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爱情》Moondrop

57、真相

　　下车走进海蓝家别墅，芷汀四处看看，发现和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相比，装修变化很大，明显年轻人的风格，看起来简洁明快。芷汀猜想是海蓝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装修过了。

　　海蓝招呼芷汀到客厅坐下，看她还四处打量，说了一句，“放心，这里就我一个人住，钟点工今天已经来过了。”

　　芷汀知道海蓝误会了自己，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芷汀坐到客厅茶几边上，打开电脑，微笑着对海蓝说，“那我们开始可以吗？之前我和你秘书简单沟通过，她说你会讲讲家族投资。这个主题没问题。”

　　海蓝一直看着芷汀忙忙碌碌打开电脑，找会议文件，给自己不停介绍会议相关内容。海蓝一点都集中不了精力去听芷汀在讲什么，他只是盯着芷汀，回忆着往日的芷汀，对比着现在的芷汀。

　　芷汀讲了半天，却没有听到海蓝的任何反馈，她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正正对上海蓝盯着自己发呆的双眼。

　　芷汀意识到海蓝完全没有听进去自己在讲什么，至于海蓝在想什么，芷汀也大致猜得到。叹了一口气，芷汀扣上了自己的电脑，对海蓝说，“海蓝，我看你现在也不在工作状态，那么我就不说工作的事情了。如果你能答应我明天开会之前把会议文件给我，我可以和你聊一会儿，几年不见，上次匆匆见面也来不及说什么。”

　　海蓝点头，“没问题，我保证。”

　　不等芷汀说话，海蓝接着说，“芷汀，上次见面我很抱歉，我不应该说那些话。”

　　芷汀苦笑了一下，想着楼季东妈妈给自己的那几巴掌，摇摇头说，“你没说错，我就是那么现实的一个人。以前你是真不喜欢文慧，觉得她又笨又土？现在是不是也觉得她长得还行，和大学时代判若两人？她看着脾气也大了不少，但是居然保留了少女的率直和天真，很多男人就喜欢这样。和她在一起，会觉得很有面子吧？和很多人相比，我算不上吃苦，但是社畜嘛，总会有人教你怎么做人。对比这么明显，我黑化现实一点也正常，谁不想永远单纯，永远轻松呢？”

　　海蓝深深看芷汀一眼，说，“你又何必这样妄自菲薄？你比以前更漂亮，更有魅力。她长不大，越活越回去，算什么好事？我再说明一下，我没有和文慧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和她在一起。我承认，我爸妈还在撮合我们，她也对我有意思，但我不可能在任何事情上都向他们妥协。”

　　芷汀不置可否，“是吗？那是你的事情，和我也没多大关系。你今天把我叫来，到底是要说什么？说真的，我今天真的很忙。”

　　海蓝递给芷汀一瓶橙汁，问她，“再忙总要吃晚饭吧？想吃什么，我来叫外卖。”

　　芷汀无可奈何，说了个“随便”。

　　海蓝打电话订了餐，放下电话，状似无意地问芷汀，“这几年还好吗？你瘦了很多，身体没问题吧？你以前太容易生病了。”

　　芷汀笑了一下，“我挺好的，去年买了房，今年换了工作，还有了男朋友。”

　　海蓝没有料到芷汀这么直白，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洛天出局了？新男朋友对你好吗？”

　　芷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坦诚，“洛天从来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为了和你分手，骗你的。”

　　海蓝怔了一下，“那就好，我一直担心洛天对你不好。他看起来很无害，但是一个从社会底层出来，没有接受什么教育的一个人能走到他那一步，想想就不简单。你毫无心眼，没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芷汀没想到海蓝居然并没有怨恨自己劈腿，而是真诚地在为自己担心，好像往日的那个一心爱着自己的海蓝又回来了。芷汀心下伤感，勉强笑着说，“你太小看我了，我没那么傻白甜。好多人说我是狐狸精，今天文慧不也这么说我吗？”

　　“我妈也说过你是狐狸精吧？”海蓝冷不丁问了一句。

　　芷汀有点尴尬，还是点了点头，开玩笑地说，“你妈阅人无数，既然说我是狐狸精，必然也认为我并不傻白甜。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精着呢。”

　　海蓝苦笑，“现在男朋友的家人一定很喜欢你吧？”

　　芷汀顿时语塞，说实话吧，有点向前男友诉苦的意味；昧着良心夸楼季东家人，又说不出口。

　　看芷汀脸色古怪，海蓝心里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说，“那你又何必？当年你受不了我父母的态度要和我分手，说要得到家人祝福的婚姻，你现在又算什么？难道他比我对你还好？”

　　芷汀支吾着说，“他对我很好，他让我不必理会他家人。”

　　海蓝有点愤怒了，“这一点我也可以做到，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

　　芷汀听到这里，知道有的话必须说明白了，抬起头，捋了一下长长的波浪马尾，看着海蓝正色说，“海蓝，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和你分手吗？”

　　海蓝悻悻地说，“不就是因为你爸妈和我爸妈不同意吗？我还没钱。”

　　芷汀叹气，“你爸妈和我爸妈为什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呢？你爸妈是看不上我出生普通家庭，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好的条件，我爸妈又为什么会不同意呢？”

　　海蓝烦躁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妈妈在想什么？我在她面前表现还不够好吗？在你家的时候，我抢着洗碗扫地，不喜欢你妈做的菜，我不也忍着咽下去了，什么抱怨都不敢有。”

　　芷汀笑起来，“你在我家真是委屈死你了。你嘴上虽然不说，谁还看不出你在竭力忍耐？你不喜欢在我家呆着，我妈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明白了。我们回去之前一个月，我妈就紧张得不得了，想着要做什么菜给你吃，生怕你不习惯，结果她费尽心思做出来的菜，你还是不喜欢。”

　　海蓝语塞一下，才说，“我又不是故意不喜欢，我确实不习惯你们老家的饭菜。我也没说什么啊，你妈难道还要管我心里怎么想的？”

　　芷汀看海蓝无奈的神色，不禁微笑，“那你也管不了我妈妈心里怎么想。你在我家那几天，我妈妈表面对你还算客气吧。你虽然抢着洗碗扫地，不也从来没有抢成功过吗？其实我爸妈和你爸妈还是很不同的。你爸妈从来都不喜欢我，没有给过我任何好脸色，我爸妈起码还试着接受你，他们至少还做了努力，从来没有当面给过你难堪。反倒是你，记得吗，我妈妈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买房子，你直接说大人就想着房子车子这些庸俗的事情，没把我妈当场噎得气晕过去。”

　　海蓝有点尴尬，“我明白你妈妈的意思，无非是希望我们有了房子才能安定下来。但是那个时候，我们又没钱，她一直念叨房子车子，我很烦，而且她怎么就是不相信我们，房子我们迟早都买得起，她为什么非要逼着我们在那个时候买房？难道不是变着方儿的逼我们分手？”

　　芷汀点头，“那你当时那么气她干什么？骗骗她也行啊。说我们正在攒钱买房不行吗？你不知道，那次我们离开家后，我刚到北京，就收到我老妈写的长达二十几页的信，中心思想就是我们必须分手，因为他觉得你还没有长大，不够成熟。”

　　海蓝震惊又歉意，“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肯定会亲口告诉你妈妈我一定会努力攒钱啊，她希望我怎样我都会去改。”

　　“那个时候你刚刚拿到Yale的offer，我们连学费都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可能攒钱买房子？如果我给你说我妈妈不同意，你肯定就不愿意出国了。”

　　“但是不管怎样，既然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都应该我们一起去面对。”

　　“我当时想，我可以想办法搞定我妈妈。我如果坚持，我父母肯定只能妥协，哪里有犟得过孩子的父母？你回国后，我妈妈其实基本已经能接受你了，但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是你父母的态度。”

　　“我不是说了不用管我父母的态度吗？”

　　芷汀无奈，“海蓝，我们不是孩子了，以前说这个话可以，现在说这个话是不是太幼稚？婚姻根本不是两个人的事好不好？我妈妈的态度再次变得强硬，就是因为她认为你父母既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出身的家庭。她说，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不是结仇的。我们两个人结婚，柔情蜜意的时候，千好万好，一旦出现任何小矛盾，家庭问题都会把这个矛盾无限扩大，与其在结婚之后分开，不如早点分开的好。她不过是担心女孩子离婚后就不值钱了。”

　　芷汀没让海蓝说话，继续说道，“平心而论，在双方的家庭方面，你没有我努力。我们顶着双方父母压力好多年，但是我一直在告诉我爸妈你有多好，我有多么爱你崇拜你，最后基本上算胜利在望吧。你呢，除了和你父母吵闹决裂，有没有真正的想点办法让他们接受我呢？我并没有那么不堪，那么拿不出手啊。我确实出身小康之家，可是我父母不是无知的农民，他们都是受过不错教育的知识分子，我当年以全省前十的成绩考入P大，大学毕业总成绩在全年级排前三，年年拿奖学金，我除了家庭出身不如文慧，我哪里不比她强？你父母为什么那么看不上我？你真的有好好跟他们说过我有多好吗？你真的有为了我而向你父母放下身段恳求他们吗？他们高高在上这么多年，你越是跟他们对着干，他们是不是越发把火气都撒在我身上，认为我是把你拐走的狐狸精？我想，但凡你成熟迂回一点，肯为我向你爸妈放低一点身段，他们都不会那么讨厌我。”

　　海蓝痛苦地低下头，说，“我只是想为你战斗！只要和他们一说到你，他们的话就特别难听，我受不了他们那么说你。”

　　芷汀下意识想去握海蓝的手，手伸出一半又赶紧缩回来，想着两个人多舛的感情，心下伤感。喝了口水，芷汀又继续说话，“双方父母的态度，尤其是你父母的态度，确实是导致我们分手的原因之一。不过，分手后我有反复在想，真的是父母逼着我们分手吗？我们就那么懦弱吗？我们能够为了爱情和他们抗争那么多年，到最后我们经济完全独立，不必依靠他们的时候，我们怎么反倒向他们妥协了呢？你有考虑过吗？”

　　海蓝沉默了一下，说，“我一直很愤怒，我以为你真的因为钱才放弃了我而选择了洛天。”

　　芷汀意外，“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真的以为我那么在乎钱吗？其实那个时候你在国际律所也挣得不少。”

　　海蓝低头，“你妈老是嫌弃我没房没车，没法给你一个稳定幸福的生活，我想你被你妈妈长期洗脑，多少会嫌我挣得太少。洛天是上市公司董事长，我怎么和他比？那既然不是因为钱，你也不是真的和洛天在一起，你刚才也说父母的态度其实不可能影响太大，那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分手？我对你不好吗？”

　　芷汀出神了一会儿，沉吟着说，“所以你看，你在这一点和你父母还是有相似之处，你父母认为我是看上你的家庭而主动接近你，你相信我会因为你没钱而离开你。你们的潜意识里，都觉得我这种小市民家庭出身的女孩肯定会把金钱放在第一位。所以从本质上来说，你的家庭出身决定了你内心看不上我的家庭。你看不上我的家庭，我的父母，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在压抑自己的厌恶和不适。但是因为你爱我，所以你看我是有滤镜的，你把我从我的家庭抽离了出来，一旦矛盾出现，你又会不自觉地把我放置在我的家庭背景的框架中评价我。所以当我撒谎说我选择了洛天，你就理所当然，自然而然地相信了。也许你也有点不甘心，所以上次见面，你觉得你可以付出更高的价格，也许我就又回来了。你潜意识觉得我是地道小市民吧？”

　　海蓝否认，“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

　　芷汀微笑，“你至少很肯定地那么想过我爸妈。”

　　海蓝沉默无语。

　　芷汀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在这一刻自己思路无比清楚，无比冷静，“其实你没有想错。我父母就是小市民，我以前都不好意思跟你说，他们为了节省水费，真的会拿个桶放在水龙头下，让水龙头一点点往下滴，这样水表是不会转的；我爸还偷偷把公共区域的电线连接了一根到家里，这样可以节省一点电费。其实我们那里的邻居都这样做，很正常，你不知道吧？我妈妈特地嘱咐我不能把这种丢人的事情告诉你。”

　　海蓝一脸茫然，也许是真的想不到有人这样生活。

　　芷汀没有理会他的茫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小时候，他们这么做我也嫌弃他们丢人。现在倒是慢慢理解了。你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吧？抠抠搜搜，一年到头下来能省几分钱啊。可是他们就要这样，现在也没改了这个毛病。我以前也特别不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穿名牌衣服，不是智商税吗？买一件名牌够买其他衣服几十件，区别也没那么大。出去旅游非要住五星级酒店，年青人住青年旅舍不是很好吗？我们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同，看待钱的态度很不同。这一点我们也许永远做不到互相理解。中国人讲究婚姻的门当户对，还是有智慧。”

　　海蓝瞥了芷汀衣服两眼，“你现在穿得也不便宜。”

　　芷汀看了看T恤下方的Logo，想起来这也是楼季东大采购回来的衣服之一，也觉得自己真香了，“还不让我追求美好生活吗？我在这里和你认真讨论严肃问题，能别转移话题吗？”

　　海蓝做了一个你继续的手势。

　　芷汀想了想，觉得自己在这里长篇大论很无聊，问海蓝，“你看我们真的有必要继续谈这个话题吗？”

　　海蓝还没来得及说话，门铃响起来，看来是外卖到了。

　　海蓝订的外卖很简单，肯德基鸡腿汉堡加鸡翅，以及薯条可乐。

　　芷汀看着食品没吭声，海蓝递给她一个汉堡，问她，“不饿吗？你以前不是最爱肯德基？”

　　芷汀接过汉堡，咬了一口低声说，“你倒是还记得。”

　　海蓝点头，“怎么可能忘记呢？那个时候我们有点什么好事都在肯德基庆祝，你的最爱永远是鸡腿汉堡和辣鸡翅。”

　　芷汀苦笑，“我快30了，总不能永远都鸡翅汉堡过日子。”

　　海蓝被噎了一下，突然伸手把芷汀已经咬了一口的汉堡抢过来扔在桌上，然后抓着芷汀的手站起来，说，“抱歉，我带你出去吃。”

　　芷汀猝不及防，赶紧把手抽出来，站定后说，“鸡翅汉堡挺好，我喜欢吃。不用出去，你的演讲文案不是还没有完成吗？”

　　海蓝眼中有痛掠苦过，声音突然变得有点沙哑，“芷汀，这是我欠你的。你当了我六年的女朋友，我从来没有请你好好吃一顿饭。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总是选肯德基，我真的以为你喜欢，其实你没那么喜欢这些垃圾西餐吧？”

　　芷汀眼眶一热，感觉自己有点绷不住，转过头轻咳了两声，顺势揉了一下眼睛，才勉强笑着说，“是真的喜欢，现在也喜欢，就是现在年纪大点，不敢像以前吃那么多了。既然都送过来了，我们不要浪费，不然你今天晚上通宵也弄不完讲稿。”

　　海蓝很坚持，“其实我早就完成讲稿了，但是你之前说话难听，我只是不想这么轻易给你。吃完晚饭后，我马上把讲稿传到你邮箱。如果你现在需要，我现在给你也没问题。”

　　海蓝都说到这个份上，芷汀只好勉强答应出门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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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束了，我觉得开始精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