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为邻》精灵飞鱼

7、七

　　当今天下有三大风云人物，陈国的骠骑将军叶廉，西国的德云山庄庄主钱满，剩下一位是个女子，乃彦国皇帝的二女儿，瑶台公主。前两位林薇夜倒是没怎么注意过，这个瑶台公主她是耳熟已久，早在她们还生活在彦国的时候就常听人提到。

　　瑶台公主以美貌冠绝天下，据说她肤色胜雪，眉眼如画，皓齿丹唇，明艳不可方物，又有人传她冰雪聪明，机智过人，总之占尽天时地利，乃是不可多得的人物，被彦国皇帝视为掌上明珠，对其的疼爱更甚于彦国诸位皇子，可想而知这位瑶台公主有多么出众了。

　　不过林薇夜对此一向嗤之以鼻，视为无稽之谈，先不说那些谣传的人有没有见过公主的真面目，在她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姐姐才是最好看的，只是为了掩饰那异于常人的双眸而不得不系上缎带，才连带着掩去了她的大好姿色，否则一定是人见人爱，定比得上那什么瑶台公主了。

　　可是看着眼前正在给方青治疗的宋以阳，她的内心不禁有些动摇了，长久以来固执的偏见有些松动的迹象。倒不是说宋以阳有多么美，只是她身上有一股十七岁的李朱颜无法比拟的气质。就比如此时她正弯腰在方青身上扎针，那从容不迫的神情和果断的动作，让林薇夜不由得改观，优雅、高贵，历经岁月养成的成熟和冷静，这些大概就是她和姐姐所缺失的且永远得不到的吧……

　　“我们再也长不大了。”

　　谁？林薇夜吓了一跳，刚刚陷入空想的那一刻，脑海里似乎听到了一个让她恐惧的声音，或者说，恐惧的不是声音而是话语本身，那个有魔力的，会吸取她所有能量的句子，好不容易忘记的，令她害怕的根源。林薇夜站起身来，如果继续坐着胡思乱想的话，恐怕会再听到什么吓人的东西也说不定，要把思绪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转移到……

　　顺着视线走进来的，是端着盘子的苏明纱，她也许是刚醒的关系，脸色有些苍白。只有方青这种傻瓜会选择破坏人们的睡眠来作为复仇的第一步，因此他被送到济世堂时，所有人都正在梦乡里，林薇夜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应门，她情急之下用了惯用的方法，一脚踹门而入，这才把睡在外间的一伙人都吵醒了。

　　苏明纱看到林薇夜时吃了一惊，不过接着发现了躺在不远处的方青，他已脸色发黑，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像是中了毒的样子，也没来得及和林薇夜打招呼，急急忙忙招呼几个打杂的抬着伤患进去了。林薇夜踹在方青胸口的那一脚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她还算是个仁慈的好孩子，方青的毒是李朱颜下的，就连林薇夜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件事情。

　　这下可好，她姐姐下的毒，那不是一般两般人能解得了的，就连她这个做妹妹也不能全看透。所以她很好奇这世上还有谁能和李朱颜一较高下，原本以为苏明纱会自己动手，却见她请了自己的师姐过来。林薇夜看着宋以阳手法娴熟地认穴，扎针，眉头皱也不皱，心里暗暗感叹，如果真能把这家伙救活那我就服了你。

　　“要不要喝杯茶？”苏明纱在一边问道，看着林薇夜丰富的表情变化，感叹、皱眉、惊恐、讶异，心中暗暗称奇，这孩子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来神来，林薇夜冲她感激地一笑：“谢谢，我不用。”苏明纱的到来让她暂且忘掉了痛苦的回忆，但是她并不喜欢喝茶。

　　“哦。”苏明纱端着杯子来到了师姐身边，问道：“师姐，如何？要不要先喝杯茶？”

　　一向自视医术高明，尤其是在对毒物研究这一块出类拔萃的宋以阳皱着眉头不吭声，苏明纱知道师姐是遇上麻烦了，不过竟然能难倒她的大师姐，不知这下毒者是哪个奇人。如果她知道那个“奇人”是她搭救过的两姐妹之一，并且其中一人还站在旁边看着她们解毒，不知会作何反应？

　　接过苏明纱递来的茶水一口喝下，宋以阳又锲而不舍地和方青身上的怪毒奋战，苏明纱更不会知道这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可怜男子中的是什么毒，看到林薇夜一脸悲悯地望着他，心里想着这女孩真是心地善良，如能成为医师，必能造福更多的人，念头一闪，苏明纱张口问道：“薇夜，你想不想学医？”

　　林薇夜是在可怜着方青，不过可怜中又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没有表现出来，她已知道姐姐下的是什么毒，也知道解毒方法，不过，她还真不想说出来。听到苏明纱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看到她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倒不是很想学医，凭她害的人比救的人要多这一点来看，她还真对不起医师这个光荣的名字，要是被姐姐听到，还不笑话死她？可是说实话，她蛮喜欢和苏明纱待在一块儿，从彦国一路奔波而来，她一直和姐姐相依为命，直到遇见了苏明纱，虽然相识不久，但是她很喜欢和苏明纱聊天说话，是和姐姐在一起时不同的感觉，大概就是所谓的朋友吧，像她们这种四处奔波的人，很难交到什么朋友的。考虑了一会儿，林薇夜低低地回了一句：“我能不能回去问问姐姐？”也许李朱颜能给她一些意见。

　　“好呀。”苏明纱高兴地说道：“如果我们能成为同窗的话就好了，学医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而且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要是将来，薇夜和我都能被选上医女的话，在宫里我们也能相互扶持啊。”

　　“你设想的也太远了。” 宋以阳平静的声音传来，两人转过头去，只见她已取下了全部的银针，此刻正在思索着解药的药方，听到苏明纱的远大理想，顺口插了一句。

　　“咦？师姐，这人没事了吗？”

　　宋以阳摇了摇头，说：“还不稳定，但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了，中的毒不深，我帮他把毒血都放了出来，配合着一些药物，过几天应该能好。”

　　“真不愧是师姐啊。”苏明纱佩服地说，对着一脸震惊表情的林薇夜道：“薇夜，你先回去吧，你姐姐会担心的。”

　　“哦。好。”林薇夜点了点头，看了面色缓和的方青一眼，又不敢相信地看了正在写药方的宋以阳一眼，飞快地离开了。

　　竹林深处的小房屋里，李朱颜伸了个懒腰，半睁着眼睛，对着身边讲得激情四射的妹妹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解了我下的毒？”

　　“是啊！姐姐，就是那个苏明纱……的师姐，用了不到三炷香的时间，把你下的无影杀巨毒给解开了。”

　　“哦，这样啊。”李朱颜毫不在意地说。

　　显然林薇夜很不满姐姐敷衍的神情，她是多么激动地把这消息第一时间带了回来，没想到对方听了毫无反应。

　　“小夜啊，那不是什么特别难解的毒啊。”李朱颜细心地解释说：“只要是个医师，随便两下就解开了的。”

　　“可是……”毕竟从小就崇拜着姐姐，在她眼里姐姐是无人能敌的，林薇夜稍稍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这种盲目崇拜应该改一改了，想起了苏明纱说过的话，她问道：“姐姐，苏明纱想让我去学医，你看怎样？”

　　“什么怎样？”李朱颜诧异。

　　“要不要去学医啊？”

　　“你想学就学，学费自己付，就这样了，很难决定吗？”姐姐的回答很简单，让林薇夜有些生气。

　　“哪有这么简单啊。”林薇夜抗议道：“首先，我成为了医师，那不就是和姐姐敌对了吗？其次，我们还要去其他地方游历的不是吗？”

　　这下李朱颜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她抬起头来，目光中没有往日懒懒散散的样子，而是很认真的，充满悲伤地望着林薇夜，问道：“小夜，我不想去其他地方游历了，等赚了钱，我就回彦国，你呢，想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

　　“为什么……”

　　“为什么要游历呢？”李朱颜打断了她的问话：“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小夜，你赶快接受现实吧，这样下去，对我们都比较好。”

　　“姐姐，你在说什么啊？” 林薇夜向后退了一步，她有一种感觉，有一些不想听到的话，不想知道的……脑海里有个片段在复苏。

　　李朱颜淡绿的眼眸幽幽地望向她，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小夜，别逃避了，让我帮你认清一切吧。即使继续寻找下去，踏遍所有的土地，也是无意义的。你也知道，也从来没有忘记吧，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垂下头，挣扎了一会儿，无视妹妹恐惧的神情，讲出了一个让林薇夜毛骨悚然的，血淋淋的事实：

　　“无论去何处寻找都是枉然，因为那些人哪里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