怿的少年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他这辈子也注定无法忘怀的，这是他的耻辱。他不想跟人谈起这件事，更不想忆起这桩往事。
　　他只想逃离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这个地方让他窒息。达官贵人丑恶的嘴脸一遍遍在他脑中重放，徘徊不散。
　　他想着，只要眼前这个少女肯救他，他可以不计一切后果回报她。
　　“救你？我拿什么救你？”安羡枝反问他。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无论是金银财宝，还是王权富贵，我都可以给你！”少年几乎是大吼出声，他害怕眼前这个人不救他。
　　老鸨早就去忙活其他事了，门外除了阿霜便没有人，少年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敢说得那么大声。
　　她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至少现在是。
　　安羡枝勾唇一笑，她达到目的了。
　　安羡枝一面去解小少年身上束缚住他的绳子，一面宽慰道：“小公子，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保护你。”少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一些，她必须要获取他的信任。
　　小少年看着她这副模样不像有假，这才放下心来。他害怕眼前这个明媚的少女是个骗子，将他骗出这烟花之地后，又将他带去另一个虎狼之地。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你想要什么？”小少年忍不住开口询问。人皆有所图，他不相信她只是为了救他。
　　是王权富贵呢？还是金银财宝啊？小少年忍不住在心中揣度。
　　“你知不知道还一句话叫做，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安羡枝挑眉，静静等待他的答复。
　　少年漂亮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怒意，不再搭理他。
　　这女子真是轻浮，往后谁若娶了她，必定家宅不宁。小少年在心中想着。
　　“你什么时候带我走？”小少年开口。
　　安羡枝觉得这活像是一个女子，询问那个说要与自己远走高飞的负心汉。
　　“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安羡枝不紧不慢站起身来，往房门走去。
　　“站住！”身后的小少年低声呵斥。安羡枝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笑着，“怎么啦？后悔了？不想走了？”
　　小少年有了拔刀的冲动。眼前这个女子笑容似阳光，偏偏这说出口的话，死活不像是人该说的。真正的人不可貌相！
　　见小少年久久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安羡枝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在问“叫我干嘛？”
　　“你打算就这样带我出去？”
　　“嗯，不然呢？”安羡枝反问他。
　　“我说你真是蠢得可以啊，你这样明目张胆来青楼抢人，说不定还没出门就会被扣下来。”阿怿此时是真的被她所折服了。他觉得她真的蠢得可以。
　　“你怕什么？姐姐带你体验私奔是什么感觉。”
　　还未等到阿怿的回答，安羡枝便笑着偏过头，一鼓作气打开房门走出去。随即向门口的阿霜吩咐了几句，便再也不见动静。
　　阿怿知道两人是去部署逃跑战略了，独自一人百无聊奈坐在桌旁。
　　他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之中。
　　“怿哥哥，今日是花朝节，玫玫想和怿哥哥去看花灯。”身旁的少女笑得灿烂，似乎真的很想和他去看花灯。
　　“你还是去找大哥吧，我今日有功课要做，没时间陪你。”阿怿手捧着书卷，不耐烦回答道。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即使有――也不陪。”
　　那个自称玫玫的少女此刻委屈极了，泪水在眼眶聚集，仿佛只要阿怿再说一句话，聚集在一起的泪水便会径直流出眼眶。
　　“怿哥哥，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对我冷漠，是玫玫做了什么惹怿哥哥不高兴的事了吗？”女子拿起手绢微微擦拭眼角。
　　“不是冷漠，是厌恶。你也没做什么惹我不高兴的事，你的存在就让我高兴不起来。”阿怿放下书，看着她冷冷说道。
　　明明用那么一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望着她，却偏偏说出那么让人心痛的话。她实在想不明白，她是该庆幸还是难过？
　　庆幸眼前这个小少年十年来对自己一往既如的冷漠？
　　“怿哥哥……。”玫玫再一次试探着开口，她想听他说一些好听的话。
　　“清风，你进来把这玩意儿给赶出去。”玫玫没有等到自己想听的话，反而还惹怒的正在用功学习的小少年。
　　“怿哥哥……你别赶我走，玫玫不闹了，玫玫只要陪在你身边救可以了。”女子眼中的泪滑落脸庞，语气像是在请求。
　　桌案旁的小少年未曾搭理她，自顾自地看书。
　　杨玫芜离开后，连空气都新鲜了不少，小少年心中窃喜。
　　“主子，您为何这般不待见杨小姐啊？”清风忍不住开口询问。
　　“你见过哪个嫂子整日纠缠自己夫君弟弟的？一整天叽叽喳喳像个麻雀，惹得人心烦。”小少年眼中的讽刺意味越发强烈，甚至到了仿佛要夺眶而出的程度。
　　清风这才想起来，他的主子最讨厌的便是不知廉耻的女人，杨小姐的行为……倒是称得上不知廉耻。明明自己有个定下的夫君，却还要一味地来纠缠自家主子。这种人人啊，就是贱！
　　*
　　“到底是谁将我卖来这青楼的？难不成是杨玫芜怀恨在心？得不到我，就要毁掉我？”小少年喃喃道，心中也越发厌恶那个名叫杨玫芜的女子。
　　房中有股浓郁的脂粉味，熏的阿怿头疼。他往四周望去，想看看香料染去了多少，那女人怎么还不回来？
　　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感，这股不安感就像是猛兽，慢慢席卷他的身心。他想，若是她敢骗他，他一定，会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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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房门再一次打开，安羡枝就站在门口，笑着招呼他：“小公子，姐姐带你逃出生天。”她笑着，如同窗外的骄阳，一眼就酥到人心里。
　　他们一行人来到一楼，这里鱼龙混杂不会轻易被发现。慢慢地，他们已向大门靠近了，只要踏出那个门槛。
　　他便就此解脱了。
　　“老鸨叫你安小姐，她知道你是谁，你……”小少年走在人群中，他低着头，疑惑地询问身旁的女子，但终究还是将疑问藏于心头。
　　你该怎么将我光明正大地救出去？
　　安羡枝依旧笑着，也不询问他到底想说什么，就这般一味地笑。阿霜掐了她一把，她才因吃痛勉强克制住自己。
　　一瞬间，小少年觉得自己被骗了。
　　就快要走出着烟花之地了，只需一步，最后一步！
　　“有人跑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吼。立马有几个强壮的家丁出动，寻找那逃犯，安羡枝拉起小少年的手往门外冲去。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老鸨正喜滋滋数着安羡枝给的赎身钱。这钱也是阿怿的赎身钱。
　　老鸨：这小丫头明明给了赎身钱，为何又偏偏要演这一出戏？果真啊，还是小年轻花样多。
　　老鸨不自觉露出了姨母笑。他们二人都是称得上举世无双的好颜色，日后生的孩子也定然乖巧得紧。她想着，突然抬手唤来侍从，“叫那几个人点到为止，可不要打扰了人家。”
　　*
　　安羡枝和小少年人跑得气喘吁吁，阿霜去引开家丁了，不过只有安羡枝知道阿霜到底干什么去了，而她不会告诉他。
　　安羡枝：这特么还是人吗？这么能跑，还好没有当霸王直接将这家伙带出来。不然明年本小姐坟上，草都有一丈高了。
　　“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啊？可要姐姐送你回家？”安羡枝抬起头，语气中满是轻浮。
　　如今正是夜间，街上早已没了行人。树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一切都被笼罩在黑夜之中，只有几缕月光照在他们身上。
　　这么寂静的夜，她一个闺阁女子竟要送他回家？果真是个轻浮之辈，平日定然也是用这样的手段去勾引良家妇男。小少年心中开始不住地嘲讽安羡枝。
　　他回答：“淮安候府。”
　　安羡枝低低一笑，“淮安候府，淮安候府？”当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又迅速转为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居然一不小心救了个小侯爷！
　　“不要叫本世子――小公子。只有庶出的候府公子才被这样叫。本世子是候府嫡脉，他们岂能与本世子相提并论？”小少年对她之前的行为不满意了。
　　“世子可有定下世子妃啊？”安羡枝望着他，很迫切地询问，眼里似乎要闪出金光。
　　“世子妃需是门当户对。至少也要是个高门大户。除去家世，还得是贤淑有礼、温润大方。”小少年将目光投向安羡枝，看着她那殷切盼望的表情，好笑道：“安小姐，你占哪样？”
　　“我……我占了花容月貌！”安羡枝立马答道。
　　“哦？那又如何？”小少年玩味地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
　　“我可以以色侍你。”
　　闻言，小少年心中觉得有点好笑，以色侍他吗？可真是个轻浮女子！满嘴胡言乱语！
　　“怎么样？我不骗你的。很划算吧？一个世子妃之位换取无边欢乐。”安羡枝凑到小少年身前。
　　小少年没有回答她，丢下一句“我叫长鱼怿”便扬长而去。
　　安羡枝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长街尽头，孤独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这般……便算是拒绝了。
　　安羡枝虽然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玩笑话，但还是很不甘心。
　　她发誓要让长鱼怿为今日的一切后悔！她一定要把他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