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海底的鲸鱼遇见了阳光》肥坨坨的小小猪

4、第四章

　　罗征原以为唐一鸣和林唯希会受长辈们恩怨的影响成为水火不容的仇人，没成想两人根本不知道这些污糟事。
　　况且林唯希刚转学过来时整个人阴郁得不得了，不善言辞，更不与人来往，永远冷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他身上这些缺点愣是让那张惊为天人的脸生生衬托得魅力十足，俘获了万千少女的心。换句话说，没有人会一直喜欢林唯希，但一直会有人喜欢林唯希。
　　情书、零食、玩具、手工艺术品、花、平安符，明恋、暗恋，偶遇，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不敢做的，各种花样层出不穷。反观林唯希，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俨然一座千年冰山，一点融化的迹象都没有。
　　林唯希阻止不了少女们疯狂跳动的心，于是拉罗征和唐一鸣做挡箭牌，用他俩班干部的身份帮他拦截少女们源源不断的礼物，三人这才渐渐熟络起来。林唯希也渐渐开朗了些，不像以前那么阴郁、孤僻了，待人接物总是文质彬彬的，说话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但罗征知道，林唯希的心早已一片荒芜，那里寸草不生。
　　“他学会了伪装，把真实的自己藏起来了，不让任何人发现。”罗征伸出食指，在江陵眼前摇了摇。
　　江陵恍惚地笑着，用温柔的假面隐藏着真实的自己，厌世般地自我封闭，不知真实的林唯希是什么样的？心里有了隐隐的期待。
　　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那么小一根，那么多人勇往直前、前赴后继，所以为了不被落下，学，闷头学，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高三更是最后的冲锋。老师们纷纷拿出了看家本领，复习规划、知识框架、基础复习、查缺补漏、突击提高、强化巩固等等各出奇招，开学仅一天，各科课本、复习资料、参考书、卷子就堆满了课桌。
　　厚厚的书堆垫着脑袋，窗帘如同海草般在空中呼啦啦旋转，伴着它的是刷刷的翻书、理卷子声。望着刚发的高考模拟卷，江陵深叹一口气，真不愧是重点高中，连开学都那么别致。
　　江陵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本是踏青的好时节。
　　“哎——”江陵不知道第几次叹气。
　　又看了看身旁的空位，“哎——”
　　罗征实在受不了了，回头问他，“你什么情况，哎一下午了，阳光大男孩变闺怨诗女主了。”
　　江陵缓缓一笑，一幅要死不活的衰样，“罗啊，你一中老师都这么变态吗？这才刚开学。”冲罗征扬了扬卷子。
　　罗征一耸肩，不可置否。
　　唐一鸣接过话茬，“还有更变态的，小道消息，为了提高学习效率，学校决定，自下周起，高三年级晚自习时间改为七点到九点半，多上半小时。”
　　“什么？”罗征哀怨。
　　“学校真有创意。”江陵更加哀怨，再次问自己，荆川那么多中学，你怎么就选了一中呢？江陵已经能够预见接下来的日子是多么枯燥和充实了。
　　江陵漫不经心地抬眼，视线冻结。
　　林唯希双手插兜迎面走来。
　　江陵立马转阴为晴，嘴角止不住上扬。顿觉当初选一中真是明智之举，学业重、压力大都不是事儿，一个林唯希就胜过世间无数。
　　林唯希一进教室，看到的就是江陵笑得异常愉悦的狗脸。眉头轻皱，心下疑惑，这人什么毛病。
　　江陵嬉皮笑脸地站起来，鬼叫道：“林小希，你终于来了。”
　　林唯希眉头紧皱。看来江陵真是属阿拉的，百度上说阿拉斯加对身边每个人都充满爱意，人类在它眼里就像失散多年的亲戚，特别自来熟，那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要面对这张贱兮兮的狗脸。
　　林唯希眉头皱得更深了。
　　江陵假装没有看到林唯希越来越阴沉的脸和即将连到一起的眉头，狗腿地拉开椅子，还煞有其事地掸了掸灰，“请坐。”
　　林唯希不解地看着江陵。江陵的行为逻辑完全不同于他之前认识的所有人，尽管他认识的人不超过一百个，可他们都一样，无论多么热情的人，只要接收到他刻意散发的敌意和冷漠，脸色马上就变了。有的选择远离，有的选择埋怨，有的则会诋毁，无论那种，他都能应对自如，唯有江陵，他们认识不到一天，几次交锋下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预判他的任何行为，更看不穿他坦荡得明明白白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江陵就像超纲的知识点，就算他翻遍答案书也找不到正确答案，这种未知的感觉让人心悸。尤其对于长久习惯以最大恶意揣测他人的自己来说，江陵的一切行为都好似带着目的，这样的人，必须远离。
　　林唯希直接无视献殷勤的江陵，不紧不慢地坐到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江陵则是一脸的不正经，“哐啷”，一把扯过椅子，叉开腿坐下，手肘支在桌上，小臂与大臂成35度角，捧着脑袋，就这么定定地望着林唯希。一支黑色签字笔在指间不停地旋转、旋转。
　　江陵赤裸裸的视线好似带着火，灼得林唯希皮肤滚烫，不由得背过身去避开他的视线。
　　江陵见他身体不自然地缩了一下，心中一笑明明很反感他，表面却不显山不漏水，对人永远就两副面孔，要么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要么冷若冰霜拒人千里。想起罗征说的那些话，江陵不禁有些心疼林唯希。到底是怎样经历，竟将如此花样年华的少年磋磨成这样。
　　江陵左思右想之际，老师抱着试卷走了进来，以全班整齐划一的哀叹声为起点，老师们开始了唾沫横飞、口干舌燥的课堂。
　　江陵收回视线，规规矩矩地开始听课。
　　林唯希微微侧头用余光打量江陵，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想发火又找不到理由，想无视又做不到，江陵的存在感太强，通常，这种人自我意识强大，喜欢炫耀，精力旺盛、热情主动——林唯希按照心理书上概述的存在感强的人群特征，毫无依据地给江陵贴标签，最终得到结论——换位置，远离这只疯狂的雪橇犬。
　　江陵上课注意力不集中，发现老师讲的内容自己都会后就不听了，转眼看见一脸认真的林唯希，心里痒痒，肚子里那点坏水直冒泡泡。提笔在本子上写下一句：林小希同学，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漂亮。
　　将本子推到中间，用笔戳了戳他的胳膊。林唯希看了后白了江陵一眼，背过身没理他，江陵又开始递各种小纸条，搅得林唯希烦躁不安，好几次几欲发火又生生忍住，眼神凶狠地警告他。
　　江陵瞅见林唯希的小动作，眼里尽是坏笑。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林唯希暗自松了一口气，咬牙恨恨地对江陵说道：“滚出来。”
　　江陵嘴角勾起，吊儿郎当地跟着林唯希出去。
　　枫树沙沙作响。“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唯希开门见山。
　　“没想干什么啊。”江陵一脸无辜样。
　　“那你TM骚扰老子。”
　　“骚扰，林小希同学，你挺会用词哦。”
　　“你——”林唯希只有被人骂的经历，没有骂人的经验，被江陵不着调的话语堵得如鲠在喉，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反驳他，只能怒瞪着江陵。
　　江陵淡淡一笑，一伸手勾住林唯希的肩膀，低沉好听的声音在林唯希耳边想起，“哎呀，不要生气，我就是觉得你很合我眼缘，再说我们是同桌，开个小玩笑增进增进友谊嘛。”
　　林唯希最烦这种自来熟的人，见人就迎上去，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社交能力极强，江陵这些优点都是林唯希最反感的特质。
　　林唯希心里冷哼一声，伸手扣住江陵的手腕，毫不犹豫地甩开，硬邦邦地说：“你不合我眼缘，离我远点。”警告地看了一眼江陵，转身离开。
　　江陵揉了揉手腕，叹了口气，“劲还挺大。”
　　凝视着林唯希远去的背影，江陵挑眉，喃喃道，“离你远点，这辈子都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