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疫尸》董亦涵

63、南天城12

　　三天以后，大宗带着韩鸳去了野外，说是陪他勘察一下地形。
　　这是韩鸳自从进了南天城后第一次外出，算下来有一年了。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没有一点的担心或者不适应。依然保持着对野外生存环境的警惕性和熟悉感。
　　小型马车在一个土坡下面停了下来，赶马的人回到道：“大宗，韩公子，到了。”
　　“来吧，韩鸳。”大宗韩氏将跟随的铁甲卫士抛在了土坡下面，引着韩鸳往上走。
　　韩鸳往脚下望去，土质细碎潮湿，呈棕褐色，看着像刚才地里翻出来一样。
　　他们走了好久，才走到了土坡的最顶处。那里视眼开阔，微风凉凉。放眼远方，葱郁的高山树林，蜿蜒连绵，嵌入云里。
　　向下望去，则是一个人工刨成的巨型土坑，底下黑压压的一片。
　　韩鸳刚调换了视线，一时眼晕。于是蹲下身来仔细向那坑里望去，只觉渐渐一股热浪从下面涌来，带着一点粘稠的血腥味儿。他忽得看清，那里面全是成千上万数不尽的疫尸。它们饥渴地昂着头，睁着白瞳，青面獠牙得如同野兽一般。
　　韩鸳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想要问问大宗这是何意？
　　大宗抢先插话，抬头指着，“你看！”
　　韩鸳顺着尸群往里望去，在尸群的尽头上方他看到了南天城。它就坐落在那里，好似尸群的源头。
　　不对！怎么越看越奇怪。
　　韩鸳挤着眼睛再详细地像南天城看去。忽然像被什么集中一般愣了一愣。
　　这个南天城的构造很像一个“八卦”！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宗从旁边伸出了一只手将他一把推了下去。
　　韩鸳大惊，第一反应是想抓住身边的人。可是晚了，他抓了个空！随即就是狠狠地跌倒在土坑面上。那土坡儿极其陡峭，他随着土里的砾石一齐滚了下去。
　　“呀......！”掉入土坑底部的韩鸳向里滚了几圈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后，才被迫停了下来。
　　他痛苦不堪地起了身，胳膊腿伤都擦出了血口，整体身体像要裂开一样。
　　来不及喘气了，已经有几只疫尸发现了他，正发了疯似得向他奔来。
　　韩鸳起了身，先是一脚将眼前最近的疫尸踹开，随即转了身向坡上爬去。
　　坡度太抖，上面的细碎砾砂太多，没爬几步就随着砾石滑了下来。
　　韩鸳跌倒在土坡底下，有一只疫尸爬过来咬住了他的右脚。韩鸳大惊，伸出左脚猛得向其踹去。不料那疫尸死活不松口。韩鸳使出浑身力气又向那疫尸踹去，结果脑袋一下被踢飞。
　　低头一看，自己的鞋头也张了嘴。
　　他转身向四周望去，密密麻麻地都是疫尸，根本没有逃生的出口。大吸一口气，撸起袖子，用手扣进坡面再一次向坡上爬去。
　　这次好似起了一点作用。不过后面倒是跟过来了很多疫尸，他们爬上前，拉住韩鸳的双腿，又将他扒拉了下来。
　　韩鸳大气！扭过身子，抓住面前的一只疫尸，钳住他的胳膊将他翻了过来，然后贴在自己的面前，抵挡扑过来的疫尸。
　　他躲在疫尸下面大口喘气，看到了身旁堆着一些散乱的白骨。不经明白，原来这种把戏他们不是玩儿了一次俩次了。
　　眼看着堆在上面的疫尸越来越多，韩鸳深觉自己这样下去会被压成肉酱的。于是侧过身来，用胳膊顶住面前疫尸的背倾尽全力地站了起来。又从旁边抓过一只疫尸，扯下自己的腰带将它们的手绑了起来。然后抓它们，背靠着自己，形成一个前后屏障，自己则杵在里面推动着向前。
　　这一幕幕都被大宗看在了眼里。他摸着自己的胡须点了点头！
　　“韩鸳！想成为我的女婿没有那么容易，想娶我的女儿更没那么简单！这是对你的考验！你机智过人，一定会化险为安的！”
　　去你的化险为安！
　　韩鸳越听越气，将前面的一大片疫尸推倒在地！
　　向上喊去：“大宗若是真想考验我，大可换一种方式！以一敌万！这不是考验！是置我韩鸳于死地啊！”
　　说实话，大宗韩氏也不是很有底，毕竟之前“化险为安”直接变成“遇险入土”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他还是想赌，在他心里，想看到韩鸳战胜考验的过程比想看到他平安活下去的结果来说，前者更加强烈！
　　“不至于！韩鸳！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可不可以？得看大宗想不想我活！至少给我留了一条出路！”
　　大宗顿然。眼看着越来越多的疫尸都向韩鸳聚了过来，他也快没了力气。想了一下，对韩鸳说道：“韩鸳！尸群源头那里的坡口没有经过处理，可快速地爬上来！你如果能跑到那里的话，绝对能活下去！”
　　韩鸳扒出头来向前方望去，还有很长的一段路。适才自己掉落的地方正是离着最远的地方，而且当下还有很多从那里涌过来的疫尸，实在是难啊！
　　直走肯定是不行了，只能换个方向试试。韩鸳开始从侧边前进，手里拎着的俩只疫尸快被摧残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自己也已筋疲力尽！
　　祸不单行！这时又有一个体型看着大概有俩米之高，脑满肠肥的巨型疫尸向他奔来。抓起韩鸳手里的疫尸三下俩下将其扯碎塞进了嘴里，血和骨头都零碎地喷了出来。
　　韩鸳大口的喘着气，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恐怖景象。
　　那巨型疫尸吃完嘴里的“美餐”后，又把目光聚焦在韩鸳身上。它伸出双手来一把扣着了韩鸳的双肩。怎料韩鸳身手灵活，抓住它的大手像只泥鳅一般地转着身子，挣脱了它的魔爪。一不做无不休，抱住它的一只大手，一个跟头翻了上去，只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坐上了它的胖肩。
　　这疫尸身体胖，手短。张开厚重的爪子不停往自己肩上扑去，只能扑了个空。韩鸳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匕，扬起手来，又倏地落下，直直地插进了这只疫尸的脖子里。
　　巨型疫尸当场毙命！身体不听使唤地向后倒去，“哐”一声竟把身后的土坑砸出来一个洞。不大不小，恰好能俯身进去。
　　韩鸳大喜，向里看去，原来这里面有一个人工隧道，看着有些年号了，应该不是新挖的。
　　只要是人工开采的隧道就一定有出口。
　　韩鸳一鼓作气，直接钻了进去，又将那个肥胖疫尸往洞口挪了挪，直到外面的疫尸无法钻进为之。
　　隧道里面非常地黑，可能大宗韩氏当初挖这个大坑的时候都不曾想过这里面还有别的路，也苦了之前葬身在这里的人。
　　韩鸳一边走一边摸着上方，生怕上面塌陷下来，就这样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终于看见了希望。
　　他看到前方有一些星星点点的光芒顺着石缝漏了进来。于是在自己就快要累到不省人事的前一刻爬了出去。
　　“大宗......”韩鸳看着他的后背有气无力说道。
　　大宗扭头一阵惊讶。适才在尸坑里望瞎了眼睛也没有找到他，以为韩鸳早已葬身尸口，不料他当下却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的身后，实在是了不得！
　　“哎......”大宗叹了口气，随即又欣然一笑，向韩鸳竖起了大拇指。

　　回到房间里的韩鸳一头扎进了被子，睡得不省人事，有无数人知道了这件事儿后都大呼惊叹地来看过他。中途张决恩他们也出于担心来过这里，不过都因韩鸳再睡觉没有见到本人。
　　大概到了深夜亥时，宵禁的锣声一响。韩鸳似乎听到了“叮”的一声，随即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哎呀......疼死了......”韩鸳屈着眼，全身好似被人拿铁锤乱凿了一般得疼。
　　抬眼看去，周围黑咕隆咚的，只有一截小小的残烛孤独地落在前面的案柜上。
　　阿律走了进来，“韩大哥，你醒了......”
　　韩鸳望向他，还是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接着微弱的橘光还是能瞥见他手里面巾上的猩红。
　　“哪来的血？”
　　阿律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面巾，小心地说：“是你身上的，韩大哥！”
　　韩鸳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各处伤口。
　　“呼~把蜡烛都点上吧，阿律。”
　　阿律将蜡烛都点上后，屋里顿时明亮了起来。韩鸳下榻喝了点水，也精神了许多。
　　“要不要陪你去医室，韩大哥？”
　　韩鸳摇了摇头，“不用。都是一些擦伤，过俩天就结痂了......”
　　“嗯。”阿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坐到韩鸳榻边上说道：“韩大哥，我觉得大宗这次真的过分了，竟然拿人命开玩笑。真不知以后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韩大哥？”
　　韩鸳没有听到阿律说的话，思绪陷入沉思中，眼睛也变得迷离起来。
　　“阿律！”
　　“我在呢。”
　　“我饿了，你帮我去膳堂买点吃的吧......”
　　“好。”阿律点点头，随即起身准备出去。
　　在阿律即将踏出门的那一刻，韩鸳又叫住了他，“阿律，回来的时候再帮我个小忙吧。”
　　“你说，韩大哥。”
　　“你去仓库区找到决恩，帮我向他要一个小型铁椎。”
　　“额......”阿律本想问问韩鸳要铁椎做什么，但觉得他既然想要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便也不过问， “好。”

　　阿律走后，韩鸳拿出了地毯铺在了地上，自己则盘坐在上面闭目养神。
　　他喜欢坐在地上，冰凉透心的凉气从下方涌上来会让他头脑更加清醒。
　　他适才想到了一直残留在脑海里的一个疑问。就是之前在西阁处整理以往文册的时候，他通过拼凑衔接各文册里面的信息点，总结出了南天城除了《南天户籍》这本重要的文册外，还有俩本非常重要的册子。一本是《先人族志》，另一本是《南天日志》。
　　奇怪的是，他翻遍西阁处所有的在籍文册都没有找到另外的俩本。对于这俩本书的去处，他想了半年也没有想出来。就在刚刚，他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灵光，他怀疑，这俩本册子应该在大宗的木房里。
　　“呼~”韩鸳开始深呼吸，让自己的身体能够更静下来。
　　“又来了......奇怪的味道......”又是那股难闻的烧灰味儿，闻得他心烦气躁。
　　他顺着味道闻去，这次气味好似是从下面浮上来的。韩鸳蹲了下去，凑近地板闻去，上次海洲岛地下室的发现让他现在对地板格外敏感。
　　难道这下面也有东西？至少可以确定气味是从地下散出来的。
　　韩鸳索性从外面找了一个小铁铲进来，从板缝那里将地板撬了开来。一打开地板，一股浓厚的带着潮湿的石灰味儿迎面袭来。
　　韩鸳摸了摸地板下的黑土，不是很硬，随即挖了起来。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就碰到了“新大陆”。只听得“汀”得一声，好似撞到了一个瓷器。
　　韩鸳开始将挖的力度降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开始往外刨土。后来干脆直接上手，将适才的那个障碍物挖了出来。
　　是一个骨灰坛，瓷白色的、呈椭圆形。周身已经有了裂纹，有细碎的骨灰撒了出来。
　　韩鸳一捂鼻子，原来是这家伙散出来的味儿。可能是受了潮的原因，气味儿格外地冲。
　　他将那坛子放到一旁，继续往深处挖了挖，结果又挖出了一节白森森的脖颈骨。
　　看着这根骨头，忽然感觉后背棘突那里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