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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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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没睡,次日沈亭舟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朝。
路上遇见了凌盛,他倒是难得主动上前来打招呼,只是语气依旧不太客气:“从镜州回来,也没见带些特产。”
沈亭舟诧异:“不是吧,凌少卿也会在乎这些玩意儿吗?”
还不等凌盛开口,她又凑近了说:“我给你带的这份礼,不比那些土特产值钱?把庾清和袁涛好好审一审,明年朝廷开支说不定就有了。”
说罢,忙问道:“对了,开始审讯了没?”
提到正事,凌盛挑微微眉道:“昨儿走完流程,所有文书都备好,待今日下朝之后就去审讯,沈大人刚刚回来,今晚若是无事,给你接风洗尘如何?”
今天太阳可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万年扑克脸凌盛竟然对自己和颜悦色了。
如果凌盛下朝之后就去审讯,那按照他的办事效率,到晚上就应该能定案,沈亭舟笑得眉眼弯弯:“只要别去知味斋,哪儿都行。”
凌盛被她的笑意感染,也跟着轻松了起来:“我那点儿俸禄,可请不起知味斋,到我家去,给你做几个菜吧。”
“那我就不推辞了!今晚上门叨扰。”沈亭舟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蹭饭时机,“对了,能让凌叔加根糖葫芦给我不?”
凌盛点点头:“成,不过不用他来,他熬糖的手艺,还是我教的。”
“是么……”
二人又闲谈了几句,踏进了金銮殿,随即又神色端重了起来。
看着那一抹青碧色的背影,凌盛只觉得连日来的烦闷和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回来了就好。
他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
今日朝堂之上并无特别,大致走了个流程就散会了,沈亭舟却觉得有些怪异,按说容湛处理镜州水患一事妥当,至少也该拿到朝会上表彰一番吧。
可是这一篇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还有朝臣隐隐暗示容湛该尽快前往自己的封地楚州。
薛平的事情不能提,是为了暗审,但镜州的事情也不能提,沈亭舟就看不懂了。
下朝之后,她步履匆匆地跟在卢纶身后,将自己在镜州这段日子的收获,还有薛平的事情全数告知。
毕竟明帝也交代过,接下来的事情,还是由卢纶出面比较妥当。
沈亭舟忽然想起在这次前往镜州之前,卢纶也曾关照过,有关于韩志的问题,不管怎么样都让他出面来解决,她心中的猜测也慢慢肯定。
能令卢纶和明帝如此小心谨慎,想必他们心中也十分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
古谦在整个故事中,绝不是懵懂无知被下属和门生蒙蔽的无辜人物,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
“整天到处乱跑,今儿就给我好好地端坐兰台。”卢纶拍了拍沈亭舟的脑袋,“回头别让人把你给弹劾了。”
兰台,原来就是御史台!
沈亭舟想起那个雨天,顾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句,他的心上人就在兰台。
心没来由地揪了起来。
这小子该不会跟“沈亭舟”也有隐藏感情线吧,她细思极恐,按照原本的剧情来看,顾绍不可能无所求地为她做这么多事,除非另有目的。
顾绍虽是商贾,但却富甲一方,看起来也无心入朝,就算他想要入朝为官,也不会指望自己吧。
这么排除下来,一个可能性隐隐飘进脑子里。
看样子又要拆cp了,她在心里哀叹了一句,看来以后在和异性的来往中,一定要多加注意言行举止,避免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她坐在书桌前,还是认真思考这些需要注意的异性有哪些。
容湛的脸庞一下子跳进了脑海中。
沈亭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到自己的同僚汪御史身边:“汪老,咱们兰台有没有《吕氏春秋》啊?”
汪御史难得见她定下心来的样子,不禁觉得好奇:“怎么,一向觉得读书无用的沈大人,也要看书了?”
“我给你们留下的就是这个印象嘛?”她纳闷地挠挠头,“我只是觉得,不要死读书,也没说不要看书呀!”
本着不跟晚辈计较的原则,汪御史指了指后面的书架:“原本是没有的,前段日子小陆从家里带了一本过来,说要细细研读,你去找找看。”
沈亭舟谢过了汪御史,奔向书架前去搜寻。
她提着一本书斜靠在窗台边,随手翻阅了起来,她要找的是吾丘鸠的故事。
去往镜州之前,卢纶曾说过,按照规范,容湛的封地在楚州,而他乃是皇子,封王应该取单字,是为楚王。
但他却选择了中山王这个封号。
答案就在这本书中。
《吕氏春秋》中记载,赵国在胡服骑射等措施下渐渐强盛了起来,因此赵武灵王便开始思考要灭了心腹大患中山国,彼时的中山国已经腐败不堪,他们的国王更是一心求和,因此割地让与赵国。
但赵武灵王岂会因此满足,两年之后就再次命赵军进攻。
国家有难,必有忠臣。
中山人吾丘鸠便在此时出现,书中记载,他“衣铁甲,操铁杖以战,而所击无不碎,所冲无不陷,以车投车,以人投人”。
但仅靠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与赵军相抗衡,最终还是无法改变中山国被灭的命运。
读完之后,沈亭舟合上了书本,开始发呆。
想必容湛自诩吾丘鸠,这才选择了“中山”二字作为自己的封号,他是否想表达,自己也像吾丘鸠一样冲锋陷阵,英勇顽强,却最终无法以一己之力与腐朽的国家抗衡?
想必这些,又和他当年在晟朝皇宫中经历的一切脱不了关系。
沈亭舟越发好奇,究竟那些原书中没有写出来的故事是什么样的?
她更想知道,原本的容湛到底是什么样子?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老汪,她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就属沈亭舟最为呱噪,满脑子稀奇古怪的故事,常常唠叨得人无心办事,只想听她说书。
今日怎么这么安静?卢纶撰写完明日要上奏的折子,走近了想看看她在干什么。
一旁的汪御史见状笑道:“我就说小沈怎么会想着看书,《吕氏春秋》翻了两页,就在发呆。”
卢纶的脸色微微凝重了些。
站了好一会儿,见沈亭舟仍旧没有回过神来,卢纶只得微微轻叹一声。
还不等他说话,沈亭舟将书一阖上。
“老卢!我忽然想起来还有很重要的事没解决,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说罢,又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老派学究汪御史捋着胡须咂舌:“小沈这么风风火火的,也不知道以后谁家郎君娶回家。”
卢纶无奈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念叨。
沈策啊,我尽力了,但你家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很多事情,光靠我一个老头子两张嘴皮去说,是拦不住的。
***
下朝之后,凌盛率先提审了袁涛,大概是先前已经被太子威慑过了,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他就如实招供了一切罪证。
多年来和庾清联手,一同欺上瞒下,利用天灾生财,自己赚得盆满钵满,全然忘了当初入朝为官时的承诺,置万千百姓的性命不顾。
凌盛不想多看他一眼,这种贪官污吏,害死了这么多人,实在死不足惜。
他只想着快快审理结束,好尽快将这二人法办,好告慰那些在洪水中丧生的性命,也给活着的两州百姓一个交代。
原本今日只打算提审一个人的,眼看着时间还早,他便又命人将庾清带了出来。
庾清早已没有一点昔日得意的神色,他从晟朝就开始在镜州为官,也算得上是老臣。
他知道镜州的事早晚会暴露,先前曾给自己寻过一个替罪羊,那只替罪羊死了之后,安顿了好多年,庾清自诩聪慧,多年来行事从未被人发觉,没想到这回是彻底栽了。
“庾清,本官已经整理好所有的证据,你最好将这些年所作所为悉数交代!”凌盛端坐在高处,面色冷凝,不怒自威。
庾清颓丧着脸,也准备像袁涛那样老老实实交代。
毕竟都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谁知他一抬头,看见凌盛的一瞬间,就露出被雷劈了一样的神情来。
他这是见鬼了吗?!
接下来凌盛几番问话,庾清都像是没听见似的,自言自语就像是着了魔一样。
凌盛还当他是在玩什么花样,随即怒目相斥道:“庾清,本官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你此番犯的是重罪,已经累及三族,逃不过满门抄斩,不要想着耍花招!”
庾清被他这番厉声呵斥惊到了,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难以自拔,耳朵里只听见“满门抄斩”这几个字……
他额头蹭蹭地冒汗,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许大人,我错了,我错了!”
然后又忽然开始狂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吗!你已经死了!你全家都已经死了!没人会替你翻案!”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凌盛不悦地皱眉:“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手下的官差上前禀告:“凌少卿,他一直在喊许大人,许大人。”
凌盛的眼睛随即亮了,还当是庾清慌乱之中招供出了自己的同伙,赶忙追问:“庾清!你所说的许大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庾清早已经神智不清,变得疯疯癫癫,他一边大笑一边说:“钦差大臣许知远啊!”
凌盛不记得朝中有这样一位同僚,他将这个名字认真地写在了自己的案簿之上。
庾清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就跟疯魔了似的,时而大笑时而大哭,待凌盛走了之后,他抱着收押他的官差死活不松手,还想上去咬别人。
那官差无奈之下,一巴掌打在庾清脸上,将他半张脸都扇肿了。
庾清忽然从混沌中醒过来,忙问官差:“刚才审讯我的是何人?”
见他这会儿到跟没事儿人似的,那官差不免嫌恶:“你以为这样装神弄鬼,凌大人就会放过你吗?明日会重新提审,好好在牢里头呆着吧!”
说罢,将门锁好,转头离去。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庾清从惊吓中醒过来,细细思量着,这样相似的容貌,除了父子,不会有其他关系!
但许知远已经满门抄斩,他的孩子,又怎么会活在世上呢?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