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为邻》精灵飞鱼

5、五

　　最近，京城县衙里很不平静，巡捕房里也闹得鸡飞狗跳，每过个三四天，便会有拖着断胳膊断腿的人来告官，哭诉着自己悲惨的受虐史，县令大人也被这群人烦得头疼，一火大，找了碰巧上来报告的戴捕头骂了一通，然后规定他半月内找到凶犯，否则这饭碗就丢了。

　　可怜戴捕头上有老娘卧病在床，下有一岁孩儿嗷嗷待哺，被这县令大人一逼，他能不着急吗？幸好几个同行交情不错，听到他遇上了这等倒霉事，倒没有落井下石的人，反而热情地为他分担忧愁，把戴捕头这个热血男儿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次的工作就是如此分配的，戴捕头跟着下属小赵小王去东城巡逻，一路往西，几个弟兄也三三两两组合了一下，南北两个门也安排好了。
　　要说这几年还真的是天下太平，帝王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除了几分不安分因子偶尔挑起几桩事端外，很少遇到这种连续作恶的罪犯了。戴捕头往日的清闲日子也没有了，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就是没地方撒。这越想越憋气，他一路上逮着样貌邋遢、举止猥琐的人就破口大骂，好像这样心里才能舒服一点。

　　在一处路口，戴捕头和两个手下分开行动，艺高人胆大，戴捕头认为自己武艺出众，还没有什么毛头小贼能逃出他的掌心，自信满满地独自前往城郊。两个手下得了命令，也很配合地离开了。不料就在他们转身离去后不久，戴捕头就撞上了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情。

　　想他昂首阔步，手握佩刀，刚想转过一个街角，原本四下无人，谁料到一个黑影闪身跳到他的背后，戴捕头没来得及反应，一双手就勒住了他的脖子，猛地腰间一痛，那双手的主人就带着他双脚离地，一个翻身直直地把他摔下了地面，那个力道快把戴捕头的鼻子都撞碎了。好在他也不是吃素的，立马起身，狼狈地查看是谁暗中偷袭，谁知他还没能转过身去，黑影又攀上他的脖子，两腿一弯踹向他的后背，然后越过戴捕头，来到他的面前，没有给他看清自己的机会，拉住他的胳膊，背一弯从正面把他摔了出去。整个过程就在瞬息之间完成，戴捕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头一歪，晕了过去。

　　黑影跑到戴捕头身边，蹲下，取走了他挂在腰间的钱袋，又顺便踹了他一脚，这才扬长而去。

　　来到了一间破败的空屋子里，黑影飞快地换上了原本就备好的衣服，摘掉了蒙面的口罩，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蛋，赫然就是苏明纱前几日里搭救的女孩子，李朱颜。

　　打理好一切，把“赃物”全部都收拢藏好后，李朱颜大步跨出了小屋，瞧了瞧四周无人，找了条幽静的小路就离开了，快到闹市区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把缎带蒙在了眼睛上，摸索着坐在了一棵树下，等待着妹妹的到来。

　　苏明纱回到济世堂后不久，因为连着遇上了几个病重的人，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出来逛逛，看看京城的新变化。这日下午，刚吃过午饭，苏明纱正软绵绵地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晒着阳光的时候，她的大师兄又来找她麻烦了。

　　对着小师妹爱理不理的样子，顾长空也没有办法，他也不明白，以他那引以为傲的外表和自认为幽默的谈吐，怎么这个小姑娘总是不动心，连带着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让他内心很受伤。不过他那死缠烂打的精神可不是一天两天才养成的，这几年更在苏明纱的无视下更是变本加厉，于是乎，这会儿他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天空，漂浮的白云，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里，忙兴冲冲地对苏明纱说道：“小明纱，走，师兄带你去逛街！”

　　原本好好地躺着，对周围一切干扰事物漠不关心的苏明纱听到这话，有些心动了，她其实也挺想去外面看看的，可是这几天一直都没空，外加前几日天气也不好，既然这次大师兄提议了，又可以避免他再来骚扰自己，于是立刻答应道：“好啊，不过得叫上师姐。”

　　“啊？为什么要叫上她啊？”顾长空的眉毛都快拧在一块儿了，好不容易小师妹答应出去玩，他正心花怒放着，下一句话就等同于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苏明纱仍旧闭着眼睛，面不改色地说着：“反正，师姐不去我就不去。”

　　听了这话，顾长空赶忙答应了下来，怕她反悔，马上动身去找另一个师妹了，心底打算着到时候跟宋以阳说好，让她适时地离开一下，给他和小师妹两人空间。

　　“我拒绝。” 宋以阳果断地说道，末了还用一副很鄙视的眼神盯着他看，说道：“你也别粘着她了，免得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她给讨厌了。” 说完这些她就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把他顾长空给撂在了一边。

　　如此这般以后，三人就高高兴兴地出门逛街去了，当然顾长空的脸色忽略不计，他一个人默默地跟在后面，内心感叹着真是时运不济啊，自己身为大师兄竟然一点威严都没有，他那颗破碎的心啊……

　　就在苏明纱挑选着几件女儿家的小饰品时，眼尖的她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的熟人。不说那一身衣着还是从她家里带出来的，就凭那惹眼的蒙住大半个脸的黑布，苏明纱就认出她是谁了。在两个师兄师姐不解的目光下，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在距离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虽然蒙着布，但是多年锻炼下培养出的感知力很快就让李朱颜发现了异动，有陌生人朝她走来。警觉地站起身，只听到来人念出了她的名字：“李朱颜？”

　　这下李朱颜也愣住了，这声音说熟悉不熟悉，说陌生不陌生，可是在哪里听过的又忘记了。回忆了一下最近遇到的人，不论是仇家还是路人甲，一一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可就是没有和这声音的主人相符的人物，其实也不能怪她想不起来，因为刚见到苏明纱第一面时，她就被蒙住了眼睛，连救命恩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而后相处的几日里，她不是在车厢里睡觉，就是在客栈里躺着，养精蓄锐，连一两句话都没和她讲过。苏明纱看着眼前这人冥思苦想的样子，感到好笑，想提醒她时，师兄顾长空已经窜到她的旁边，指着李朱颜问她：“这姑娘是谁？”

　　“是我在家乡认识的朋友。”苏明纱简单回答，她不想让师兄知道太多，不是对师兄不敬，而是因为她感觉这两个女孩身上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气息，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似乎有些危险，她不想让于此无关的师兄牵扯进来。

　　顾长空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只不过觉得她蒙脸的布条比较吓人而已。“原来是小明纱的朋友啊。”他扬了扬手算是打了招呼，也不管人家根本看不见。

　　“苏明纱？”李朱颜被他一提醒，倒是想起了曾经是有那么一个叫苏明纱的人，还帮了她们顺利进京，想起了妹妹嘱托的事，她又问了一遍：“是苏明纱吗？”

　　“没礼貌，应该叫苏姐姐才对吧。”顾长空本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既然眼前这个是明纱的朋友，那他也就当是熟人了，开玩笑似地举起手朝她的头敲去，但手刚伸到李朱颜的额前，她把头一扭，飞快地躲过了来自顾长空的“攻击”，有些恼怒地说道：“你干什么！”

　　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顾长空下意识地问了句：“你看得见？”但是看到那块厚厚的绢布，又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有些摸不着脑袋，苏明纱瞪了他一眼，复又转过头去向李朱颜道歉道：“对不起，他是我师兄，个性有点……”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令李朱颜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我了解，没什么的。”

　　“你了解什么啊！”顾长空急忙辩解，这个小师妹不给他圆场也算了，还来给他抹黑，“小妹妹你别误会，我可是个正经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可惜李朱颜很不屑地把头撇开，听也没听他的胡言乱语，和苏明纱聊着天：“小夜正在找你呢。”

　　“找我？为什么？”苏明纱很疑惑，她们应该没什么瓜葛啊。

　　李朱颜点点头说：“嗯，她说要还你钱，现在估计要回来了，要不你再等一会儿？”

　　“不行不行！”这回插嘴的又是顾长空，李朱颜忍他很久了，白了一眼，愤愤地说了声：“关你什么事！”

　　“明纱，我们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你忘了师傅的规定吗？”这回回答的是宋以阳，她在一边站着看了很久，也同样觉得这个女孩很有问题，可惜顾长空这个傻瓜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劲。

　　苏明纱歉意地看了她一眼，李朱颜也没有坚持，她转过身又回到了树下站定，一副不打算理他们的样子。

　　“如果要找我的话，就来济世堂。”苏明纱补充了一句，看了看对方也没有反应，不知在闹什么别扭，也不多事，跟着师姐一起回去了。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李朱颜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可是隐藏在黑布下，没有人能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