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爱情》Moondrop

43、争执

　　等芷汀从悲伤中醒来，发现天已经全黑了，看看时间，居然将近晚上9点钟。冬季的校园格外宁静，看不到什么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掩映在低矮的树丛中，寒风吹来，树上枯枝的倒影在地面不停摇曳，地面斑驳着不停变换形状，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狰狞，却也有无尽的凄凉。

　　芷汀看了一下手机，没有电话。也不知道楼季东在干什么，估计仍然在开会。和楼季东在一起的时间并不久，芷汀这才认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工作狂，楼季东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不停的会议、电话和伏案工作中度过，他没有假日，没有周末。有时候，芷汀觉得虽然和楼季东在一起了，但是和自己一个人没有区别，仍然是这样自生自灭着，而楼季东永远在忙着他的工作。

　　开始的时候，芷汀觉得能适应这样忙碌的楼季东，和海蓝分开的那几年，芷汀也是这样度过的。可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夜晚，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在感情如此脆弱的时候，芷汀多么希望男朋友能有一个电话进来，哪怕只是听听声音，芷汀也会觉得温暖，即使不能消除海蓝带来的痛苦，至少能够消除楼季东妈妈带来的寒冷。

　　芷汀已经一整天和楼季东没有任何联系了，芷汀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给楼季东打个电话，但是不知道该给楼季东说什么。说海蓝给自己的委屈，显然不合适；说他妈妈那个粗鲁无礼的电话，就有点离间人家母子的感觉了。如果什么都不说，芷汀根本没法掩饰既伤心又绝望的情绪，如果控制不住哭起来，又该怎么向楼季东解释呢？

　　正想着，电话却适时响了起来，“长安月下，一壶清酒，一束桃花……”。听这铃声，芷汀有深深的怅然，长相思啊长相思，这首歌芷汀不会唱，可是因为它叫《长相思》，所以芷汀爱上了这首歌，那是对曾经爱情的最后纪念，可是这样的爱情到今天是怎样难堪啊。

　　芷汀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并不是期盼的楼季东，而是一个非常陌生的电话，心里有点发怵，芷汀还是接了起来，“喂？”芷汀这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了，是哭的吧。

　　电话中一片嘈杂，有人在唱歌，有人在碰杯，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却没有人回答芷汀的这个“喂”。芷汀又喂了几声，还是没有人说话，肯定有人按错了电话，芷汀挂断了电话。

　　刚把电话放进包里，电话又响了起来，芷汀一看，还是刚才那个电话，只好又接起来，“到底是哪位，说话。我是姚芷汀，确定没有打错吗？”半天那边没有声音，不过芷汀却在那边的嘈杂中听到很重的呼吸声，确实有人在听自己讲话，却不知道为什么不说话。芷汀有点郁闷，怀疑有人在恶作剧，就恶狠狠地说，“说话，不然我挂了。”

　　半晌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回应，芷汀自认倒霉要挂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响了起来，“宝宝……”声音犹如梦呓，在芷汀听来却如同五雷轰顶。是海蓝，可恨的海蓝，惹得自己哭了半天还不够吗，现在还要打着电话来侮辱自己，还叫着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最亲密的称呼。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他以为有了钱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

　　芷汀觉得自己又要哭了，电话那边的声音却不停地在呢喃，“宝宝，宝宝，芷汀……”。

　　芷汀快要崩溃了，听着这样亲密熟悉的呼唤，往日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可是白天海蓝那冷漠无情的话语犹然响彻耳边，芷汀快爆炸了，而耳朵边的这个手机就是引爆炸弹的引线。芷汀不断告诉自己，我要摆脱他，我要摆脱他，我要摆脱这个人，我要摆脱这烦人的一切……不再犹豫，芷汀将手机狠狠地扔进了眼前的湖泊。

　　手机那道划破夜空的亮光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咚”的一声掉进了湖水中。

　　世界在安静下来的那一刻，芷汀也从自己的梦魇中醒了过来。呆呆看着平静无波的湖面，想着这个世界终究是安静下来了。

　　芷汀倒了好几趟公交，终于还是回了家。疲惫不堪，失魂落魄地打开自己的家门，打算就此睡下不复醒来的时候，客厅的灯突然大亮。屋子中萦绕着浓重的烟草气息，楼季东正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自己。

　　芷汀知道楼季东正在生气，而且是很严重的生气，可是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自己实在是无力来管他为什么生气，自顾自关了门，扔下手袋，晃晃悠悠地想进卧室，直接扑倒在床上。

　　楼季东猛然站了起来，一把紧紧抓住芷汀的手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姚芷汀，你也不解释一下吗？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芷汀有点茫然地回头，“解释，解释什么？我怎么你了？”

　　楼季东完全被芷汀这样懒洋洋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猛地甩开了芷汀的手，质问她，“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芷汀“咦”了一声，“你给我电话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你打过电话？”

　　楼季东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扔到芷汀面前，冷冷地说，“你把手机拿出来，看看我有没有给你打电话。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听到电话铃声，你无论在哪里，不可能连续几个小时的手机铃声都听不见吧？”

　　芷汀下意识地去拿包包找手机，翻了半天没有找到，才想起来手机已经被自己扔掉了，不禁有点心虚地看着楼季东说，“手机丢了。”

　　楼季东本来觉得芷汀有千百万个不接电话的理由，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直接又蹩脚的理由，哼了一声，拿起电话开始拨号，电话中传来过去的几个小时已经听了几百次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楼季东烦躁地将手机摔到地上，“啪”的一声巨响，手机直接摔成了两半。芷汀居然觉得有点可笑，这是个什么日子啊，自己刚扔了手机，楼季东又摔一个。忍不住说，“你拿手机发什么火，我的手机丢了，你又摔手机干什么？“

　　楼季东不理会芷汀，捡起芷汀扔在地上的手袋，打开继续翻找。芷汀“哎”了一声，“你干什么？你不相信我？我的手机真丢了，我没有骗你。”

　　楼季东没有找到芷汀的手机，狐疑地看了芷汀一眼，“你什么时候把手机弄丢了？在哪里丢的？”

　　芷汀闭了一下眼睛，决定还是不要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刚才在公交车上丢的吧。我也刚发现。”

　　楼季东看芷汀目光闪烁的样子，心下叹了一口气，这个傻姑娘，难道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会撒谎吗？楼季东不想和芷汀在这个话题上掰下去，就换了话题，“你这一整天到哪里去了？怎么会这么晚回来？”

　　芷汀深吸一口气，回答说：“我觉得无聊，就到P大转了一下，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我打不到车，只好坐公交回来。”

　　楼季东盯着芷汀的眼睛，“真的去P大了？你穿得这么正式去P大？还是说你去见P大的什么人？”

　　芷汀满脑子疯狂转着想办法如何圆自己的谎话，有点慌乱地说，“我没有要见谁，就在学校湖边转转。我毕业这么多年，那里哪里还有认识的人。”

　　楼季东打量一下芷汀，脸上的妆非常凌乱，眼睛通红，分明哭过的样子，身上的衣服也乱七八糟，似乎被蹂躏过一样，到处都是褶皱。芷汀平时最在乎的头发也乱蓬蓬的。而芷汀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形象有多么糟糕，眼睛乱转，神情慌乱地看着自己，明显有事情瞒着自己。

　　本来楼季东看着芷汀疲惫的样子很心疼，如果芷汀老老实实说话，这事也就过去了，可是她居然谎言一个接一个，楼季东的火蹭蹭往上窜，“啪”地将芷汀的笔记本电脑扔到芷汀面前，“芷汀，你何必还骗我？”

　　芷汀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有点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楼季东将芷汀的笔记本熟练打开，说，“芷汀，你不会忘记我本科是学计算机的吧？我的大学成绩比李建伟还要好很多，我要黑进你的计算机轻而易举，只看我愿不愿意做而已。”

　　芷汀大脑有片刻的当机，看到楼季东顺利打开电脑进入自己邮箱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楼季东早就知道今天自己干什么去了。其实芷汀的电脑中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虽然楼季东不告而取的行为有点卑鄙，芷汀并没有觉得如何恐慌，只是淡淡地说，“你怎么能这样随便用我的东西？你有能力进入，并不能说明你有权利进入。”

　　楼季东对芷汀的质问充耳不闻，打开芷汀回复给猎头的信说，“你不是去面试了吗？你撒谎的段数实在是太低了，傻瓜都可以看出你在撒谎。”

　　芷汀谎言被无情拆穿，羞愧涌上来，还有隐私被人窥视的恼怒，哼了一声说，“面试结果不好，心情差，去P大不行吗？”

　　楼季东看着芷汀说，“你的面试结果会不好？海蓝的眼光这两年变化这么大吗？几年前还对你爱得如痴如醉，如今你连做他的媒体关系经理都不够格了？还是说他认为你更胜任其他的位置？”

　　芷汀不明白楼季东怎么会知道自己和海蓝见面了，芷汀很清楚自己和猎头交流中压根没有提到海蓝，公司介绍中也没有提到海蓝，否则自己根本就不会去这家公司面试。看楼季东严肃的样子，芷汀心中发慌，楼季东以前因为嫉妒而发疯的样子又在眼前，几乎没有经过大脑就下意识地否认：“什么海蓝，我怎么可能遇到海蓝？你不要胡说冤枉我。”

　　楼季东万万没有想到芷汀在这个时候还要死鸭子嘴硬地狡辩撒谎，看芷汀慌乱的样子，分明还有其他难以启齿的事情瞒着自己。什么事情她要难以启齿？楼季东想到这里觉得又要发疯，“芷汀，你自己是个傻瓜，难道你以为我也是傻瓜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海蓝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你也别告诉我你今天压根没有见到海蓝！看看这个招聘条件，P大中文系本科毕业，多年媒体市场工作经验，女性，英语好，外企工作经历优先，这不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前两天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绝对不考虑民营企业，为什么你屁颠屁颠地要去这个公司面试？你们今天的见面很浪漫吧，他策划良久，而你欣然上钩？”

　　芷汀摇头否认，“我确实见到海蓝了。可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不知道……”

　　楼季东没有等芷汀说完，打断她的话头说，“你没有听到吗？你不要说不知道，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想着要撒谎？难道真的需要我找海蓝来当面对质？你和我在一起，心里还不能放下海蓝吗？脚踏两条船，两个男人为你发疯，你就很高兴，是不是？”

　　芷汀很无力，楼季东这个发疯的状态，根本不可能讲道理，扭头想走，说，“我很累了，我想休息了。”

　　楼季东抓住芷汀的手臂，说，“见旧情人这么累吗？难道他连让你休息也不肯？你不是一直说他比我温柔，还怜香惜玉吗？”

　　芷汀抬起头，瞪着楼季东，“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楼季东哼了一声，“姚芷汀，你不要和我玩心眼。你和我玩心眼还太嫩了！”

　　芷汀的心抽了一下，心中有一根绷紧的弦突然崩断了，愣愣地说，“那么你和我玩心眼？我有什么值得你和我玩心眼的？我跟你最后说一遍，我今天见了海蓝，但是之前我完全不知情。我今天确实去了P大，是我一个人去的，而且我的手机就是丢了。信不信随便你。”

　　楼季东劈头给芷汀扔过来几页打印纸，“你怎么解释你在接到他的电话后就把电话弄丢了？你眼睛哭这么红，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吧？你看看自己，头发蓬乱，衣服乱七八糟，你敢说你和他什么都没有做？芷汀，我这么全心全意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芷汀捡起地上的纸张，居然是自己的通话记录，有点无措茫然地看着楼季东，问他，“你怎么有这个？”

　　楼季东烦躁地说，“找你的通话记录还不容易，告诉你，姚芷汀，我如果想查你，你分分钟在干什么我都可以知道得很清楚！你最好不要想瞒着我干什么，否则别怪我总是知道你的所谓隐私！”

　　芷汀看着通话记录，看着楼季东妈妈打来的电话，想着也许楼季东看出来他妈妈给我打过电话了吧。

　　看芷汀没有说话，楼季东一把抢过芷汀手上的单子，说，“我们可以试试看最后这个电话是谁打的。“不等芷汀说话，拿起芷汀的座机就开始拨号。

　　芷汀已经麻木，也没有阻止。电话在免提的状态，很快电话就通了，隔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人接起来，海蓝的声音传过来，“喂？”明显是在睡梦中被吵醒了。

　　楼季东和芷汀都没有说话，听任海蓝还在那边不停地“喂，喂，哪位？”芷汀正想把电话按下，那边海蓝突然迟疑着问，“芷汀，是你吗？”芷汀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楼季东，楼季东却并不吭声，只是脸色越发难看。

　　海蓝却似乎完全没有清醒，梦呓般的说着，“芷汀，芷汀，宝宝，你怎么不说话？你今天走后，我一直在想你……”。

　　海蓝还在絮絮叨叨地梦呓，楼季东却啪地挂断了电话，两眼冒火地看着芷汀，好像芷汀就是一个被捉奸在床的□□。

　　芷汀看楼季东狰狞的样子，猛然清醒过来，破罐子破摔地说，“楼季东，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吧？是，我是□□，我是狐狸精，我就脚踏两条船，我今天就是和海蓝去鬼混了，你能怎样？”

　　楼季东在听到芷汀完全承认之后，并没有真相大白后的快意，心却似乎被凌迟一般，鲜血直流，没有经过大脑就把手中的座机又摔在地上，“姚芷汀，你根本就水性杨花，人尽可夫，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

　　楼季东说不下去了，芷汀却猛地拉开大门，指着门外大喊着，“滚，你给我滚，我就是个□□，我跟谁都可以上床，可是我就是不和你上床。你给我赶紧滚！”

　　楼季东的手一下扬了起来，正要甩芷汀一个耳光，芷汀却恍然未觉，将他一下推出大门，“轰然”一声，将大门关上，全身乏力地坐在地上，真想就此死去，再也不要醒来，再也不要见到楼季东，也永远不要见到海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