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将我的骨灰从深涧之上撒下》归者无期

2、第 2 章

　　《请将我的骨灰从深涧之上撒下》
　　/《无以为期》
　　作者:归者无期

　　2/以.

　　吴意拿着一份标着麻辣拌的一次性纸碗，里面虽然盛着的是一份放着火腿的烤冷面。

　　“以前那家不知道去哪了，这家不好吃。”

　　因为她不太出门，但外面大大小小的变化却在实时进行。

　　卫期却见她说是如此，往嘴里添的动作却没见停下。

　　“救救我救救我！”

　　“救命啊！”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很明显的喊叫声。听声音大概是一位成年女性，周遭人群的说话声似乎也变弱了许多。

　　吴意闻声便侧过头去看向小街的斜对面，只见那边从巷子里跑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发尾处有一根黑色橡皮筋顽强地附着。衣服也乱糟糟的，脚下穿着一双市场里很常见的有些脏的玫粉色拖鞋。

　　许是跑得太过匆忙，右脚前脚掌已经穿过了拖鞋上方的横隔位置，落在地上。导致她跑得急却不快。

　　而后面的窄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片居民卯足了劲的盘算面积，两侧由三层楼高的房子排列，光照不进来，显得这巷子又昏又长。

　　昏黑中，跟出来一个穿着土咖色薄外套的中年男人。他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跟了出来。

　　前面的中年女人跌跌撞撞跑到路边，看到外面的行人盯着她看，没有人敢靠近。顿时带着伤痕的脸色发窘，颇有些无助。

　　吴意与卫期两人站在对面，离得稍远。步行道上回家做饭的下班放学的没事闲逛的接二连三，路上的人也隔三差五，倒没有很突兀。

　　身旁的卫期环视了一圈，将周围人的动作都收在了眼底。

　　一位穿着校服的初中女学生，左手不自觉地捏住校服一边，嘴巴蠕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
　　她旁边围着旧围裙，头发夹杂着许多白发的中年女人见状，紧紧薅住了女学生的右手。那女学生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却纹丝未动。
　　又听见中年女人的小声斥骂：“你过去有什么用！”
　　拉着人走了两步又像是解释似的声音弱了下来：“就算你去帮了她，你能打得过那醉鬼吗？就算能打过，也会被那醉鬼报复的呀！你让我怎么办？”
　　中年女人又扯着她继续往过走，只留下女学生校服边上清晰的褶皱。

　　有个牵着孩子的年轻母亲边走边说着：“乖女，以后你可不能嫁给这种人。”
　　小女孩对拉着自己手的人脚步加快正有些不满，脆生生地张口就来：“那你为啥要嫁我爸啊？”
　　年轻母亲没有回话只是拉着小女孩又快走了两步。

　　“唉，可怜啊。”
　　开口的妇人手提着满登登的塑料袋，上头露出来蔫巴巴的菜叶子。旁边同行的中年妇人挎着的是“青春服饰”的布袋，里面装着的是同款蔫巴巴的菜。
　　那女人的话停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又以看开了的语气继续说：
　　“当年我家那口子打得我才叫一个狠，根本没劲儿站起来。”
　　“要不是……为了孩子早就离婚走了。”
　　旁边的中年妇人点了点头，心有戚戚地跟着说：
　　“谁不是呢，这几年好多了。”
　　先前说话的女人附和着点了点头：
　　“是，年纪大了的男人脾气就变好了。”

　　她们不远处的中年男人看见，脑袋左右转了转，朝两侧同行的人炫耀似的开口：“这算啥，我之前还看见有人拎着刀要砍他老婆呢！”
　　“后来呢？砍了吗？”
　　“唉，被拦下了。”
　　三个人接着向前走了，空气中还依稀听见另一个人也开口说话：
　　“我有次也看见了……”

　　路上，骑着电动车戴着眼镜的男人路过，只感叹了一句：“世风日下啊”。

　　这边的三五个女人停住了话头，愣了一下脚步却没停走了过去。

　　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用手推了推身旁抽烟的男人。
　　“急什么？这不是还没打起来吗。”

　　一时间，人都走过，只留下几个零碎的人，对面小店里的人坐在门口边吃饭边抬头看，没有生意的人就抱臂站在门前，还有几个胆大点的男人拿手机正对着。
　　偶尔也有路过的人，没有几个停留。

　　女人惨兮兮地哭嚎着，看着男人走近，赶忙往前跑，周围的人像在躲什么，不自主地退了两步。店铺老板虚掩上了门，拍视频的人也躲进了附近的店里。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女人盯上了吴意，小街也不宽，几步就跑过来了。

　　那女人跑过来拉扯着她的手臂，搞得她烤冷面都掉了两块。
　　许是女人被打得很虚弱了，吴意加重了力道便把手臂抽了出来。

　　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将没吃完的烤冷面系起来随手一丢，丢进了远处的垃圾桶里。
　　又弯下腰像是要擦一擦被烤冷面沾染的鞋子，后面跟来的男人见两人不像要插手的样子，便也跑了过来。

　　而女人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卫期，没敢继续上手。又回头看了身后的男人一眼，就在跟前了，她没处躲便抱头蹲在了墙边。

　　“臭娘们儿，cnmd,跑什么跑啊？你能躲哪儿去？！”男人心中来气就把手里的啤酒瓶举了起来。

　　那女人紧紧抱着头不敢动，好像这样就没人能看到她。

　　现场的人都忽远忽近地看着，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说话。

　　“啪”的一声，厚重兼清脆的声音几乎同时传来。
　　追过来的男人突然感觉到脚踝传来一阵刺痛，看起来像是被绊了一跤的样子，整个摔在了马路沿上，一动不动。
　　旁边的啤酒瓶也碎了一地，有的还扎破了男人的手臂，血液伴着带泡沫的酒液在缓缓流动。

　　“可惜了我的烤冷面。”
　　吴意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来又擦了擦鞋，继续往前走了。卫期见状也跟了上去。

　　而那女人听到声音不对，就看到自己的丈夫已经歪倒在了地上。
　　她用力扯了扯右脚上的拖鞋把它穿正，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慢慢把人扶了起来。看到手上沾了血迹就胡乱在衣服上抹了两下，又艰难搀扶着男人向街对面走去。
　　这点小伤回去自己擦擦就好了，只要死不了就不必去诊所花那个冤枉钱。

　　不多时，小街上又恢复了原样。
　　只留下地上的玻璃碎片，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看到……”
　　吴意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刚才想得不就很好吗？”

　　“我刚才可什么都没做……想？你能看到？”吴意下意识反驳，但听清楚了他说的话，立马变得狐疑起来。

　　画面里，卫期站在她身边，虽然把意识放在了周围的人身上，也不难看见那男人跌倒是吴意丢的石头所导致的。
　　卫期点了点头。

　　“先不议论你是什么精怪，就刚才……你也知道都是假的罢了。首先我很讨厌麻烦，没有插手别人事的想法，其次，我的瞄准能力一向一般，力度也很小。”

　　“但你心中所想证明你是想做些什么的。”卫期看着她目不转睛，像是只要盯着她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什么似的。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看到。

　　那么是否可以借此机会让她产生责任感，是不是就会有了生念。

　　于是，他斟酌着开口：

　　“或许，你可以去做些……好的事。”

　　吴意反倒是一脸不敢置信，一个不染尘世什么都不管的人劝别人做好事？是我疯了吗？不对，我是疯了。

　　“那结果呢？你也看到了。”
　　“有些东西，从根上就是错的。”

　　“做些什么！我去做堂吉诃德？还是做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大侠。”
　　“人类救自己最好的方式是自救，而不是期望于有人救她。”

　　吴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还是有些大。

　　“那你呢？”
　　“我？”
　　“嗯，为何不自救。”

　　“就和刚才一样，我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声音渐渐变弱。

　　吴意点开了手机上的一段视频，正是刚才有人在现场偷拍的。她也被录进去了，虽然视频只拍到了她离开的背影。
　　事实上，在那女人跑过来的时候吴意只看了两眼，便吃着烤冷面径直向前走了。

　　后面的情形都是她自己臆想的罢了，但是卫期却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她心脏处灰色的颤动，看到了她心中所想。

　　心下意会，看来只有变动的时候，才可窥见一二。他好像真的不懂人类在想什么，心中所想与现实所做分明不是一个样。

　　吴意翻着视频下面的评论：
　　点赞最高的是：
　　“家暴biss！”

　　“家暴男滚出china”

　　“开始没有人上去真的很揪心，但最后大家都冲上去了！感动哭了！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楼上别感动哭了，发个后续，有人报警然后和解了。”

　　“这种男人不离婚等着过清明？烧一块的纸钱我都觉得便宜他！”
　　“你太大方了！在我这儿一分都没有！”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不知他人难，莫劝他人离。
　　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知道，那女人肯定是出轨了。（龇牙笑）”
　　“？？？今天这个拳我是非打不可了！”
　　“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
　　“受害者有罪论什么时候能退出评论区ex”

　　“看了一圈就没有人为啤酒瓶子说话吗？它多疼啊！安息吧，啤酒瓶子。”
　　“瞧瞧这是谁啊，菩萨临凡，圣母在世都没您善良（狗头）。”

　　所以那最后的结果是，周围看戏的人上去按住了男人，报了警。
　　男人被迫道歉，二人和解了。

　　吴意翻了一下，一点不惊讶。

　　总之，结果大差不差，毫无意义。

　　她抬起头问出来心中的疑问：
　　“你不是人类对不对？”

　　“因为人类不可能注意到我这么一个没用的人，更不可能靠近。”
　　她已经察觉出卫期的样子，不像一个人，没有五谷杂粮更没有七情六欲。

　　卫期敏感地感觉出她的情绪不太对，看起来有些失落。
　　“你的父母呢？”
　　人类都应该有自己的父母，被无条件的关爱守护不是吗。

　　她并未正面回答，只是说：
　　“知道为什么无人对我用心吗？因为我不曾对任何人用心。”

　　吴意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人啊，都是相互的。他们太精于计算，任何事都得算个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