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为邻》精灵飞鱼

3、三

　　刚进家门时，苏明纱还沉浸在父亲离开的莫名失落中，只觉得哪里说不出的怪异，等听到物品打翻的声音，才恍然想起，昨日家里住进来了两个陌生人，没想到今天一早被父亲的事打乱了思绪，竟没有想起来。

　　迈进房门，苏明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名叫林薇夜的女孩子忙着去扶自己的姐姐，以免她走路跌倒，而那个昏迷了一晚的女孩，此刻眼上蒙了一块素白的绢布，像是从她原本的衣服上扯下来的，遮住了大半个脸，样子很怪异。苏明纱一脸疑惑，望向林薇夜，那女孩耸了耸肩，为她释疑道：“我姐姐小时候眼睛受过伤，失明了，为避免别人看着怪异，因此蒙了块布上去。”

　　现在这模样不是更怪异么？苏明纱这样想着，但没有说出来，她会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问她们：“整理好了吗？出来吃早饭吧。”

　　早餐是苏明纱从集市买来的几个馒头，配上一碗白粥，林薇夜如饿狼扑食般迅速地解决了自己的那份，看得苏明纱目瞪口呆。这也怪不得林薇夜做出如此不顾形象的举动，她们早就饿了个半死，昨天晚上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吃的，熬到了今天早上，胃还是空的呢。

　　乘着吃早饭之际，苏明纱问了个一直困惑在她心中的问题：“你们两个是姐妹，为什么姓氏不同呢？”

　　“哦，这个啊，其实姐姐是姑妈的孩子，但是姑父姑妈去世得早，所以她才一直住在我们家。”林薇夜简单地回答道。

　　了解了这些，苏明纱觉得没有什么别的问题了，三个人都吃完了早餐以后，林薇夜帮着收拾碗盘，这个女孩十分能干，颇得苏明纱欣赏，不过随后问题就来了。

　　“你们要往京城去？是什么时候出发？” 问的人是苏明纱，她过几天就要进京了，如果她们不赶时间的话，不如一起走，路上讨个热闹，反正也算半个熟人了。

　　林薇夜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实话她们两人并没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说什么投靠亲戚的全是胡话，编出来搪塞苏明纱的，她们连去京城的路都不认识，可是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怎么说人家好心帮了自己，可不能得寸进尺了。苏明纱看着她埋头苦想的样子，奇怪这个问题需要想那么久吗？撇过头去看一直静静待在旁边的李朱颜，女孩从刚才开始就没讲过一句话，让她不禁怀疑这人除了眼睛看不见，是不是也不会讲话？

　　过了一会儿林薇夜反应了过来，支支吾吾地说：“大概，大概最近就启程吧。” 她说完想看看李朱颜的反应，却发现她的表情很淡定，好像无论她怎么回答都不在意似的。

　　苏明纱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表示如果她们愿意，可以一同上路，林薇夜显然很高兴的样子，连连答应，殊不知她心头松了一口气，有个人带路的话，应该不会再发生在小镇上迷路的蠢事才对。不料李朱颜却说了一个让她沮丧的话题：“可是，我们没有盘缠啊！”

　　林薇夜也不是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但就算想了也没用，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再说苏明纱是知道她们处境的，既然是她提出的一同上路，关于钱财方面她应该有准备才对。可是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薇夜也不敢提，这回经由李朱颜的口讲出来，她就不得不面对这问题了，抬头看向苏明纱，有些谄笑地说道：“苏姐姐……这个，关于盘缠方面，你能不能借我们点？等我们找到了亲戚一定还你！”那也得找到了亲戚再说，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谁料苏明纱很爽快地说了一句：“好呀。”倒让姐妹俩呆了一呆，连连道谢，林薇夜算是彻底地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是遇到贵人了，至少这几天不用再过风餐露宿的生活。苏明纱看着她俩欢快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抿了抿嘴，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过了几日，天气放晴，道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仍旧积了水，有些人家花坛里花瓣被风吹了一地，只剩下几朵残花苦苦地支撑着，没过多久也掉了下来。苏明纱一行人也准备出远门了，两个女孩在她家住了两日，关于她们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但苏明纱总觉得有时林薇夜讲话吞吞吐吐的，目光闪烁，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但是她也不会追问，反正萍水相逢，她们只不过在这里多住了几日而已，还没熟络到能倾心相诉的地步，就连苏明纱，她也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全部讲与她们听，关于父亲离开的事，只是寥寥提了几句。

　　在驿站租了一辆马车，苏明纱的积蓄足够三人去往京城的花费还有剩余，其实她也不是那种慷慨大方的人，只不过觉得自己一人上路难免有些危险或无聊，就当是花钱请两个人陪自己好了，等何况，苏明纱觉得这两姐妹绝非普通人，她们的身上被一层神秘的光环所笼罩，她也看不清是什么，只有那么一丝丝的感觉。

　　林薇夜和李朱颜的性格完全相反，林薇夜活泼，李朱颜冷静，一路上，只听得到林薇夜欢快的话语声，和苏明纱聊着天南地北，而李朱颜则默默地坐在一边，偶尔附和几句，大多数时候都把头歪在一边，估计是睡着了。

　　颠簸了大约十来天，终于到了城门口，三人即将分开，苏明纱将前往昔日学医的济世堂，她也不想再管这两姐妹的闲事了，匆匆道了别，苏明纱便往人群深处走去。

　　正午的阳光炙热地烤着大地，没有一丝初秋的觉悟，让林薇夜不住地抱怨。和苏明纱分开有一段时间了，两个人都不知该往哪走，一想到又要回到初来时窘迫的境地，就觉得前路一片漆黑。在西城的凉亭里消磨了一个多时辰以后，林薇夜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气势饱满地说：“姐姐，我们去打劫吧！”

　　“什么？”被妹妹的想法吓了一跳，怀疑自己幻听了的李朱颜又问了一遍：“打劫？谁？”

　　林薇夜掰着指头为两人打算起来，此刻四周无人，李朱颜已经摘掉了那块有碍美观和视界的遮掩布，听着妹妹一一道来：“你想呀，我们以前做了规规矩矩的良民，结果呢，吃不饱，穿不暖，连衣服都是别人施舍的，还差点死在半路上，那日子多狼狈啊！”

　　“是啊，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可是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李朱颜不解地问道：“一直坚持不偷盗不打劫的人不就是你吗？怎么现在又改了？”

　　“想想我们这几天过的日子吧！”林薇夜劝说道：“虽然吃的不是山珍海味，穿的不是绫罗绸缎，但是比起前几日的生活，那简直是天上地下啊！所以说，只要我们保持着一颗善良的心，打劫一些无良奸商，也还是不错的！”
　　“多么蹩脚的理由啊！”李朱颜翻了个白眼，却很自然地说：“我无所谓啊，如果不是你一直拦着，我早就去打家劫舍了。”

　　“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啊，只要稍稍抓几个人痛扁一顿，搜刮点钱财就好了。”林薇夜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自以为点子很不错地点了点头，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丝毫看不出先前邪恶的想法是她想出来的。李朱颜似乎很习惯妹妹做出这种颇不符合她外表的举动，见怪不怪地附和道：“好呀，那我们什么时候行动？哪里行动？”

　　林薇夜“嘿嘿”一笑，指了指远方的一条小巷，幽深僻静通往远方，贼贼地说：“其实啊，刚来时我就注意过了，那里最为安全，简直就是半路打劫毁尸灭迹的风水宝地啊！”

　　“去你的风水宝地！我才不和你同流合污呢！”可是说着“不同流合污”的却率先往小巷子走去，林薇夜也紧步跟随其后。树木在身后沙沙作响，不只是在欢迎还是抗议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苏明纱一直都不知道，她今日带进城的，乃是两个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