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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疫变前的黑夜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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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英都尉为何要施此远行呢?”
英尉正要直接挑明来意,看周围聚集如此多人,便又住了嘴。白医师了会其意,招呼众医童收拾了草药纷纷回其住处。英尉也挥手示意属下后退到坊口,只留下士兵王志一人。
“在下前不久听坊间传闻说,白医师有让已故之人起死回生之术。委实震惊,特意从苍梧郡西江赶来求教白医师。”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观察着白医师的表情变化,谁知此人如此淡定,摆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淡然态度。
“英都尉乃一英勇武士,怎得也开始迷信起来?起死回生?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万物有生就有死,如果都能起死回生,大千寰宇岂不是乱了套?”
“这么说白医师是不承认有此事?”
“哈哈哈哈哈哈......”白医师抚须长笑,摇着头,“可笑!可笑!英都尉让我自认身怀其术还不如让我直接承认老夫就是个疯子啊......哈哈哈哈哈哈......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哎!”英尉长嘘直叹一声,抬起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白医师说:“您确是一个疯子。您不仅身怀此邪术,还将它用在您已故的亡妻身上!只需一个时辰,尸体便会复活。但是复活之人会变得如同野兽一般啃食生人,且力大无穷。刀劈火烤皆不死。不!那不是人!是怪物!”
“你!”白医师听到有人唤自己亡妻怪物,简直比刀剑砍在心眼上都要疼痛,气得浑身哆嗦,半天挤出一句,“野蛮之人!”
随即表情又转换为淡定,“既是传言,则无从考证。我行医数十年,只救活人,又不是神仙,救不得死人!”说罢就要拂袖而去。
好不容易见得活人,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哪能轻易放他。
“王志!”英都尉上前呵声,王志撩开衣袍从腰部抽出一把利剑来,直抵医师的喉咙处。
“此地不宜常谈,还是请医师随我下山前往军营自行禀告将军!”
“哼~”白医师轻笑一声,不以为然,“老夫贱命一条,瞭望之处恐污了将军的军帐,您还是将我大卸八块洗净之后再呈于将军较为尚可。
这老头着实倔强,看来得换个方向“进攻”。
“那您爱妻现在何处?可否领见于我?”
“吾妻早在十二年前就因难产撒手人寰了。”
“嗷?这么说您还有个孩子?”
此时的白医师才晓得自己已经掉进眼前人所设的圈套了,他这是又要拿自己的犬子开刀。
“你想怎样?”
“天子脚下,我能怎样?”英都尉嬉笑不堪,左顾右盼,还真真让他在身后庞的草丛里逮到了一双闪闪发亮的眸子。
“王志!去!”王志接到命令飞快地跑到身后草旁,一把就将藏于丛内的人儿给揪了出来,让其跪倒在英尉的面前。
是个看着只有十来岁的孩子。不过着实让英都尉惊讶了一番,只因这孩子长得也太俊美了,天下怎会有如此可心的人儿。如水波般细腻洁白的皮肤,修长的黑眉下面长着犹如珍珠般耀眼的眼睛,通体鼻梁更如雕刻一般。
“这孩童是男是女?”英都尉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疑问。
还没等白医师开口,下面的孩子说话了,“才一会的功夫,英都尉都雌雄不分了。我看您方才所说的邪术更不能当真,您还是带着随从早早下山歇息去吧!”
“咦?你这屁孩竟敢顶嘴于我?是想吃顿军棍?”
“都尉莫急!犬子甚小,极不懂事。如有冲撞都尉,还请见谅......彧儿,还不速回药房!”
英都尉见此势头并没有放这孩子走的意思,轻描淡写说道,“人小但是鬼大!小小年纪都敢调侃尊长,如不多加‘修剪’,长大了还不知闯出什么篓子来!”
底下的孩子此时已经涨红了脸,气鼓鼓地仰起脖子“吭哧”一声咬住了王志的手虎口,王志疼得甩开了他,这孩子拔腿就跑,不过才抛出几步就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扔到了边上。
“小家伙!你知不知晓袭击军长是要被砍掉双手双脚军法处置的?你简直无法无天!”
听到此话,白医师似被戳穿了软肋,手足无措,上前跪倒在地,“英都尉!望您念在老夫年过半百才得一子的份上,放犬子一条生路吧。老夫实属贱命一条,您若生气,拿去便是。他只是个十一二岁童言无忌的孩子啊!”
“这孩子咬伤了我的兵士,我可以治他罪,也可以不治他罪。只需你将那死人复活之事将我委实道来,不可有半句欺骗。我会将此事定为从未发生过。”
白舟山喉咙哽塞了,只是露出了痛苦的扭曲的脸部表情,就好像他若说出实情就会发生比此刻更令人痛苦的事情,那是一种天大的,无法承载的奔溃。
绝望地摇了摇头说道:“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听过‘死而复生’如此荒诞之术!只求都尉饶犬子一命,老夫日后必定严加管教,绝不让他再出口伤人!”
“呵~”英尉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狠笑,“白医师年纪颇大,甚是糊涂。这么可心儿的孩子落你手中十二年不仅没教出个所以然来,还出口伤人,目无尊长,简直是个混不吝!我看不如将这孩子带回军中,好生教养一番,日后必能脱胎换骨成长为一名男子汉。”说罢横抱起来就要带走。
“都尉!都尉!请您三思!请您饶命!”白舟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英尉带着自己的随从早已上了马,挥动长鞭,不一会的时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自从白彧这孩子来到军营后就处于放养的状态。军队里的兵士一个个都像见了新鲜物什是的,每天轮流来逗他。大体第一次见面都要问其:“你这货咋长得这好看?”“你是男孩还是女孩?”结果白彧也不稀得搭理他们,只是谁若要把玩他,他就露出自己的小虎牙狠狠地向前咬去,以至于军队里每个人相互见面时都要先露出手上、身上的牙印,以此互相调侃:“看到你也被咬,我就放心了。”
军帐里,杨思文正和英都尉讨论此次东岭行。
“你将他孩童抓来可有十足把握?”杨思文问道。
“说实话,事到如今。属下开始怀疑江湖所传‘起死回生’术的真实性,毕竟白舟山宁可冒着唯一亲生骨肉被杀的危险也拒不从招,实乃非正常人所为。不过我能从他眼神里面看到他的躲闪与不安,就算此事是假,也一定隐藏着其他惊天绝密。我们可以以此作为最后的试探!”
忽听得军门外一阵策马奔腾声,英都尉心想一定是倔子的老爹来了。先派兵士将这孩子藏了起来,自己急忙忙地跑去门外探望,不出一会儿,来者正是白舟山。
“白医师,这才不出一天的功夫您就迫不及待地来军中探亲。说实话,您这把老骨头能受得了吗?”
白舟山下了马,拱手作了作揖,“受不受得了,还不得都尉说了算。”
“可别!您是神医,您抬举我了。”
“神医不神医都是外界给的称号,接不接受却无人过问。英都尉,可否带我领见杨将军?”
英尉听到此话甚是欣慰,右手一抬,“白医师,杨将军在军帐里已等候您多时了,请吧!”
行过简单军礼后,白舟山和杨思文席地而坐。
白舟山先开口,“久闻将军盛名—汉地神将!今日得此一见,也算了却老夫一则心愿。”
“神医谬赞。老夫穿上军衣铠甲,就是保卫国土子民的一方将领,脱下军装,只不过一介莽夫,不值一提。”
“将军为国为民,我乃敬佩之至。说来羞耻!前几日,将军属下英尉到吾坊一游,犬子白彧管教不严失礼咬伤英尉属下一兵士,并被其带回军中。奴身悔恨交加,彻夜难眠。今日来此军中,恳求将军念犬子甚小,饶其一命,我愿拿命相抵!”
“神医说笑。我得你命又能作甚?神医可知前日英都尉为何匆忙到访?”
“说是为了查明坊间传闻‘起死回生’之术真假?”
“神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常年隐居山中只管钻研药种,自不知这世上人民生活之艰苦。前不久,我苍梧郡多县都遭到了来自鲸海一个小国盗贼的侵犯。敌人兵力众多,战术千奇百怪,我郡死伤无数。驻扎在西江北岸一个倭盗据点要派二万五千兵士于五日后请战我军不到两千兵士。双方军力过于悬殊,我不可眼睁睁看着这些兄弟白白送死!”
“所以将军的意思是?”
“神医若肯将坊间奇术授予我军,那必定会减少损伤。如若效果真如世间传闻,逆风翻盘也不是不可。”
杨思文所言所想真是让白舟山瞠目结舌,看来莫非不是水穷水尽,杨将军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当日没有了解好状况就冒然顶撞了英尉,实在惭愧。将军
忧国为民,爱护将士,舍己为人,老夫实是感动不已。身为苍梧郡一方子民,我理应为众民生死存亡之战奉献一己之力。只是此事并不能像将军所想的称心如意,实在危险得狠!”
“嗷?看神医愁眉难展,此事必定棘手,可否与老身细细讲来?”
“三年前,吾爱妻身得重病。病情恶化其快,我用尽毕生医术也只能延长她一点命时。后来,我将她带去了东岭山安静之地歇息养病,期间我查阅家族医册禁书,根据众书药物之理辛苦钻研,于两年后研制出一种奇药。再拿山上白鼠多次实验确定药性稳定后,急忙赶回家中,不料爱妻已身亡于病榻之上。我悲痛欲绝,呕心抽肠!在其身余热温,天谷未损前,给药于她。一个时辰后,诡谲的事情发生了......”
“发生了什么?神医不要停,请继续讲!”
“此后的事情就如将军听到的是一样的。饥饿、狂躁、啃食人肉、会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声音......”
“看来却有其事!驯兽师应该能治得了这物。”
白舟山摇了摇头,“不受控制,不死之身。具有匪夷所思的传染性!被其咬之人,根据啃咬程度所需感染时间也不径相同。最快只需顷刻之间就会变成第二个怪物。”
“听神医所述不仅让老夫觉得匪夷所思,更是不寒而栗。对此邪术,神医可有解毒之药?”
“无!近年来,我一直都在白茶坊苦心研制解药,但因药效实在我意料之外,那解药便更加无从下手!将军在上!奴身恳求将军万万不可再用此邪术,否则别说苍梧郡连同整个中华九州都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啊!”
“白医师!如若此术真如你所说严重至极,那为何世间到现在还安然无恙!你妻子现在又在何方?不要夸大其词,我想你必有解法。”
“吾妻死状凄惨,至今尸骨未寒。奴身言以至此,无需再多谈!”
自古医师多冷漠,眼前的这个老头真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气得杨思文头疼病都要犯了。
“你竟有如此铮铮铁骨,那便领了你已受军法处置的犬子回山去吧!”
“这.....这这......将军真将我儿军法处置了?”
“怎的?你想为你儿报仇?”
“我......我我......”白舟山直觉胸口如被大石碾过一般,一股闷气向上涌起,“噗嗤”一下吐了一大口鲜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说:“将军如此强人所难,与那些倭盗之贼有何区别?”
“放屁!在民族危难时刻,说出药方就是在救人。你身为一代名医,挟技居奇,只顾自家孩童周全,弃苍梧郡二十万民众生命安全于不顾,与那变异的嗜血怪物才是不分伯仲!”
俩个老头在军帐里面吵得不可开交,门外挤着俩排军士手里拿着长矛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其中一个军士小声嘟囔,“我当兵这么多年了,之前有幸随从杨将军到往洛阳面见圣上,连天皇老子跟将军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敢和咱将军如此针锋相对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是啊!是啊!我真怕他再这样挑衅下去,将军会拿刀一把劈了他!”
“应该是不会......毕竟这老头身上有奇术,正是杨将军所要的......”
俩人越聊越起劲,殊不知有一孩童已从他们身后偷爬了进去。
“可怜我儿!小小年纪就要遭受军法处置!他还那么小,怎能忍得住,怕是早已性命不保!”白舟山老泪纵横,像是被人剜去心脏一般疼痛。
“父亲!”白彧大喊一声,从身后抱住了白舟山。
白医师怵然一惊,扭头一看喜出望外!自己的孩儿好端端地站在面前,脸蛋似比之前更加红润。
“彧儿!你可曾受伤?快让为父看看!”
“父亲,您莫担心,彧儿很好!”
白舟山将白彧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方可舒了口气散了骨架般地舒展下来。
转而又充满疑虑般地望向杨思文,“将军,您这是......”
“神医爱子心切,老夫甚懂!推己及人!苍梧郡这次又要有多少无辜孩童丧命于倭盗之手,尔等不能只认自家亲,而不管他人死活!”
“......只认自家亲,不管他人死活......”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直击白舟山的内心。他沉默了。
“父亲!孩儿尚幼,不懂您和将军所谈之事缘由。但我深觉杨将军是好人,军营里的每一位兄长都是好人。父亲予我所爱,比山高,比海深,孩儿信得,只要父亲在于世上一天,必护彧儿一身周全。然天下万千孩童于父母而言谁不是心尖儿上的珍宝,我想您也一定不舍他们有性命危险......”
事已至此,白舟山无话可说,低头痴笑一番,想到:何必为未来那不确定的灾难而舍弃眼前极切重要之人呢!也罢!也罢!
白舟山对杨思文说:“我可以把‘起死回生’之术告知将军,然而将军务必要答应奴身一件事!”
“您请讲!”
“这次战乱过后无论我军是否胜利,感染邪术之兵士必须全部铲除,不可留活口,以防后期残染好人!”
“额......”杨思文有点疑虑,他并不确定这邪术真如白舟山所言其是,毕竟眼见为实。但是为了当前局面,他还要答应的。
“我应你。”
“彧儿,你先退去,我与杨将军有话说。”
“是!”
白彧走后,白医师拂开长袖,拿出一本书,上面写着:《复生尸病状日志》。
“将成年蝙蝠杀死取脑部血液一蛊,“黄泉花”的根茎碾碎,取一盏血液一盏茎液相搅融合,用银针蘸取之后扎入天谷未受损尸体的两边太阳穴,一炷香之后,尸体便会死而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