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为邻》精灵飞鱼

11、十一

　　这几日里新鲜事不断，宫里的侍女们闷得无聊，背着主子们经常四下里说说家长里短，泰元殿里的人虽然无事不能离开，但经常有一些洒扫的小婢女们探过来，凑在一起聊一会儿，解解闷。

　　最近有趣的事有很多，比如宫里的某位娘娘诞下了小皇子，进封了一级，现在是最得宠的人儿了，比如三公主几日前不小心跌落莲花池，几个随行的太监宫女挨了好一顿打，幸而小皇子刚刚降世，国师说不宜杀生，因此才侥幸得了一条性命，不过估计日后也不会好过了。这种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都有发生一些，算不上特别，不过最让人惊奇的是两个月前彦国的一件事情：

　　要说这彦国与西国就隔了一座山脉，两国交好，互不侵犯。就在两月前，彦国为国士即国家培养的人才举行了一场文武切磋大会，大会设在京都的广场，皇帝亲临，围得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这文的比赛平平无奇就暂且不提，据说在这比武的时候，出了一桩事情。

　　彦国重武轻文，他们的将军骁勇善战，认为好男儿就要将生命付之于武斗，不管这种观点是否正确，总之国人都纷纷热爱习武，因此这比武大日当天，围观的人比往日多了一倍。彦国的大将军陈留自然也在广场上，他一旦出场，那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为了不浇灭新一代莘莘学子的志气和热情，他就作为旁观者不出场。

　　战斗场上热火朝天，就连正午时分焦灼的太阳烤炙得人们脸颊通红，也无人离开，因为此时的比赛正进行到精彩十分，赛场上的一位正是陈留将军最得力的部下，也是得他真传的徒弟，还是彦国丞相的儿子——刘义。在这最被人看好的一场决斗中，刘义一直以超出常人的技艺和对手周旋，也不把他打落擂台，估计也是受人吹捧惯了，有些炫耀的意思。这是他这算盘没有打成，就在他把对手逼近角落，人们纷纷叫好时，那人突然一个翻身身，自个儿跳下了擂台，人群哗然，武士都是誓战到底的人，除非被打趴下，哪有自己退出的道理？陈留将军在台上也皱了皱眉，打算结束之后找这个人好好教训教训。不过底下的人群就先乱了，围着那人不走，把一条小小的通道挤得水泄不通。

　　就在禁卫军们疏散混乱的人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从闹点的中心开始依次向外，宛如水波一般散开来，人们倒成一片，无人幸免，但是那个引发暴乱的中心人物却消失不见了。除却皇帝和众位将领所在的高台，整个广场上无人站着，几位将领包括历经风雨般沉稳的陈留将军也不禁愕然。昏迷的人们在傍晚时分慢慢苏醒，并且经御医检查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仿佛只是突然间集体中暑了一样。

　　彦国皇帝于是下令，举国通缉那名临时退场的武斗者，更让人琢磨不透的就是，所有参加比武大会的人名都由专人记录在册，可就是找不到和刘义少将比赛的那人，仿佛他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不料在两个月以后的某一天，彦国最负盛名的城镇——以纺织技艺闻名全国的里池镇，迎来了它光辉一百年里最黑暗的日子——自某一日的傍晚时分开始，里池镇的人民，无论是在家还是在街上，无一例外开始陆陆续续进入昏迷，而且情况更加恶劣，人们经过三天未醒，小孩或老人的身体支撑不住，没多久就死去了，壮年人身体虽好，也抵不过三天三夜粒米未尽，害怕的人们纷纷逃出，可是即便逃往别的城镇，在几日之后，相同的症状便会在这些人身上出现。可以说，现在的里池，已经是一座死亡中的城镇。

　　彦国皇帝派了无数御医前去，却毫无结果，江湖术士之流也纷纷前往，最后却被那里的景象给吓得退了回来。皇帝大怒，里池虽小，却是彦国国库流转不可缺失的部分，于是，在毫无头绪之时，朝堂上开始有人建议，西国医术超群者无数，不妨修书一封给西国皇帝，叫他借几个人来，看看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

　　也有人提过反对意见，但在强大的迫在眉睫的现实危害前，都被一一击退了。

　　收到书信后，西国皇帝觉得此举有利两国关系友好，于是答应了，反正西国会医者众多，不缺这一点。

　　这件倒霉的差事落到了进宫不久的苏明纱头上。皇帝认为，人是要救的，但是不能把西国的栋梁给搬走了，毕竟不是本国的国民，西国大不必费啥心思，只要派几个御医和一些医女过去充充数就好了。

　　得知了这件事情以后，苏明纱的师兄立刻写了封信过来，力劝她离开内医院，免得到了那个恐怖的地方，白白丢了性命，虽然知道师兄是为自己好，但苏明纱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医女之路，这封信就被她搁在了一边，尔后师姐和师傅的信也也陆续过来，大致内容都差不多，只说让她好好考虑。这件事情她也想过很多次，自己虽然没有救济天下苍生的本事，但秉着医女这个称谓，还是要尽本分，治病救人，但她就是担心林薇夜会怎么想，如果她不愿意同自己一块儿去，作为医女侍女一旦被遣回去，就再也不能进来了，但让她勉强跟着一道走的话，苏明纱也过意不去……

　　就这么矛盾地思索着，恍惚间来到了泰元殿自己的屋子，推门进去，发现林薇夜正坐在窗台边，出神地望着窗外，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看脸色，似乎也不太好呢……苏明纱的内心失落了几分，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薇夜，我回来了。”

　　那人惊讶地回头，苏明纱才发现她脸色苍白，果然……不想一起去的吧，因为是那样的地方……

　　坐在了床边，发现林薇夜的神情也没有好转的迹象，苏明纱倒是从失望转变成了疑惑，看她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比即将外出远行更令她惊恐，：“你怎么了？出事情了吗？”

　　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林薇夜没有开口，眼神闪烁着，望了一会儿窗外，过了半会儿支支吾吾地开口：“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那你怎么这副表情？” 五个多月的相处，林薇夜的状况渐渐好转，苏明纱都看在眼里，这会儿她突然失常，肯定是出事了。

　　“唉。” 不料她却叹了一口气，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苏明纱，让她吓了一跳：“都说了没什么事了。别管我了，这几天就要去彦国了，你怎么还闲着呢？”

　　“咦？”

　　“咦什么咦呀，所有这一届的医女都要去彦国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林薇夜用不满的语气说着。

　　苏明纱心里有些安心了：“这么说，刚才你心里想的，不是关于随行去彦国的事情？”

　　“刚才心里想的？”林薇夜歪着头想了想，不由脸色发白，随即表情转为正常，瞪着苏明纱：“当然不是这种小事了，都说了不要提了，你就别管了啊。再说我不和你去彦国，难道和师傅那个老古板待在一起吗？”

　　“好，那我不管了。” 苏明纱笑着摆了摆手，不是自己担心的那个问题就好，估计是和她姐姐有关的事情吧，自己就不要多嘴了，转身躺在了床上，望着帘子说道：“听说彦国那边情形很不稳定呢，不知道会怎样。”

　　“还能怎样，肯定是中毒了。”林薇夜无所谓地说。

　　“中毒？你怎么知道？”

　　“呃……” 好像说漏嘴了，但瞒着也早晚会被发现：“我姐姐曾经告诉我的，有一种毒能引发这种症状。”

　　“你姐姐怎么知道的？” 苏明纱很好奇。

　　“反正就是知道！我的姐姐可是万能的。”谈起自己的姐姐，林薇夜总是一脸自豪感，令苏明纱十分羡慕。

　　“那你姐姐有没有告诉你，怎样解毒？”

　　“这倒没有……”

　　那还不是没用？苏明纱瞥了她一眼，发现林薇夜又在望着自己神游天外，脸色不太好，大概是又想起姐姐了吧，苏明纱叹了一口气，听说她们的家就在彦国，林薇夜这回也算是回家乡吧，这么说来，她本就没有理由不跟自己一块儿去的，想到这里，苏明纱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多虑了。

　　子夜时分天空下起了雨，林薇夜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有一桩事情压得她很不舒服，难得摆脱了姐姐遗留下来的烦恼，没想到自己又摊上一桩，这个人世间还真不是那么好混的。也许……我该离开一会儿？望着熟睡的苏明纱，她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