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撩了那个反派》言浅

37、心虚

　　从御史台离开了之后，沈亭舟想去找容湛，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但赶到城外的军营中却被告知中山王和徐大人出去了，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回来。

　　晚上还要去凌盛家吃饭，总不好穿着官服过去，于是她只得折返，先回家中换身衣服。

　　“大小姐今儿不在家里吃饭吗？老奴顿了汤想给您补补身子。”王嬷嬷一进门，就见她准备出去，忙追着问。

　　沈亭舟一听补身子就头大，王嬷嬷不熬药之后，又沉迷于炖汤，那些汤汤水水中还要加入许多味珍稀药材，她每回都怀疑，喝完之后会不会流鼻血。

　　“大小姐，大小姐……”

　　“今儿约了去朋友家吃饭，不好推辞。”眼看着王嬷嬷追上来了，她也只得老老实实交代。

　　想到自家小姐向来不拘一格，与京中富商顾绍关系匪浅，王嬷嬷又有些担心，该不会是又约了那顾老板吧？

　　不是王嬷嬷瞧不上顾绍，只是在她固有的思想概念中，经商的哪有做官的稳妥。

　　她不免好奇地多问了句：“大小姐，您今儿是去谁家呀？”

　　“朝中同僚家中，说了你也不一定认识，大理寺少卿凌大人。”

　　“呀！这怎么不认识呢！”王嬷嬷的脸色瞬间转晴，“那可是个好官，名声不错，听说他刚正不阿，什么案子都能办得好，陛下很看重他。”

　　看她提起凌盛那熟络的模样，好像凌盛就是她家儿子似的，沈亭舟不得不重新审视王嬷嬷。

　　看来她的消息渠道比自己还广，连陛下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打听得到。

　　但现在不是闲扯的时候，再说下去天黑都走不了，她只得应承着：“是是是，我得跟凌少卿保持良好关系，这样才能互帮互助，团结友爱。”

　　王嬷嬷姑且放过了她，但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明日再去打听打听，这位凌大人相貌如何，可曾婚配。

　　大小姐不上心，眼看着都快二十了，她能不着急吗？

　　第一次听沈亭舟说去别人家里玩，还是去吃饭，王嬷嬷嘱咐着要有礼数，又是一番耳提面命，让沈亭舟千万记得要带东西。

　　所以当晚，沈亭舟去凌盛家拜访的时候，特地提着一篮橘红糕。

　　凌盛应该还在厨房里忙碌，来开门的是他爹，她笑眯眯地递上糕点：“凌叔晚上好啊，这篮点心送给你和阿盛吃。”

　　说完之后，恰好凌盛端着最后一锅汤上桌，哼了一声：“没大没小了是吧，还喊我阿盛，乖乖来帮你盛哥端饭。”

　　今日她换上了女装，凌云明显愣住了，听了俩人这番对话终于反应过来，忙吩咐沈亭舟：“沈大人先坐着喝茶，怎么能让客人端菜呢？”

　　“凌叔，不碍事的，我跟阿盛就像自家兄弟一样！对了，别喊什么沈大人，叫我小沈，喊我名字都可以。”沈亭舟说罢，真的要往厨房里冲。

　　这小子，厨艺不错嘛，看着桌上几个菜，卖相和气味倒是诱人。

　　哪能真的让她去干活，凌盛嘴上凶狠，行动却温柔，凌云在一旁看着两个年轻人在厨房口嬉笑打闹，心里忽然轻松了不少。

　　凌盛自小沉稳内敛，几时见过他这样恣意地笑过？看来，这位姑娘在他心中，有着很重的分量。

　　“小舟，你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吗？”餐桌上，凌云和她闲聊着。

　　“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很多年没回来了。”沈亭舟怕说多了露馅，按照现有信息说着，“从越州搬过来的时候，就只有我。”

　　凌云知道沈策家中的事，继续多问下去，又怕触及了别人的伤心事：“我也只有阿盛这一个孩子，有空常来家里玩玩。”

　　俩人又随意闲聊了一会儿，饭桌上气氛也格外和谐，看着一老一小其乐融融的样子，说到激动之处饭都顾不上吃，凌盛时不时给他们两的碗里夹菜，心里没来由觉得暖暖的。

　　渐渐地也生出些念头，希望能够停在这一刻。

　　“凌叔，我吃饱啦！”沈亭舟放下碗筷，赞了一句，“没想到凌少卿手艺这么好，一定是凌叔遗传的好。”

　　整个晚饭过程就只有他在跟沈亭舟聊天，凌盛就好像游离在外，只知道埋头吃饭。

　　“对了，阿盛说你喜欢吃糖球，我给你做了些，去给你装点，一会儿带回家吃。”说罢，凌云给了凌盛一个眼神示意，让他跟沈亭舟多说说话。

　　离开前还用脚踹了踹凌盛。

　　“今日审讯庾清的时候，他提到一个名字，我不知道是否涉及镜州贪腐一案。”凌盛也放下碗，貌似听话地跟沈亭舟闲聊起来。

　　但他闷惯了，除了公事，也不知道和她聊什么好。

　　恰好沈亭舟对此颇有兴趣，拖着凳子靠近了他一些：“快说说，是谁？”

　　“叫许知远，不过——”

　　话音还没落，只听得厨房里哐当一声，凌云不知打碎了什么东西。

　　“爹，没事吧？”凌盛起身喊了一声。

　　“没事儿，手滑把碗摔碎了。”凌云死死握着拳头，这才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他的嗓音微微颤抖，不过好在没有引起凌盛的怀疑。

　　许知远这个名字，犹如一道惊雷落下。

　　他没想到时隔多年后，竟然还能被人提起，而且还是被凌盛提起。

　　“这个名字倒没听过。”沈亭舟摇摇头，“明儿我去吏部问问。”

　　询问了一些其他细节，沈亭舟心中也大概有数，庾清和袁涛大概会把这些事儿全认下来，至于能招出多少同样贪腐的官员，就不确定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她轻叹一口气，蓦地又想起今日看到的吾丘鸠的故事。

　　晟朝虽亡，并不只是国君一个人的问题，腐朽的吏治，结党的官员，这些问题不得到解决，天越也会同样面临那些问题。

　　而将自己自诩为吾丘鸠的容湛，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又能改变什么呢？

　　“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沈亭舟的心情忽然变得沉重，打算告辞。

　　“阿盛，你送小舟回家。”凌云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外，将满满一包糖球递到沈亭舟怀中，“吃完了跟阿盛说，凌叔再给你做。”

　　沈亭舟赶忙谢过了凌云。

　　紧接着，他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塞进沈亭舟手里：“第一次见面，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块玉佩你戴着玩。”

　　“这怎么好意思呢。”沈亭舟不敢收这份礼，普通的吃食也就罢了，玉佩这种珍贵的物件，她不敢随便收下。

　　但凌云死活也不肯收回去，立刻就掉头回家，把大门紧紧关上。

　　沈亭舟尴尬地笑了两声：“凌叔还真是客气，哈哈。”

　　“既然他给你，就收下吧。”凌盛知道那块玉佩，说是他娘留下来的，意义非凡。

　　没想到凌云心中也颇为认可沈亭舟，凌盛低着头浅笑：“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你也回赠我一块玉佩。”

　　“哪有这样的道理。”沈亭舟看也不看，就将玉佩往怀中一揣：“凌叔送我的，你想要啊，自己去跟他说吧。”

　　两人在夜色中缓缓前行，沈亭舟闻着怀中的山楂香气，忍不住打开了袋子往嘴里塞。

　　酸甜可口的山楂被一层薄薄的糖霜包裹着，雪白的糖霜入口即化，伴着咀嚼流出的山楂果汁在口腔中流淌，格外可口。

　　“这手艺绝了。”沈亭舟连吃了两三颗，止不住地赞叹。

　　“想一直吃吗？”

　　凌盛忽然间开口问道，这话中隐藏着的心迹只有他自己明白，还没听到沈亭舟的回答，他的脸就微微灼热。

　　这样特别的她，这样可爱的她，就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竟再也无法抗拒。

　　如果他和太子已经再无可能，那么会不会愿意考虑其他人。

　　愿不愿意，试着接受自己？

　　凌盛很想问出口，但却还是羞于启齿。

　　除了面对那几个八百个心眼的老板们，其余时候沈亭舟见山是山，听见什么回答什么，从来懒得费脑子去想。

　　凌盛这么问，她认真地想了想：“山楂虽好吃，但吃多了牙齿和胃都吃不消，况且这东西只能饭后消食，也不能整日吃。”

　　转个弯就要到沈府门口，凌盛听了她这一本正经的回答，脸不自然地抽了抽。

　　“朽木。”他的语气闷闷地。

　　沈亭舟别的事情上迟钝，对于别人吐槽自己却格外敏感，她气鼓鼓地看着身旁的凌盛：“你骂我干嘛？”

　　“自己回去想想吧。”他只觉得别扭又尴尬，刚刚问话的那一点勇气被沈亭舟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打击得烟消云散。

　　“喂，话没说完不许走，我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沈亭舟揪着凌盛的衣袖，“说话说一半，老来无人伴！”

　　凌盛被这句歪理气笑了：“你才没老伴。”

　　“快说啊！不然我一晚上都会睡不着的！”她气愤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笑！”

　　刚刚走到转弯口，原本笑着打闹的两个人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凌盛尴尬地往一旁走了两步，沈亭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容湛。

　　怎么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心虚感？

　　她为什么要怕容湛？！

　　想到这里，沈亭舟轻轻咳嗽了一声：“王爷是来找我的吗？”

　　凌盛倒也识趣，拜见了容湛之后，对沈亭舟说道：“改日再说，你既然到家了，我就回去了。”

　　等到凌盛走远，容湛一点点朝她走近。

　　“沈亭舟，你可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