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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长谈 ...

  •   芷汀神魂不属地走出办公大楼,晃眼的阳光让她回过神来,开始慢慢地想,我该怎么办呢?

      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到楼季东的办公室,大吵大闹兼大哭一场。可是闹了后又要哪样呢,分手吗?楼季东会同意分手吗?难道就因为他的妈妈妹妹而分手?那岂不是正中她们下怀,所谓亲者痛,仇者快,自己是不是太容易投降了?

      或者给Judy或者小若打电话,让她们出来听自己哭诉?芷汀虽然极度渴望安慰和拥抱,可是这样丢脸的事情实在是难以出口。说了又如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除了发泄,除了增加闺蜜们的八卦谈资,也没有什么用。

      至于给父母打电话,这绝对不在芷汀的考虑范围内,否则以后自己就不要清净了。

      考虑再三,芷汀还是决定先回家。

      到家后,芷汀忍着痛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脸上的红肿痕迹,楼季东妈妈发疯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肚子一阵反胃,难道自己以后还会叫这样的女人妈妈?还要给她端茶送水,做小伏低地去做儿媳妇?想到这里,芷汀心里一阵恶寒,她根本不能原谅这个可怕的女人,也完全没有和这个女人成为一家人的信心。

      芷汀甩甩头,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个女人,也不想去考虑和楼季东的未来,她只是觉得累,可是又睡不着,只好打开电视,坐在沙发前茫然地看着电视机,看着电视中别人的悲喜,却不懂他们为什么开心,为什么悲伤。

      浑浑噩噩的茫然中,听到钥匙插进锁孔开门的声音。她下意识抬头看墙上的钟,原来已经晚上七点了,原来时间这么快,楼季东已经下班了。

      楼季东进到房间就觉得不对,首先没有想到芷汀居然已经回家了,自从芷汀上班,不到晚上九十点,是不可能回家的。然后发现家里的电视居然开着,自己自从住进这个家,电视机一直就如同墙上的画一样,永远静悄悄的,今天居然发声了。

      换上室内鞋,楼季东走到芷汀身边,问了一句,“今天怎么这样早?晚饭吃了吗?”半晌却不见芷汀回答,定神向芷汀看去,才发现了芷汀的不对劲,头发乱七八糟披散着,眼睛红红的,分明哭过,眼神还很茫然,完全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

      楼季东的心完全揪起来了,赶紧坐到芷汀身边,搂着她的肩膀,急切问到,“芷汀,怎么了?病了?”

      芷汀听到楼季东的声音,也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般落下来。

      楼季东认识芷汀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她哭成泪人的样子。她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够伤心成这个样子啊。

      楼季东心下忍不住又生气,看芷汀平时对工作上心的样子,多半是工作上的事情才能让她这么难受,可是无论给她讲多少次,没有必要出去工作,芷汀就是不听话,现在这样子真是活该可怜又可气。

      想到这,楼季东安慰的语气中就有了一点点埋怨,“叫你听我的在家呆着,你还非要去上班。这世上就没有好做的工作,当员工谁不会有点委屈?乖啊,芷汀,别哭了,给我讲讲怎么啦?别担心,我和你们GDC的Bill还有点交情,我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芷汀猛地推开楼季东,嚷嚷着说,“你还说,你还说!那你就给Bill打电话,看看今天到底是谁欺负我!不让我委屈,你给我报仇啊,帮我把这几个耳光打回来!”

      楼季东听芷汀说到耳光,完全紧张起来,认真看了芷汀两眼,这才发现芷汀原本白嫩的脸上有明显红肿,想再凑近仔细看,却又被芷汀推开了。

      芷汀心里气恼,恨恨地说,“现在看有什么用,刚被扇耳光的时候你来看啊。你别在那里假惺惺地装了。”

      楼季东摸不着头脑,心疼芷汀得不行,放轻了声音问,“到底谁打的?还痛不痛?到底是为什么?”

      芷汀本来就不是撒泼的性子,刚才猝然见到楼季东,憋着的火就嚷嚷出来了,正试图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楼季东的话却又让她火冒三丈,“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我什么时候拆散过你们夫妻?我怎么就是傍大款的小三?难道因为我姓姚,我他妈就活该被所有人骂是妖精?我是千人骑万人睡的破鞋,我配不上你。你赶紧走,我惹不起我还不能躲了吗?”

      楼季东听到这话,直觉是王双双折腾芷汀了,看着从来不会撒泼骂粗话的芷汀这样,知道芷汀是真生气了,也明白这次芷汀是真的被伤到了。他不管不顾地抱紧了芷汀,芷汀还想挣开,奈何楼季东下定决心不松手,慢慢弱了下来,只是呜咽着说,“你赶紧走,我配不上你,我不要看到你......”

      楼季东紧紧抱着芷汀,还轻轻拍着芷汀,嘴里没口子地说,“好芷汀,乖芷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吧,是我配不上你,是我一心一意要缠着你,别哭了,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我错了,我错了啊......"

      芷汀听楼季东这么说,又好气又好笑,想想自己将近30岁的人了,年轻时候都没有这么撒娇过,现在倒是傲娇了。终于还是叹气说,“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楼季东看芷汀慢慢平静下来,才慢慢放开了芷汀,但是还是把她圈在怀里,说,“芷汀,好了,好了,来,喝点水,把眼泪也擦擦。”

      芷汀觉得楼季东把自己完全当成了撒泼的孩子来哄,这当口也不便拒绝,毕竟就楼季东本人而言,他是没错的,他的妈妈和他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人。芷汀肯定楼季东不知情,不然刚才进门也不会一脸懵逼的样子。芷汀拿纸巾擦了擦眼睛,又接过水喝了两口,抬头看见楼季东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又着急,又担心,又心疼,心头一软才说,“今天你妈妈和妹妹到公司来了,我被你妈扇了几耳光,全公司都看到了,大家把我当小三狐狸精了。”

      芷汀这几句话说来平静,楼季东脸色却变了几变,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妹妹居然会冲到芷汀公司去,也万万没有想到芷汀居然是被自己妈妈和妹妹打了。依着芷汀这好胜骄傲的性子,在公司那么多人面前这么下她的脸,真不敢想象芷汀是怎么挺过来最初几小时的。

      楼季东把芷汀抱得更紧了些,他不用问也知道芷汀不可能骗人,他自己母亲和妹妹是什么样的人,他自然了解。他也完全清楚他母亲和妹妹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被王双双利用挑拨,不知不觉当了王双双的枪手。可是母亲是自己的,妹妹是自己的,自己确实对不住王双双,他根本没有办法将她们骂一顿,打一顿来消了芷汀的委屈,也只能委屈了芷汀。他只能紧紧抱了芷汀,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之类的话。

      芷汀心中几番斗争和煎熬,终于还是说出来,“季东,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绝对绝对没法忍受你的妈妈和妹妹,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她们。我永远不会叫她们妈妈妹妹,我甚至不能接受和她们在同一屋檐下呆一分钟。我明白,她们是你的亲人,血脉亲情无法割舍,我不能要求你和她们断绝关系,即使你要这么做,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因为我知道你根本做不到。”

      楼季东抱着芷汀的手僵硬了,他一直沉默着,默默地看着芷汀,眼中有无法掩盖的伤痛。

      芷汀说完后,正预备着楼季东更猛烈的反驳,却没有想到,看到的是痛苦,无助的楼季东。这样的楼季东,和平时神采飞扬的楼季东是两个人。多年前芷汀对美国归来的林轩说不要再见的时候,林轩是痛苦的,但是也是疯狂的,那发疯的样子让芷汀觉得害怕极了。可是现在的楼季东,也是痛苦的,可是痛苦中不再是疯狂,而是无能为力的虚弱,无奈而彷徨,似乎离家出走的孩子,痛苦,孤独,绝望。

      被楼季东默默地看着,芷汀对自己的伤痛和委屈彷佛已经感受不到了,却第一次为楼季东心疼起来,一瞬间楼季东似乎成为了无家可归的孩子,而芷汀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芷汀拍拍楼季东的手臂,轻声说,“你怎么了?”

      楼季东握住了芷汀的手,仍然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变得沧桑而沙哑,“芷汀,你都要和我分手了,你还管我干什么?”

      芷汀的眼泪却在这瞬间又流了出来,“我不分手能怎样?你叫我能怎样?你让我去打你妈妈和妹妹来扯平吗?你会吗?打了就能扯平吗?扯平又怎样,她还不是你妈?”

      楼季东抽出纸巾递给芷汀说,“芷汀,如果这件事真成为我们分手的原因,你觉得我会接受吗?我这么爱你,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爱上你,除了你,我再没有爱上别人。为了你,我什么都做了,我毫不犹豫地和王双双分手,我和李建伟已经几个月没联系了。无论怎样,我绝对不和你分手的。可是你呢,为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和我分手呢?你真的爱我吗?你真的愿意为爱付出和牺牲吗?你真的为我们的爱情奋斗努力过吗?”

      芷汀腾地站了起来,脸憋得红红的,大声说,“你不要在那里倒打一耙,今天不是我爸爸和哥哥揍你,今天是你妈妈和妹妹打我耳光,扯我头发!难道你要我卑躬屈膝要求她们再打一顿就是爱你了?就是为我们的爱情牺牲和奋斗了?对不起,我是个人,不是一条狗,我还需要尊严,我做不到你说的那种爱!”

      楼季东皱了一下眉头,拉着芷汀的手和她面对面,“芷汀,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完全没有要你和我妈妈妥协的意思。这件事情肯定是她们不对。可是,如果你爱我,为什么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呢?我们分手,不正好让她们称心如意?如果你真的爱我,难道和我分手你就不会痛苦?为什么要取悦仇人而让自己痛苦?”

      芷汀瞪着眼睛咕哝了一句,“那是一般仇人吗?那个仇人是你妈!”

      楼季东点头说,“你说的对,她是我妈,可是对你而言,也不过是陌生人。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们,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去和她们见面,也没有要求你去讨好她们。”

      芷汀哼了一声说,“现在是陌生人,可是以后呢?难道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叫什么家庭?”

      楼季东拥着芷汀说,“芷汀,你是说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合适,对不对?将来的事情会怎样,你心里已经判定了不行。我的想法是什么,你也不管,因为你不看好我们的未来。可是,芷汀,为什么你就不能在说分手以前,在下这个决定以前,听听我的意见呢?看看我是怎么想这个问题的呢?我们一起来看看,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死结呢?”

      芷汀冷静了一下,看着楼季东,抽着鼻子问,“那你说怎么办?”

      楼季东笑了一下,重新把芷汀抱起来,“这才是我的乖女孩。我们的问题,一起想办法不好吗?非要一根筋地走死胡同。”

      芷汀挣扎两下没有挣扎开,也就罢了,说,“反正我就是不要再看见她们,不要再听到她们!”

      楼季东默了一下,语气有点沉重,问了芷汀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知道我叫林轩,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改名字为楼季东吗?”

      芷汀以前还是满好奇这个事情的,也问过楼季东一次,却被转移了话题,到底也没有告诉芷汀为什么。芷汀是个聪明人,看到他故意地顾左右而言他,就知道恐怕这是他家里没法说出来的事情,也就装傻地没有再提及。今天楼季东主动提起,看来是想告诉她原因了。

      芷汀看着楼季东,楼季东却没有看她,眼中有点凄凉,看着远处的墙角说,\"楼季东是我出生时候的名字,我亲生的爸爸姓楼。他是上海人,高中毕业到大山里当了知青,那个时候生活苦,没几个人能吃饱,这些城里去的知青就更苦了。我妈妈是土生土长的农民,没有上过学,不认识字,可是她喜欢我爸爸,自己节衣缩食让我爸爸能多吃点,最终他们就结了婚。我四岁的时候,他喝多了酒,掉河里淹死了。\"

      芷汀很震惊,没有想到楼季东的身世还挺复杂。

      楼季东继续往下讲,\"你没有去过我老家,到处都是山,根本不通公路,家家户户穷得揭不开锅,几个孩子就一条裤子轮着穿的家庭也不少。我妈妈带着我,嫁给了我继父,我就跟着姓林了。我继父开始不错,可是随着弟弟妹妹出生,家里吃饭的人多了,生活压力大了,他开始酗酒,喝醉了就打我妈,我妈妈肋骨都被他打断了两根。我从小就要帮助妈妈做家务,还要带弟弟妹妹。你以前问我怎么会做饭,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我考上大学后,再也没有回过家。每天都在大学里忙忙碌碌,读书,挣钱。为了挣钱,我去当家教,发传单,帮人写论文,反正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干。有一次,我忙糊涂了,深夜翻墙回到宿舍,把室友的鞋油当牙膏刷,自己还没发现,到第二天全宿舍的哥们都笑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拼命挣钱吗?我不想再让我妈妈因为向继父讨要我的学费而挨打了。后来,我不但挣够了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弟弟妹妹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也挣出来了。”

      芷汀困惑地问,“那你当年还有时间天天写情书?一天一束玫瑰的钱你也舍得?毕竟挣钱这么累。”

      楼季东摸了一下芷汀的头,感慨地说,“那不都是因为你吗?我以前的生活一直都是阴沉黑暗的,我自己就是一台机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怎样生活,可是遇到你后,我就不顾一切了,我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为了你,我累死累活都没有问题,送那些花那写些情书算什么呢?”

      芷汀第一次知道林轩当年的不容易,心里很感动,听着这深情款款的情话也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说,“你继续说你改名字的事情。”

      楼季东看到芷汀的不自在,就顺着芷汀的话说下去,“后来就很简单了,我妈妈最后实在受不了我继父,和他离了婚,我也趁着出国办手续的时候,恢复了自己以前的名字。我回国后,我妈妈来北京投奔我,我们再也没有回过老家。”

      芷汀看着林轩,想弄明白他为什么给自己讲这个改名字的故事。

      楼季东继续说,“芷汀,正如你所说,我妈妈不管有多不堪,可她终究是我的母亲,何况她还为我吃了那么多的苦。我要对她的晚年负责,我的弟弟妹妹虽然已经成人,但是作为长兄,我肯定要照顾他们,家人之间的血脉亲情没法轻易割舍,事实上也不能割舍。”

      芷汀有点拿不准楼季东的意思,迟疑着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

      楼季东笑了一下,“你不要怀疑我前后不一致。我对你始终都是志在必得!无论如何,我绝不会放弃你。”

      芷汀有点不高兴了,“我就应该倒霉挨打?”

      楼季东摇头,“我怎么忍心让你受委屈!我已经是成年人,无论是经济上,还是精神上,我都是完全独立的。我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反对而轻易改变,无论是李建伟,还是我妈妈。我承认他们对我都很重要,但是我心里清楚,人生是我自己的,而你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我绝不会因为他们的反对而放弃你。妈妈对我以前的人生很重要,所以我会继续尊重她,供养她,对她尽到我作为儿子的所有责任;但是你,对我以后的人生最重要,不管多么艰难,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不容芷汀插话,楼季东继续说,“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对我的母亲做任何事情,我不会要求你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不会要求你逢年过节去看望她,在她生病时我不会要求你去嘘寒问暖,我甚至不会要求你去面对她,不会要求你去叫她一声妈妈。在你的生活中,你可以当她不存在,你也可以当我的弟弟妹妹不存在,我会处理好这一切,不让你操一点心。你就在家里安安心心当我的老婆,我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也绝对不容忍任何人给你委屈。”

      芷汀有点懵,直觉觉得楼季东这话有问题,可是也挑不出毛病,再看着深情款款盯着自己的楼季东,芷汀心软了,身体也放松下来,靠着楼季东的胸膛说,“你要说话算话,别以后又指责我不是一个好老婆,好媳妇。”

      楼季东知道芷汀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心头一松,嘴角也带上了笑意,举起右手说,“我发誓,如果我今天说的话我做不到,我愿意被芷汀罚跪搓衣板一千遍,不,一万遍。”

      芷汀拍了楼季东的手一下说,“哼,你最好写下来,签字画押!”

      楼季东点头微笑说,“肯定肯定,男子汉顶天立地,说话自然也是一言九鼎。但是,我的小祖宗,我们还是先吃饭吧,不然我真没有力气写字画押了。今天开了一天的会,看了好几个项目,又累又饿,惦记着早点回家,晚餐也没有来得及吃,回来还被你吓个半死。你是不是也没有吃饭呢?”

      芷汀回家后只顾着难过了,哪里还想得起吃饭,现在心情放松下来,被楼季东一说,肚子立马就觉得空空如也,顺势点头说,“我中午就没有吃饭。我这个样子,我不要出门,要不我们点外卖吧?”

      楼季东听芷汀连着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心里揪着疼,更使劲地搂紧了芷汀说,“好啊,想吃什么,我来打电话,或者我开车出去买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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