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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疫变前的黑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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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韩府的韩铁人不停地思忖着此门亲事,从刚开始内心的极力拒绝到试着接受再到现在越想越欣喜,尤其是想到那副画像时,觉得“嗯!不错,甚是不错!”“此事八九不离十,应该能成......”想着想着竟不自如地笑了起来。
旁边的仆人普新已经等候多时了,见韩铁人一会皱眉一会偷笑也不敢上前问话,就呆呆地望着他。不料韩铁人一个回头正好撞上了普新迷惑的大眼睛,吓了一跳。
“哎吆吆~普新你想要吓死我?”韩铁人往后退了几步,顺势坐到了檀木椅子上。
“怎么迟迟站在后面不叫我?”
“我的错,大东家。因为我看您在想事情,不敢冒冒失失地向前打扰。”
韩铁人看普新手里拿着一封信便问,“有事情向我禀告?”
“是。”普新向前,“韩公子托人从洛阳回信来了,请您过目。”
韩铁人一听是外甥韩鸳来的信十分激动,连忙接过来查看。不一会便喜笑颜开,“好事!好事!韩鸳这小子要从洛阳学成归来了,这下我们舅甥终于要团聚了。”
“恭喜大东家,贺喜大东家。我......我也......欢喜......”普新一边笑着竟还哭了起来。普新只比韩铁人的外甥韩鸳小两岁,是韩鸳小时候自己在街市上看到要饭的普新觉得甚是可怜,便让舅舅把他带到了韩府。韩鸳六岁的时候,母亲得了怪病很快就去世了,父亲不久无缘无故地去了北方,府上的所有仆人一看树倒猢狲散,卷了钱财和衣服也都逃跑。自从舅舅把韩鸳接到韩府后,普新就被派到韩鸳身边当贴身伴童,一直到韩鸳十四岁被韩铁人送去洛阳师从张鲁门张大师学武的这段期间,韩鸳待普新都像亲弟弟一般。
“瞧你这点出息,快快擦去你的鼻涕和眼泪。好好准备一下。过俩天让裁缝给你做两身新衣裳,好让你去见他。”
普新用袖子抹去了眼泪说:“谢谢大东家!信里可说韩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韩铁人疑虑地摇了摇头,“说是结业时段异常繁忙,等一切安排妥当,直接从洛阳回家。”
军帐大营的西边有一小湖,即盘沙湖。之前士兵们每日晚上都会来此短暂地进行歇息。游玩在清澈的湖面,或者三三两两倚座在湖边一起聊聊天哼哼小曲。由于近期倭盗来袭的影响,盘沙湖变得异常清冷。黑漆漆的树林像一块巨大的黑幕倒映在湖面上,周围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只听得一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湖边蔓延开来。
士兵王志从胸间内里的衣服撕下一块白色内衬来,把它放到水里清洗,拧干,然后擦拭着脸庞。不知接连几日士兵们每晚都是穿戴铁甲入睡。王志是想依靠在军队里大战宏图达到自己仕途晋升的人,自然更不敢懈怠。在别的士兵会偷偷跑到湖对面的小树林里,卸掉铁甲美美睡上一觉的时候,他能做的就是来湖边用冷水擦擦脸,已达到降暑的目的。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王向。胆小,懦弱,没有主见,遇到任何棘手的事情都想得是让他这个哥哥来承担解决。可悲的是,哥俩在军队里极不受人待见。哥哥每次接到一些任务时,大多都被伍长“拦腰截断”,无法得到真正施展拳脚的机会。再想想他那个指不上还到处给他惹麻烦的弟弟,真是头疼。王志看着湖面上自己憔悴无神的脸庞,思乡的情绪涌上心头,离家已有两年了,每当委屈时就越是思念自己的阿娘。
“酒在他乡醉,月是故乡明。”王志轻叹一声。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倭盗之乱快点结束,也好回家看望一下阿娘。就在这时,他看到英都尉神色慌张的走进了将军营帐。
“英都尉可有消息告知?”看到英都尉神经紧张的走进了营帐,杨将军连忙从行军榻上跃起上前迎接。
“将军请坐。前几日赶往洛阳递交‘请兵书’的将士已于刚才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并且成功带回了皇上的回书。”
“好好好!快递于我查看。”杨思文激动地从英尉手中拿走回书奏折,铺到案桌上仔细查看。回书上的内容少之又少,只有寥寥的几行字,却是把杨思文看得脑门上隆起了一层层灰色的云雾。
“书中内容将军可否方便告知?”英都尉上前急问。
杨思文伸出左手按压着太阳穴,说:“回书上说,朝廷不久前派都城三分之二以上的军力抵抗了斋桑湖叛乱的匈奴,元气大伤,已无暇顾及南方叛乱。让老身带领苍梧郡兵士自行抵抗倭盗。”
英都尉泄了口气蹲坐在了地上,“朝廷这是不想管了......”
“报......”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焦急的站外兵匆忙地闯进了军营里。“不好了,将军,刚才收到县太守消息,就在方才大概有五六千倭盗伪装成汉人穿着夜袭了广信县,他们烧毁房屋,强抢民女,夺走钱财,只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已有不下两万人死于刀口之下。”
“混账!”杨思文气的腾得立起身来,“杨都尉,现在马上派出两千兵士随我前往广信县前线痛击敌人,五百兵士沿着敌人前来的路线找到老巢堵断他们的来线,烧毁他们的粮草,你留在军营和剩下的兵士鞍不离马,甲不离身以防倭盗用调虎离山计入侵我营。”
“遵命!”英都尉连声喝道。
倭盗十分狡猾。杨思文带领两千兵士赶到广信县的时候,街上不见一个贼兵,只见到满地的尸体和运尸体的人。他们满面愁容,痛哭流涕,一个个地用单轮车推着尸体朝关外走去。杨思文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这些运尸体的人并不是受害人的家属,在这种九死一生的危害时刻,所有人都去逃命了,谁还有时间来运送尸体。只不过是这群可恶的倭盗实行的障眼法。
杨思文淡定地趋马走到了街道的中间,转身一刀把旁边乔装成汉民的一个倭盗从头部劈成了俩半,大声呵斥道:“街上运尸之人都是盗贼所伪,休想诓骗我军!即刻起,定要将尔杀到片甲不留!”倭盗见乔装败露,纷纷丢弃手中的尸体,从后颈抽出短柄月弯长刀,呼喊着听不懂的鸟语向杨家军砍去。一时间砍杀声,兵器碰击声还有鲜血从体内喷出的刺啦声交杂在这个刀光剑影的世界里。
军营里,英都尉和剩下的兵士谨遵杨思文的命令,全都整装待发地守在军营门口,随时做好准备战斗的临界状态。隔日天刚亮军营收到了好消息,杨家军大破倭盗,对方五千兵士被我军两千兵士消灭到不及五百人左右,全都溃败逃回了西江西岸边上的老巢。军营里响起了欢呼雀跃的呼喊声,大家欢喜地跳跃了起来。
英都尉差遣军士们一部分先回营帐里休息,剩下的轮流换班。刚要踏进军帐时,他的贴身士兵凑上前来,说自己有要事禀告,英尉让他直接说,他便仰身向前凑近英尉的耳朵,用手挡住嘴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过了好一会,这小兵才说完。英尉惊为失色,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随即一挥手让士兵和他一起进了军帐。
英尉的这些举动被刚要换班的王志全都看在了眼里,他从没有看到英尉有过如此惊讶的表情,认定他会做出来什么安排,便等候在英尉的帐前假装值班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英尉从军帐里面走了出来,叫了几个贴身侍卫,打算骑马出军营。倒是觉得有人一直在看他,顺着感觉看去,这王志也不转移视线,还愣是铮铮地看着他。他也便眼神坚定地朝着王志走去,问:“胆子不小啊!竟敢一直在帐外监视老身?”
王志大惊失色,连忙单膝下跪,说:“将军恕罪!只是属下见将军愁眉不展,怕是杨将军的军队遇到麻烦。再此等候将军差遣。”
“呵~你倒是挺会洞察人心的,我要挑几个精炼的兵士随我去一趟东岭山,你可愿意跟随?”
“属下全听将军差遣!”
话说这花保山来了冷氏家里也有两三天了,每天睡到晌午才起身,起来就开始使唤冷氏的母亲王氏好吃好喝的伺候。这王氏也年纪快逾五十了,被她折腾的上气不接下气。后来换了冷浣秋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这才良心大发现,觉得自己也该提正事了。
这天晌午,冷氏一家都聚在中厅乘凉,家里穷的连一个仆人都没有,就连扇风还是用的破旧的芭蕉扇。花保山拿着韩铁人的画像慢悠悠地从客房走到了中厅,出了一身的汗。冷颜回把自己芭蕉扇借予花保山使用。她叹了口长气,喝了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前两日见了东岭商行韩铁人,也给其看了咱家冷秋的画像,对方很是满意。”
听到这里,冷颜回和王氏舒了口气,又心旷神怡地笑了起来,只是这冷浣秋人如其名地一般冷淡,并没有什么反应。
“冷姑娘近来看着不是很欢喜啊?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吗?”这花保山为人敏感,人家一句话没说,只是没给她其他人相同的笑脸,她便觉得受到了冒犯,定要问个一清二楚。
冷浣秋也不吃她这套,并没有被吓住,清冷靓丽的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淡定,浅浅地说:“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姑且与我父母交涉此事,我并没有其他意见。”
花保山听到此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岔道:“姑娘是个清净之人。只是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有些事情还真得请你过目。”说着花保山从袖袋里拿出韩铁人的画像递于冷氏。
“这韩大官人深知自己和冷姑娘年纪相差甚大,也是担心姑娘嫁过去见到本人时再新生后悔之意。因此委托在下将他本人的画像交予姑娘细看,也算是礼尚往来了。”冷浣秋接过画像看向母亲,在得到母亲点头应允后,才将其打开。
有点出乎意料,这人长得竟和想象的有七八分相似。虽已是不惑之年的年纪,但却长的十分端正,偏有一身正气凛然之感。冷浣秋看着画像心里想着,嘴角不经微微上扬,想必是对画中的男人也是相对满意的。
“姑娘觉得如何,可否告诉老身?”花保山上前追问。
冷浣秋微微一笑,“人上了年纪差不多都一个样的,只是这韩公确实比同龄人的气质又上了一个台阶,只要是人品好,就无大碍。”
等一下,她这一系列官家话语给花保山整的云山雾罩的。她到底是满意不满意?哎!就讨厌他们这群读书人文绉绉地说话。花保山自己呆呆地思忖着此事,过了好半响才两眼发光地抬起头来,“哈哈哈......这事成了!”
傍晚王氏去了冷浣秋的房间,借着昏黄的油灯,浣秋坐在梳妆台前若有所思地打理秀发。王氏上前询问:“怎么还不早些歇息?”
“阿娘,您来了,快坐。”浣秋像被人惊醒一番,连忙从侧面取了一张椅子招呼母亲坐下。
“女儿心不静,还不想入睡。阿娘不必管我,先去入睡吧。”
王氏看着焦黄柔软的烛光把眼前的人儿照耀的如此可人美丽,心里不禁难受起来。“现在不管,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管喽。”说着眼泪便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阿娘不哭......”
“你与东岭韩公这门亲事定的快,阿娘都不落儿得和你好好交谈一番心意,你又如往常一样听话懂事,万事都听我和你阿爹的......你说,你这孩子怎能不让人心疼!”王氏拿起手帕不停地擦拭落下的两行眼泪。
“阿娘,你别动,让我好好看清你。”
“阿娘老了,不再是以前的面貌了,你看不清也对。”
浣秋摇了摇头,说:“不是阿娘老了,是屋里的油灯越来越暗了。还记得前几年咱家用的是烛灯,那细长柱状的蜡筒把整个屋子都照得通亮。我在那样的烛光下能将阿娘看的清清楚楚。如今?”浣秋叹口气转过身,接着说,“如今天下大乱,到处都在打仗,横征暴敛,民不聊生......阿娘还记得您远方姊妹的女儿,我方庆堂姐嘛?”
“记得。他们那里官兵和土匪成天打仗,听说现在已经不在那里生存了。”
“姨母姨夫得了重病,家中无钱看病。堂姐当时才十八岁啊,为了亲情嫁给了年逾六十的茶行老朽。她牺牲了自己,救济了家人......”浣秋拿起木梳开始束发,“父亲重债缠身,还无一谋生差事,我不得不为您二老着想。东岭韩公今日能差人送来自画像,我觉得是个可靠之人,只要日后待我真心,年龄大我二十之上也无妨。”
王氏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不谙世事沉默寡言的女儿心思竟能想到如此之远,当真是又惊又吓,上前挽住浣秋之手,哽咽着说:“女儿,你为这个家做的一切,我和你爹爹都铭记于胸。日后你到了韩府若受了委屈一定不能独自忍受,派人快马加鞭送来书信,有阿爹阿娘为你做主。”
浣秋笑笑,“女儿谨记阿娘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