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海底的鲸鱼遇见了阳光》肥坨坨的小小猪

3、第三章

　　差不多半小时后，江陵阴沉着脸回来了，一声报告喊得那叫一个幽怨。
　　罗征贱兮兮地调侃他，“欢迎英雄凯旋归来。”
　　“哈哈哈哈哈——”全班爆笑。
　　江陵不屑地瞟了一眼罗征，窝进椅子里独自郁闷。
　　办公室里，江陵表情淡然。中年女人已经缓过来了，正拉着教导主任哭眼抹泪地一边控诉刘芳破坏他人家庭的不道德行为，一边要求学校开除这个道德败坏之人，以免带坏其他学生。
　　江陵这才知道，刘芳年纪要比他们大一些，不知什么原因高一时辍学了，在外面打了几年工后又回来读书，无论是生活经验还是社会阅历都远在他们这些涉世未深的高中生之上，难怪那个女孩会被她骗这么久。
　　他们这些外人只觉得不可思议，而当事人则一脸坦然，冷静地说着，“不麻烦老师了，我会解决。”
　　江陵临走前，刘芳拦住了他，神色柔和眼神专注，“刚才谢谢你救我，没想到你人这么好。”
　　长长地走廊上，一阵过堂风袭来，刘芳细碎的言语裹着风声灌进他的而耳朵里，江陵只觉恶寒，随便敷衍了句“客气”，落荒而逃，心里有种挥之不去的不详预感。
　　江陵郁闷地胡了一把头发，低头看见静静躺在抽屉里的手机，侧头看到的却是林唯希的后脑勺，江陵更郁闷了。
　　好在这郁闷没有维持多久便被罗征聒噪的八卦声打破了，“老江，快，跟我们说说办公室发生了什么？最后怎么处理的？”
　　其他人也一脸八卦，“是啊，说说。”
　　江陵哭笑不得，双手一摊，“不知道，我交代完我的情况就被主任赶回来上课了。”，江陵三缄其口，背后嚼人舌根，不是大丈夫所为。
　　“啊——真没意思。”
　　“哎——真没劲。”众人纷纷表示遗憾。
　　罗征不死心，“那说说你英雄救美……嗯哼……现在心情……怎样？”胖乎乎的小短手在空中来回比划着，眉毛上下耸动，一脸欠揍相。
　　江陵刚想抬手赏他一巴掌，余光瞥见林唯希起身准备伸懒腰，突然灵光一现，“别问了，小爷我现在只觉得心好痛，一腔热血喂了狗，哦，我的心脏。”江陵瞅准时机，林唯希刚一抬手，他一把搂住林唯希的腰，脑袋埋进林唯希肩窝一通乱蹭，“小希，我需要你的安慰，呜呜呜……”
　　林唯希眸子骤然一缩，浑身僵硬，当场愣住。江陵心情愉悦，在他头上揉了下，迅速起身往外走去，嘴里嚷嚷着，“罗，走，陪哥到小卖部shopping去。”
　　罗征欢天喜地地跟上。
　　林唯希还没从被江陵抱腰、蹭头、摸头一系列事件中反应过来，从小到大，除了奶奶，他从没跟别人有过如此近距离的肢体接触。这种感觉让他颤栗，那人身上滚烫的温度让他很是不习惯，心里却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搅得他烦躁不已。
　　林唯希轻咬舌尖，深吸一口气，左手肘搁在桌上，竖起小臂支着脑袋，失焦的瞳孔再次聚焦，笔尖狠狠划过书页，留下深深的黑色痕迹。
　　临近上课江陵才回来，看见林唯希又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紧了紧衣兜里特意带给林唯希的零食，心中有些不安。江陵悄悄把零食从桌下递给林唯希，林唯希直接往旁边挪了挪没搭理他。这下江陵彻底蔫了——我刚刚是不是过分了？不会生气了吧？这男生生气该怎么哄？送礼物？他喜欢什么礼物呢？手机？不对，他是不是嫌弃我给他的是二手机才没有收？嗯，看来得去买个新手机？
　　江陵的心思百转千回，林唯希一个姿势到底，两人就这样维持着奇怪的平衡直到放学。
　　老师一走，学生们一涌而出，林唯希轻轻拉住江陵的胳膊，冲他微微一笑，江陵欣喜不已，正准备卖乖讨巧呢。林唯希就抬脚踩在他的胯骨上，在他疑惑地目光中一脚将他蹬了出去。然后收脚，理了理衣服，起身，施施然离去。
　　江陵呆坐在地上一时忘了该作何反应，似乎没想到林唯希会这么对他，望着他一步一步优雅地走出教室，眼里有光一闪而过，嘴角微勾。
　　唐一鸣和罗征顺着江陵的目光看向林唯希远去的背影，又看看坐在地上笑得一脸白痴的某人，直觉哪儿不太对。
　　“你干什么了？”两人异口同声。
　　“没干什么啊。”江陵装傻。
　　“没干什么是什么，你没干他踹你干嘛？”罗征明显不信，再次逼问。
　　“我怎么知道。”继续装傻。
　　“你不知道？”唐一鸣也不信。
　　“哎呀，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上哪儿知道去。”江陵知道林唯希在为他擅自抱他的事而生气，但他没必要告诉他们，就岔开话题随便搪塞过去，“你俩午饭去哪儿解决，带我一个。”
　　荆川一中远在郊区，周围没什么居民，许多学生家住得远。午饭就在学校食堂解决，或是去外面小餐馆。
　　罗征性格跳脱，为人好动，被江陵一打岔神经直接脱轨，大手一挥，“听我安排，走。”
　　唐一鸣则要沉稳一些，见江陵不愿意说也没在纠缠，拍了拍罗征肩膀“他就一吃货，听他的准没错。”
　　三人有说有笑的一齐往学校后街走去。一中后面有条未开发完整的商业街，据说因为土地赔偿问题与当地居民发生矛盾导致项目暂时搁置。一些投机者借此大肆低价购买店铺，而后出租给当地居民，失去土地的农民迟迟得不到赔偿，又无其他稳定收入来源，迫于生计只能含泪租下本该作为赔偿的店铺，做些小生意谋生。
　　幸好，一中学生基数庞大，且学生大多数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购买力强，因此，后街渐渐涌现出许多小餐馆，这些餐馆实惠又美味，深受学生喜爱。
　　三人去了罗征推荐的那家小炒馆子，吃完饭后又在旁边奶茶店坐着聊了许久，罗征本就健谈，江陵又是个话痨，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天南地北地扯，唐一鸣时不时接上几句，气氛十分融洽。
　　期间唐一鸣有事先走了，江陵带着罗征杀进超市，买了一堆零食贿赂收买他，从他嘴里套出了不少林唯希家的情况。
　　原来，林唯希的奶奶和唐一鸣的奶奶是多年好友。可四十年前的一桩丑事，两人彻底决裂。
　　林奶奶的外家——莫家是荆川当地人交口称赞的书香世家，从林奶奶祖父那一代到她这一代共出了十三名教师。可惜天不佑人，一场煤气泄露引发的大爆炸带走了莫家九条人命，除了贪玩跑出去的林奶奶和刚满十八岁的妹妹，无一生还。
　　林奶奶作为长姐，担起了抚养妹妹的职责。那年，林奶奶刚大学毕业，同唐奶奶一起被分到荆川三中任教，两人既是校友又是同事，关系好得不得了。两人一齐结婚，又先后怀孕，两人挺着大肚子给还未出生的孩子定娃娃亲。两家人更是一起在南城买地基建房，门对门窗对窗，和睦相处了十几年。一切看起来幸福又美满。
　　这时，意外发生了，唐爷爷出轨了。
　　那个老实巴交的高中教师被唐奶奶捉奸在床，而他出轨的对象正是林奶奶的妹妹——莫晚晴。事情败露后两人迅速离了婚，孩子归唐奶奶，唐爷爷净身出户。这下莫晚晴不干了，她本就是冲着唐家的钱去的，于是三天两头找唐奶奶麻烦，无所不用其极地威胁、逼迫唐奶奶要和她平分唐家家产。
　　林奶奶深觉有愧于好友，便让林爷爷时常帮衬着。就这样照顾着照顾着，两人照顾到一起去了。
　　林奶奶被蒙在鼓里，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没有管教好妹妹这才伤害了唐奶奶，拉着自己的丈夫好似赎罪般地对她好，真真是掏心掏肺。
　　当时身边有不少人提醒她，要当心些，多留个心眼，到时候丈夫跟人跑了都不知道。对于这些无端的猜测林奶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没放在心上，依旧对唐奶奶好得不得了。
　　殊不知，自己的丈夫和最信任的好友背着她玩地下情。
　　好死不死，两人的地下情被莫晚晴发现了。那个星期林奶奶被派到县里交流学习去了。莫晚晴趁虚而入，再次上门找事。
　　莫晚晴学生时期跟街头的混混们学得一手翻墙越瓦的好本领，趁着夜色悄悄翻进唐家，本是想吓唬吓唬人拿点钱花，正巧撞见了两人偷偷幽会，莫晚晴偷偷拍下了两人偷情的一幕。
　　唐奶奶生日那天，莫晚晴不请自来。一沓沓大尺度的艳照揭开了两人龌龊的关系。
　　那天，莫晚晴笑得张狂又放肆，极尽侮辱之词。林奶奶当场晕厥过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很快，整个南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丑事。林奶奶受不了流言蜚语，更受不了别人同情的目光，离婚手续一办完就搬走了。
　　林奶奶带着孩子搬到了北城。
　　两人彻底撕破脸，自此再无往来。
　　而他作为小辈之所以知道这段往事，源于一次家长会。初三那年，林唯希转到一中，跟他和唐一鸣成了同班同学。家长会上，林奶奶与唐奶奶不期而遇，家长会结束后唐奶奶堵住林奶奶不知说了些什么，林奶奶大发雷霆当众打了唐奶奶一耳光。
　　而罗征奶奶家当年就是两家人的邻居，对这段往事略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