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为邻》精灵飞鱼

2、二

　　屋外仍旧是一片明亮，林薇夜正目光呆滞地望着火炉，另一个女孩已经不知去向，看到苏明纱出来，她“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些脸红地低着头说：“这个……因为姐姐的状态实在不好……所以……”

　　她没有把话讲完，苏明纱就明白了大致的意思，估计那个女孩还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林薇夜觉得姐姐需要休息，就自作主张扶她进去睡了。苏明纱摇了摇头：“没有关系，你呢？不进去睡吗？很累了吧。”

　　林薇夜可爱地笑了一下，说：“我还是算了，在这里趴一会儿就可以了，苏姐姐你去睡吧。”

　　虽然这么说，林薇夜并没有打算“趴”在这里睡觉的意思，苏明纱的家比较简陋，整个大厅里只有一张小桌子和几副板凳而已，小桌子上放满了瓶瓶罐罐，林薇夜根本没有可以趴着睡的地方。看着她这副模样，苏明纱好笑地说：“你还是来我屋里睡吧，我的床大，你们两个又那么瘦，三个人还是能挤挤的。” 说着便率先走了进去。林薇夜本来就困得要命，打了个呵欠，既然主人不在意，她有什么好在意的，也跟着走进去了。

　　苏明纱的床其实不大，她的屋子本来就小，还要多出两个人，看上去就比较挤了。原本大哥的屋子是空着的，但由于他常年没回来过，苏明纱也懒得帮他打扫，因此那里堆了厚厚的一层灰，根本就不能住人。

　　李朱颜静静地躺在最里面靠墙的一侧，连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苏明纱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个女孩了无生气，若不是体温还是热的，真会让人觉得只是个死人。林薇夜开始有些拘谨，但由于旅途疲惫，敌不过阵阵睡意，将就着睡下了。倒是苏明纱一直没有睡着，身边突然多出两个人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的还是在为父亲担忧。想着老人家风烛残年还要为自己担心，又想到大哥一去不返的无情，苏明纱的心头就像是被大石头压着，堵得慌。由于床铺太小，几乎没有转身的余地，苏明纱想了想还是披了件衣服起身了，屋顶上传来雨水冲刷房瓦的“漱漱”声，苏明纱没来由得感到一阵烦躁，来到窗边，摆一张椅子，洞开一点小缝看向屋外的景色，这个时候路上早已没有了行人，大雨倾盆而下，看这架势像要把那光秃秃的葡萄藤给冲下围墙。

　　季节刚刚入秋，八月的暑气还未完全散去，凝聚在村庄的上空，就连这种狂风暴雨的日子里，也只有闷热的感觉。幸好这对姐妹是在这个时节出来，否则要是碰上了冬天风雨交加的日子，淋成这样，估计没找到亲戚就给冻死在路上了。苏明纱趴在窗口想着心事，京城那边的老师傅不知过得怎样，收了新的学徒会不会已经忘记了她？到底要不要应了父亲的话，离家去京城呢？说实话，在刚听到老父开口让她回京时，苏明纱的内心除了惊讶，还有一丝丝的惊喜，毕竟那是自己多年来的梦想。但是这丝高兴很快就被担忧所替代，爹爹的身体并不如他所说那么好，况且每天为远在外地的大儿子担心牵挂，这几年是越来越差了。苏明纱掰着指头想着距离今年的医女招收还有几天，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或许大哥并不如自己所想那般无情，这几日县里真会有人来也说不定。

　　清晨，东方太阳刚刚升起，苏家的大门就被来人敲得“砰砰”直响，苏明纱被惊醒了，昨夜里想了太多，不知不觉间竟靠在窗台边睡着了，听得敲门声，她略微整了衣裳，拢了拢头发，疾步跑去开门，这一大早的，会是谁呢？苏明纱有些疑惑地想。

　　来的人也是两个人，却是两个青年，打头的那个壮士愁着一张脸，比较吓人，长得也是虎背熊腰，体壮如牛，面容狰狞，正维持着敲门的姿势，手僵持在半空中，看到来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子，不由得一阵尴尬，和他那副凶神恶煞的面容一点也不匹配。跟在后头的那人长得倒顺眼多了，估计一个是打手，一个是小厮。

　　敲门也没个轻重，不只是哪里来的莽夫，苏明纱对于被吵醒这件事十分生气，便没好气地问道：“两位，怎么了？”

　　那壮汉讪讪地缩回手，站在一边，回答的倒是那个小厮模样的男子，只见他从腰带上解下一块木牌，递给苏明纱看，解释道：“姑娘，我俩是苏明成苏大人的手下，今日特奉大人之命带苏老父回去与其团聚，不知苏老父是否在家？”

　　团聚？团聚怎么他自己不来啊？如果说一开始苏明纱听到哥哥的名字还有些激动的话，现在就有些不屑了。作为长子自己不回来看望，就连接送都不亲自跑一趟，他那个官职真忙到连这点时间都没有了？对哥哥虽然充满怨气，但也不好朝着眼前这两人发火，苏明纱请两人等在屋外，自己跑进去通知父亲了。

　　苏父听到了女儿带来消息，也没有多大的情绪变化，微微点了点头，对她说：“好，就这样吧。纱儿啊，你把爹爹的行李拿过来，我这就跟他们走。”

　　“这么快？” 苏明纱惊讶不已，她没想到父亲早就准备好了出行的事宜，更没想到他会这么早离开。

　　苏父和蔼地笑着说：“总不能叫那两人留下来等我们吧，人家也是奉命办事，可不能为难他们。”

　　苏明纱无奈地取出父亲的行李物品，抚着他来到屋外，那个壮汉结接过了所有的行李，苏明纱仍旧问了一句：“必须今天走吗？”

　　回答的仍是那个小厮：“回姑娘，大人怕过几日天气转凉，老人身体承受不住，早日上路比较好。”

　　天气转凉？那他早干什么去了？苏明纱愤愤地想，老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说：“纱儿啊，你就别送了，整理整理东西也早点上京城吧。过几日我叫你大哥来接你，咱们一家人又能团聚了。”

　　“我才不要和大哥一起生活。”苏明纱赌气地说：“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女儿事情忙完了就来看你。”

　　“好，好。”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这次走得匆忙，也没和你好好商量，纱儿，你可怪爹爹？”

　　苏明纱一听，酸涩的情感又漫了上来，连连摇头说：“女儿怎么会怪爹爹呢？爹爹是为女儿着想啊。”
　　苏父又叹息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苏明纱搀着父亲坐上了靠在路边的马车，帮他把坐垫弄得厚实一点，一路颠簸，不知父亲的身体能否支撑住。苏明纱试探地问道：“爹，要不……女儿和你一起去吧？”

　　“这可不行。”不料苏父一口回绝了，语气坚决：“你要去的京城与我路途相反，况且日子也近了，你若是一来一回的，赶不上怎么办，那可又是两年啊！” 末了他又语重心长地说：“为父知道这些事情来得突然，爹爹一开始也没告诉你。但你是个坚强的孩子，这些事肯定难不倒你，对吗？”

　　“可是，爹爹，我舍不得你啊！” 苏明纱扑上去抱住了父亲，苏父慈爱地拍了拍女儿的背，一股无言的悲哀充斥在车厢中，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赶车的大汉提醒她该上路了，苏明纱才依依不舍地下了车。

　　看着承载着父亲的马车越驶越远，苏明纱的心也越来越重，这短短一日里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惶惶然。直到马车驶出了苏明纱的视线，她才拖着步子朝家里走去。

　　这边，早在苏明纱一行人离开的时候，林薇夜就已经醒了，她蹬了蹬腿，伸了个懒腰，活像是小婴儿。大概是昨天太累的关系，一向晚睡的她竟然那么早就睡着了，而且也做了个美梦。但是看到周围的环境，她的心情又沉到了低谷，推了推身边还睡着的人：“喂，快点起来，早上啦！”

　　昨夜那场大雨可把她们两个害得不浅，她们从东市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天气不对，想着能在大雨来临前找到个避雨的地方，谁知这雨说下就下，两人就这么冷不丁地被淋了个落汤鸡。林薇夜倒还能捱捱，另一个可就不行了，路过这个小村庄时，竟怎么也不肯走了。林薇夜明白这两日来她们旅途劳累，就连自己身体好一些，也快撑不住了，这才撞上了苏明纱家，没想瞎猫碰到死耗子，人家好心让她们住下了。

　　在林薇夜不遗余力的推搡下，李朱颜终于睁开了眼睛，迷迷蒙蒙地说：“哎？我还活着？”

　　“清醒点吧！” 林薇夜敲了敲她的脑袋，笑了笑说：“我们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这下李朱颜算是完全醒过来了，想想昨天遇到的事还是有些后怕，自己可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啊！扯了扯妹妹的袖子，胆战心惊地问道：“小夜，我们这是在哪里啊？”

　　“被一个好心人收留了。” 林薇夜三言两语地讲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突然她不知发现了什么，大叫了一句：“糟了！”

　　“怎么啦？” 被她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的李朱颜问道。

　　林薇夜急冲冲地爬下床，在四周的旧衣服里翻来翻去，边找边说：“遮眼布啊！昨天的那块跑路的时候被风卷走了，得找块新的出来。”

　　“还是得装瞎子吗？” 李朱颜无奈地说道。她也起身开始穿衣服了，动作慢悠悠的，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
　　林薇夜找不到布条，干脆就从换下的旧衣服里撕下一块，看着一边毫无紧张感的人，气恼地说：“废话！你真不知道你这双眼睛有多怪异啊，小心被人看见了把你当妖女给烧了！”

　　“这个国家没有妖女这种说法吧。”对方仍是不甚在意地穿好衣服，束了束头发，不过林薇夜没有理她，那起布条就帮她往眼睛上蒙去，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拜托你讲话注意点，别把我们的身份透露出去。还有，对外你就自称双目失明，明白了没有？”

　　“明白明白！”相对于妹妹的小心翼翼，李朱颜有些敷衍地说：“这句话你说了几遍啦？我真是命苦，好好一个健康人偏要装成个残疾。”

　　“长成这样你能怪谁！”林薇夜反驳道，刚想再提醒她一些事情，听到屋外有些响动，立忙站住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被蒙住眼的李朱颜自然不知道妹妹的举动，摸索着想出门去，谁知一不小心打翻了床边的杯子，水都洒了出来。

　　林薇夜暗道糟糕，她也没曾想自己的举动姐姐是看不到的，一时疏忽大意了。飞快地把翻倒的杯子摆正，不料苏明纱听到响声已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