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为邻》精灵飞鱼

10、十

　　春意撩人，草长莺飞，正是一年的大好时节，人们都开始了一年的准备。济世堂门口停着辆马车，七八个人围在车旁，对着车内的两人道别。

　　“明纱，薇夜，出门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大师兄难得地露出了正经模样，学着师傅的语气郑重地说道。

　　“是，师兄。” 二女异口同声。

　　二师姐紧随其后：“宫廷里人多事杂，记得要小心与人相处，莫惹事端。”

　　“以阳说的没错，你们只消完成分内事，多余的事情莫去理会。” 师傅徐永年也开口说道。

　　看着师傅和师姐都那么严肃的表情和语气，二人心中不免有些讶异，默默地点了点头。最后苏明纱开口道：“我们这一去估计年底也不能出来一次，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以来信通知我。”

　　林薇夜则由于来时尚短，和众人都不太熟悉，因此没有多说什么话，只和师傅一行人道了别。

　　马车缓缓驶出了狭小的巷子，来到了大道上。原本路途并不长，她们大可以步行过去，但是师傅怎么也不同意，他说虽然现在医女不讲究门第之类，但是那些小黄门难免不会狗眼看人低，为使以后的生活能够顺风顺水一些，还是体面一点过去比较好。

　　内医院门口的医女规规矩矩地排成一排，随行侍女则被遣到了后院里去。苏明纱把行李交托给了林薇夜就按着手牌上的顺序站进了队伍里。不久以后，估计人员都到满了，大约有二三十人的样子，年纪都和苏明纱差不多，最小的也不过和林薇夜差不多。

　　张医官大人是一个面容严肃的老人，他是整个内医院的长老，管理着这里的大大小小事物，至于她们这些医女的调教管理，则全权交与院下陈医师，她是一个面容沧桑的妇女，但相较张医官来说更和蔼些。

　　领着这群新来的医女到了她们今后要生活的地方，陈医师便离开了。临走前嘱咐一个小侍女留在这里，教她们一些基本规矩。苏明纱她们住的泰元殿，与内医院只有一墙之隔，她们被允许走动的地方只有泰元殿与内医院之间。每个人都有一间屋子，虽然不大但两人住绰绰有余。但可惜的是林薇夜每日的活动范围和苏明纱大不相同，她早上起来就必须去尚衣局拿换洗衣服，随后一日三餐都去御膳房取，待到医女们去内医院任事的时候，她们就只能待在泰元殿里，无论做什么就是不许外出。这样一来，见面的时间就只有晚上临睡前那么一会儿，亥时就有教养嬷嬷来检查她们是否入睡，林薇夜掰着手指头算着，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起初苏明纱也很介意这件事情，她好心好意带着林薇夜进宫，没想到却是如此累人的工作，好在不久以后她就得知，她们这些侍女不同于其他宫女，只要每日例行惯例地去尚衣居和御膳房报一下到，其余时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无聊烦闷了一点，但一点也不辛苦，有空还可以看一些书籍什么的，或者累了睡一觉，这样一来，苏明纱内心的愧疚感也好了许多。

　　所谓医女的工作，无非就是帮助医官们抄抄典籍，理理书册，或者随着医师们去往各贵族士大夫家看看病之类，宫中女眷在妃嫔以下的也由她们看护，拿的是国家的俸禄，又与皇城的中心隔开很远，不受很多宫中规矩的束缚，每个人都是自由身，对于那些不求扬名立万的人，这无非是一桩大好的事业。

　　医女们都由医官分配成组，跟随着那一组的医女长学习药理知识，或者外出活动。苏明纱她们那一组的医女长是个名叫文云的三十来岁女人，十五岁进的宫，熟知宫中的一切是非，而且也不像其他医女长一般凶巴巴的，人缘很好。和苏明纱同组的其他六个医女分别来自于不同的地区，有一个竟然是从彦国跑来的，让她们十分惊讶，看来西国的医女制度确实非同凡响。

　　这样井然有序的生活过了大约半个多月，有一天晚上，苏明纱从内医院回来时，看到林薇夜坐在台阶上望着月亮发呆，表情有些悲伤，自从进入宫中以后，很少又看到她这么失落的一面了，于是苏明纱向她打招呼：“薇夜！我回来了，发什么呆呢？”

　　林薇夜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冲她一笑，一扫刚才阴霾的脸色，笑嘻嘻地说：“今天也去抄书了吗？”

　　“是啊，手快酸死了。”苏明纱甩了甩酸疼的胳膊，继续说道：“进屋吧，现在天还满凉的，小心得病了。”

　　进入屋内，一股淡淡的香味蔓延在四周，从济世堂出来时，苏明纱带了一盆水仙，当初还只是刚刚长出叶子，没想到这几日里开了花，花香四溢。

　　等嬷嬷勘察完以后，苏明纱隐隐感觉有叹息声从隔壁床传来，于是轻声地问了一句：“薇夜？你睡了吗？”

　　“没……”林薇夜咕哝了一声，翻过身来，用胳膊撑着头，黑暗看不清表情，望向苏明纱：“苏明纱，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啊，可以不用这么生疏地叫我了吧。”苏明纱笑道，“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苏姐姐啊明纱姐啊的都可以。”

　　“我只会叫我姐姐一个人姐姐。” 林薇夜说了句拗口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我叫你明纱吧？我问你，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

　　“……有一个哥哥。”

　　苏明纱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又想起了远在他乡的父亲，今年最好挣得机会出去一次，看看父亲生活得怎样。

　　林薇夜似乎很好奇：“你哥哥是个怎样的人，对你好吗？”

　　“该怎么说呢……他是个很自负的人……吧。他比我大两岁，一直想出人头地，因此不怎么理我，一直埋头念书。”

　　“哦……”

　　一时间屋内很安静，两个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说话。不久苏明纱开口了：“薇夜，你姐姐呢？这几天我都没见着她，她不来看看你吗？”

　　“我姐姐她，她回家乡去了……”

　　“回家去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苏明纱很惊讶，她们姐妹俩看起来是一块儿活动的啊，怎么姐姐走了妹妹留了下来？

　　“你上次在街道遇见我的那天她就走了，不过……我是自己留下来的，等我完成了一些事情，就会回去找她。”

　　“哦，怪不得，我想你姐姐怎么可能抛下你嘛。”

　　“那当然，无论如何，姐姐都不会离开我的。”

　　这话就像当初母亲不在的时候，她抱着姐姐哭泣时，姐姐安慰她的话“我不会离开你的”，在那时姐姐就是她的信仰，比女神还要可靠。

　　渐渐地，没有人再说话了，苏明纱低低的呼吸声传进了林薇夜的耳朵，估计已经睡着了，她紧了紧被子，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希望能做个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