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岁的爱情》Moondrop

35、同居

　　两个人之间的温馨气氛是被一阵急切的电话铃声打断的。

　　芷汀下意识地看了看挂钟，已经将近深夜11点，谁会在这个时候找楼季东呢？芷汀直觉不是公司的事。

　　楼季东拿过电话，看了一眼，皱紧了眉头，半晌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是我。怎么了？”

　　电话那边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芷汀和楼季东坐得很近，能清楚地听到手机话筒传来那边女孩子非常急促的声音，“哥啊，你在哪儿呢？双双姐说你不在家。”

　　楼季东看一下芷汀，芷汀赶紧站了起来，打算回避到卧室去，楼季东也站了起来，一把拉住芷汀的手，反手就把芷汀圈在了怀里，继续对着电话说，“有事说事，没事我就挂了。”

　　那边的女孩默了一下，问道，“哥，你和双双姐分手了，是真的吗？”

　　芷汀很意外，没有想到楼季东这么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和王双双摊牌，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虽然觉得楼季东没有逗着自己玩，但对王双双却也是不无歉意的。

　　楼季东反问了他妹妹一句，“谁说的？双双？”

　　楼季东妹妹哼了一声，“还用人说吗？你但凡在北京，晚上不是都回你那个家吗？连妈妈这边你也不愿意呆。双双姐说她找不到你，打你电话你也不接。我刚给建伟哥打电话，他说他管不了你，让你自求多福什么的。你要和双双姐分手吗？”

　　楼季东哼了一声，“我的事情你不要管，管好你自己。我挂了。”说完就要挂电话，他妹妹又在那边大叫起来，“等等，我还没有说完呢。妈让你赶紧过来。”

　　楼季东冷冷地说，“我很忙，告诉她有事打电话。”

　　楼季东妹妹愤愤地说，“哥，妈说身体不舒服，你还不过来？”

　　楼季东不耐地说，“又怎么了，她身体不舒服，你为什么不早说？还一堆废话。到底怎么回事？”

　　他妹妹顿了一下，“说是头疼，全身都不舒服，你赶紧过来吧。”

　　楼季东挂了电话，明显烦躁了不少。芷汀觉得楼季东对自己妈妈的态度有点恶劣，赶紧说，“你快去吧，别耽误了，老年人得特别小心，你妈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吗？”

　　楼季东搂住了芷汀，把头靠在她的肩上，闷闷地说，“我不想去。”

　　芷汀的身体僵了一下，实在不适应和楼季东这么亲密，下意识想挣脱楼季东，楼季东感受到芷汀的意图，却把芷汀抱更紧了，“芷汀，别动，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我真的害怕，是不是我一离开，就找不到你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是我不能没有你。”

　　芷汀心下感动，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动情的话了，即使是海蓝，两个人嬉笑玩闹的时候多，浓情蜜意甜言蜜语的时候却不多。好几次海蓝刚说点深情的话，立即夸张地捂住嘴巴，说芷汀太无聊，喜欢听这种起鸡皮疙瘩的无聊话。芷汀毕竟是女人，还就喜欢听这些深情款款情话，而且，没有理由地，芷汀相信楼季东在说这个话的时候是真诚的。

　　芷汀转过身，抓住了楼季东的手，“赶紧去吧，我哪里都不会去。这是我的家，我还能跑哪里去？去晚了，也许会遗憾一辈子。我们有的是时间。”

　　楼季东无奈地说，“她身体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晚一点也没有关系。要不这样，我们一起去，你顺便认识一下她们？”

　　芷汀使劲摆手，“那怎么行，我去算什么？你妈妈病着，我也还病着，如果把我的病传染给她，不是更可怕？还有，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乱七八糟的，怎么见人啊，我不去。”

　　楼季东觉得芷汀说得也有道理，点头说，“好吧，那我自己去。我刚才太欠考虑了。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我应该更正式更隆重地把你介绍给他们。现在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我不在的话，你自己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芷汀摇头说，“我没事了，放心。你晚上就住在你妈妈那边吧，太晚了，我起床给你开门也麻烦。”

　　楼季东好像被提醒了一样，“芷汀，你应该给我一套你房子的钥匙门卡啊，以后我住在这里，总不能每次都是你来开门，你不在家的时候怎么办？”

　　芷汀有点犹豫为难，觉得自己和楼季东实在太快了，迟疑着说，“你不是有房子吗？我这里这么小，你不习惯吧？而且，而且，我们是不是太快了，这样不太合适吧？”

　　楼季东黯然了一下，“太快吗？我觉得我已经等太久了。我认识你超过10年了，我也爱了你这么多年，还不够吗？我现在一刻也不想和你分开，我要把以前的时间都找回来。这样也不行吗？”

　　芷汀听楼季东说起以前，忍不住有点心虚，某种程度上来时，算是自己负了他，何况，自己可能还没有爱上他，但他确实是爱了自己很长时间了。纠结犹豫良久，看楼季东越来越受伤的表情，心下一软，说，“我可以给你钥匙门卡，不过，你要睡客房啊。”

　　楼季东嘴角弯了一下，抱着芷汀的手也紧了一下，“芷汀，我们赶快结婚吧，我真的不愿意等下去了。”

　　芷汀没有想到楼季东突然冒出来这一句话，虽然被人求婚也不是第一次，芷汀还是呆了一下，半晌反应过来，觉得楼季东也没有完全当真，哼了一声说，“你赶紧走吧，别耽误了。”

　　楼季东没有想到芷汀对自己的求婚是这样的反应，有点黯然，脑海中不自觉地掠过对王双双求婚的情景，只是淡淡的一句，“我们什么时候把证领了吧。”双双就已经傻掉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心得几乎要疯掉，眼泪也流了下来，还不停地追问自己“真的吗？真的吗？你是在求婚吗？”

　　楼季东从不怀疑双双对自己的爱，可是现在看到芷汀对自己的求婚如此冷淡的反应，心中有了更多的不安，也许，芷汀真的不够爱自己吧。

　　楼季东想到这里，又强迫性地摇了一下头，实在不愿意承认芷汀不爱自己的事实，告诉自己，芷汀只是不如双双爱自己而已，需要给芷汀更多的时间。现在她愿意把钥匙给我，愿意让我来照顾她，看到自己送的鲜花这么欣喜，她还是在意自己的吧？如果时间够，芷汀一定会象自己爱她那样爱上自己吧？

　　思考间，芷汀已经迅速地拿出了钥匙门卡给楼季东，“这个是钥匙，你先拿着。路上小心一点，我刚才听新闻，说晚上可能会下雪，如果这样，你就别回来了。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

　　楼季东到门口穿上大衣，忍不住又转身抱了芷汀一下，“芷汀，你关心我，真好。”

　　看楼季东关门离开，芷汀也觉得疲累不堪，重重地坐到沙发上，再也不想站起来，心里在激烈交战。这样就算和楼季东同居了？楼季东还没有和王双双明确分手，也没有和家里人说起自己，就开始和他同居，他会不会瞧不起自己？可是，看到楼季东刚才受伤的样子，一向对他怀有内疚的自己又怎么能够狠心说不呢？

　　可是，如果同居，他会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三番四次都拒绝的话，以后还怎么相处呢？

　　内心深处，芷汀特别清醒，只是不愿意强迫自己承认：所有的矛盾纠结，无非都是因为自己不够爱楼季东的缘故。如果象曾经爱海蓝那样地爱着楼季东，必定愿意为楼季东不顾一切地去飞蛾扑火，不惜与所有人作对，这些小事又怎么会成为犹豫的理由？正如多年前和海蓝彼此说的那句，“只要你有，只要我要；只要我有，只要你要。”对自己爱的人，付出一切，在所不惜，又怎么会考虑收益得失，又怎么会因为这样的问题而痛苦呢？

　　楼季东走后不久，外面就纷纷洋洋下起了大雪。芷汀默默伫立窗前良久，看夜色下飞舞的雪花，看眼前慢慢白起来，想着和海蓝共同拥有过的下雪的日子，忍不住心痛，“海蓝，你也在看着这个雪夜吗？你会想起曾经的我们吗？你记忆中的我，早就不是白雪般纯净无暇了吧？我现在满身都是让我厌弃的铜臭和市侩，我配不上你。我没有继续爱下去的勇气，我对现实妥协了，你对我失望吧？现在所有的痛苦、纠结和孤独，是不是上天对我放弃的惩罚？”

　　芷汀觉得异常孤单，满心如同被茫茫白雪覆盖，冰冷到心痛，伤怀到绝望，下意识拿起电话，想着随便给谁打都好，只要让自己停止这不知所措的胡思乱想，否则芷汀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不可救药的事情来。

　　还是打给妈妈吧，和海蓝分手后，芷汀和妈妈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没有了无休止争吵的理由，妈妈更觉得是自己拆散了芷汀和海蓝，对芷汀总是不自觉地有点若有若无的愧意，比往常加倍地小心和体贴。

　　芷汀拨了妈妈手机，那边倒是很快有了回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芷汀苦笑，拿起电话一看，深夜１２点，妈妈早就睡下了。不只是妈妈，到这个时候，大概认识的人都已经睡熟了。

　　芷汀走回沙发坐下，了无睡意，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胡乱换了几个台，发现有个台还在播韩剧，无意识地看了下去。

　　芷汀喜欢韩剧，不仅仅是因为里边的靓女帅哥多，最主要的是，韩剧中童话般的爱情：高大英俊富有的少爷爱上了无厘头平凡无奇的灰姑娘，还爱得惊天动地，为了爱情不惜放弃家庭，忍受所有的贫穷和病痛，愿意为爱的女生无怨无悔付出一切。芷汀根本不相信现实中有这样美好的爱情，却总爱幻想有这样的童话，因为生活已经足够灰暗无奈，那么这种虚假的，梦幻似的美好也是人继续生存的动力之一。看着别人幸福，芷汀也会心动微笑点头，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幸运的灰姑娘。

　　以前海蓝不能理解芷汀为什么喜欢这样的无聊肥皂剧和言情小说，每次看到芷汀看这些东西，就一副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芷汀，难道你就不能上进一点，看点有营养的东西吗？亏你还是Ｐ大的学生呢。”

　　每次听海蓝这么说，芷汀就只好悻悻地关上电视，心中也有点羞愧，同样是Ｐ大的学生，海蓝还比自己小几个月，自己整天沉迷于这样的成人童话，而海蓝阅读的却是大部头的法律、政治、哲学巨著，差距真的太大了。芷汀不愿意自己和海蓝思想的差距越来越大，害怕两个人在未来不再有共同的话题和感兴趣的东西，只好强迫自己一个中文系的学生去读什么《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乌托邦》，每每看得打瞌睡，可是还是要强迫自己认真看，然后再装模做样地和海蓝讨论，每当得到海蓝的表扬肯定，芷汀觉得之前的所有难受都值了。

　　到今天，不再有这种束缚和负担，芷汀终于放飞自我，不再强迫自己去看那些晦涩的经典，反而抱着韩剧和小说大看特看，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芷汀好奇楼季东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无聊无知而痛心疾首。对于自己的所有行为，只要不是红杏出墙，他都会纵容吧，或者他根本无所谓？芷汀又一次深刻认识到，和楼季东在一起就是笼中鸟的感觉，主人可以宠你爱你，他不必费心去了解宠物的思想和精神，双方没有交流或者共同的语言又怎样呢，楼季东要的不过是这个人而已，他有的是人去谈工作理想，他根本不需要一个与自己并驾齐驱的伴侣。

　　和海蓝在一起的时候，芷汀总觉得海蓝爱自己不够，因为海蓝总是诸多要求和不满，完全不会妥协自己顺着芷汀。相反，芷汀让着海蓝的时候要多得多。比如，海蓝会强迫芷汀看让她头疼的书，会希望芷汀为自己做饭做家务，会拉着芷汀去参加芷汀不感兴趣的社团活动。芷汀尽管不愿意，但是都会强迫自己去适应海蓝，去了解海蓝的朋友。芷汀在强迫自己的时候，还会自我催眠：为海蓝做的任何改变我都是心甘情愿，只要能让海蓝开心，我什么都可以做，因为我很爱他。

　　现在的楼季东和海蓝完全不同。楼季东顺着自己，既没有精神上的压力，也没有物质上的负担，只要恣意地享受他的给予就可以。在公司加班当社畜的时候，芷汀无数次羡慕向往这样的幸福；可是当这些近在咫尺的时候，芷汀却迟疑了：如果说海蓝以前罔顾自己意愿，强迫自己按照他的心意成长，说明海蓝在乎自己；那么现在楼季东放任自流，就是不在乎吗？似乎这么理解也不正确。

　　看了一会儿电视，芷汀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进来一条短信，是楼季东发来的，“芷汀，我妈妈没什么事。雪太大，今天我不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芷汀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很明显，楼季东的妈妈不过是找借口逼楼季东过去，也许王双双也在那里吧？

　　想到楼季东的家人，虽然没有谋面，芷汀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敌意，这么多年了，王双双成功获取他们的欢心也算正常。

　　芷汀又是一阵烦躁。十年前的芷汀，不会在意自己爱的人家庭的态度，只要那个自己爱的人爱自己就可以，其他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现在，和海蓝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见惯了难看的脸色，忍受了不堪回首的打击，芷汀深深了解家庭对爱情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如果楼季东的家人真的讨厌自己，自己还有以前那样的勇气为自己和楼季东战斗到底吗？想想曾经经历的失败，再看看全无斗志的自己，芷汀觉得没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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