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日抵达小叶椴镇》Rodiack

2、陌生人

　　“——？”

　　卡米尔看向陌生人，脸上一片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当成佣人，随之想起他每天不光要阅读成堆的书籍，还要打理家务、照看两个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而且他没有工钱，甚至家里还要倒贴学费。

　　这简直比佣人还不如！想到这，他难过地垂下眼睛。

　　陌生人明显地顿了下，将斗篷脱下的举措不太顺畅。

　　沮丧过后，卡米尔还没想过好是先纠用词、还是直接回答问题，而将衣物在木勾上放好的陌生人再次开口。

　　“露比呢？”他换了种询问方式，并用上了当地语言；同时他自顾自地将起居室的大靠椅拉到炉子旁，坐下后舒服地烤起火来，“她在家吗？”

　　卡米尔惊愕地看过去，他简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难不成是有人讨债来了？

　　正乱想着，深眼窝下的眼睛直看过来，火塘跳动的光将他的倒影困住，就像无形的牢笼。男孩感到害怕，指向地窖的手在半途收回，转为揪衣摆；他缩起脑袋警戒着对方，然后把自己往矮凳后的空间挪去。

　　卡米尔正准备欺骗这位令人不适的陌生人，此时一旁的地窖里却不凑巧地传出脚步声，女人甜美的玩笑话与开门声一齐出现：

　　“卡米尔，你动了香料盒，是想再多抄几页书吗？”

　　红卷发、身着暗绿长裙的丰满女人推开木板回到地面上；她右手端着一个蜡烛台，里面插着燃有亮蓝光芒的深色蜡烛；当从地窖里出来时，她的另只手在上方一握，蓝色烛光消失。

　　卡米尔没太注意到老师说了些什么，只是见到她挑着的眉毛、勾起的唇角在注意到屋里第二人的瞬间压低。

　　“啊，露比，我倒没想到这个不太聪明的小姑娘是你的学生。”

　　陌生人站起身，微笑着向女人走去。他双臂放松地摊开，想要拥抱一下对方。露比后撤一步，头高昂起来，脸上带着明显的防备。

　　“你！” 她惊叫出口，呼吸急促而慌乱，胸脯不断起伏；但是在握紧烛台后女人很快镇定下来，“我从来没邀请过你。”

　　“你真令我伤心，女孩，我们明明好几年没见面了。”

　　陌生人的用词叫卡米尔迷惑，“女孩”，他伟大的法术老师竟被这样称呼；卡米尔的头脑中闪过一些酒馆老板娘喜欢的骑士文学，露比紧随其后的行为打消了他的念头。

　　“你最好快点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可是露比，现在天色已晚，酒馆也只有敞开大厅能留宿。”陌生人收回双手，他把其中一只搭在椅子背上，慵懒而随意地站在那里，“如果再回到严寒里，我会得重病。”

　　“那就死在外面吧！”

　　露比抽出了腰间的法杖，镶银的底端在木地板上震起一团灰尘。

　　卡米尔惊讶地张大了嘴，老师是有些坏心眼，但从没有过这么恶劣的态度，她浑身都充斥着压抑的恨意。他又转回去观察被言语攻击的陌生人，他看起来反而轻松愉悦，丝毫没有在意自己遭受了不礼貌的接待。

　　只有炉火与汤锅闹腾的大屋子里又多出一种令人紧张的明快声响，陌生人的指尖在敲打椅背，他感叹地说：

　　“我很难过，女孩。”

　　很明显，他没有离开这里的意思，但她也没有留他做客的想法。

　　屋子内的气氛越来越沉闷，卡米尔害怕陌生人会对露比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也怕露比生气把整栋屋子都掀翻，想保护老师与房屋的勇气让他从凳子上站起，用尚且稚嫩的嗓子冲陌生人喊了句：

　　“喂！你搞错了，我是个男孩！”

　　卡米尔非常非常讨厌被认错性别。

　　“而且我也不是个傻瓜，你才是！”

　　“过来，卡米尔！”露比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一个小男孩，她十分慌乱，法杖在地板上划出难听的声音，顶端晶石一明一灭；她的嗓子也在发抖，近乎尖叫着，“萨里昂！你、你不许碰他！”

　　但名叫萨里昂的陌生人离卡米尔更近，他挪过来的椅子阻隔了法师与她的学生。

　　卡米尔看见老师这么害怕，也跟着慌张起来，积攒的勇气一下消失；他飞快地往远离萨里昂的另一边、也就是大木桌下钻去，可没爬出几步，就被扯住后领，像是拎小猫崽一样被捉出来。

　　萨里昂的力气很大，男孩被迫直立后根本无法站稳，举起手臂晃动身体最终没能保持平稳。他后仰着倒下正好摔进靠椅里，后脑勺一下子撞上硬椅背，发出“咚”的一声。

　　“呜——”

　　缩成一团的卡米尔捂住后脑，眼角蹦出泪花，他抬头愤恨地瞪向萨里昂，眉头紧紧绞在一起。
　　“疼吗？”

　　萨里昂还是站着的，他脸上一点抱歉也没，甚至一点表情都没，火光只打在半张脸上，显得阴险。他伸出右手，卡米尔的眼泪被吓回去了，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不要杀我！”

　　男孩害怕地大喊大叫，环抱主自己往靠椅里一缩，双眼紧闭。

　　手没有捏碎卡米尔的头颅，也没有折断他的脖颈，它搭上胀红的小脸，替他把胡闹后散乱的卷头发别到一边；这只手比露比的大一圈，但和她同样的温暖且柔软；拇指则在眼角擦过，卡米尔知道他这里长着颗暗红色的痣，他总觉得就是这颗痣让这张男孩子的脸变成个小姑娘；手指头在脸侧，它们探到卡米尔与寻常人类不同的耳朵尖。

　　萨里昂停下抚摸的动作，但没收回手，他指尖停留的耳朵尖很红。

　　“你是个半精灵？”

　　“……我的是、我的爸、我父亲是。”

　　卡米尔仍旧紧闭双眼，嘴巴张张合合，他花了不少时间才重新学会说话。

　　“小时候的精灵很难判断性别，来自他们的血脉在你身上展现的相当出色。”

　　温暖的手离开了卡米尔的脸，但他仍然不敢睁开眼，直到头顶被轻拍了两下。

　　“去给你的老师买点酒，她看起来很需要暖暖身子，好吗？”

　　卡米尔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萨里昂从小布袋中掏出了一枚圆形的金属片，他半蹲下来，和男孩几乎持平，随后握住小手将那枚钱币轻放在掌心。

　　这是一枚纯银的卢斯币，可以买上70壶镇子里最好的麦酒。

　　卡米尔这才惊讶地睁开眼，往露比看去——女人被火光照出的影子很大，都块撑满半间屋子；她也点点头，男孩觉得老师的身形极为渺小。卡米尔晃晃脑袋，把头脑中奇怪的想法甩出去，再次抬头才发现萨里昂离的近。

　　他现在脸上倒是又挂上一副柔和的表情；而也就在这个距离卡米尔才知道他有一双灰蓝色泽、水晶般剔透的双眼。

　　不知怎么回事，卡米尔脸上烧红一片，他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傻瓜，于是握紧钱币就往外冲，却在门口放慢脚步，犹豫回头。他没看萨里昂，而是露比。他的法术老师还站在原地，但她塌下肩膀，碧绿的眼睛被盖在眼皮下，过了一会才睁开；她对卡米尔看过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装作没事，男孩这才带着一肚子的担忧走进寒冷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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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还不是法术满天飞的世界，法师们也大多从事研究这一种力量，更强调理论而不是实践，不过小火球或者大火球还是搓的出来的。
不过之后会有一定的普及和观念改变w
ps：其实作者也还在慢慢设定所以不一定是最终版本，但大体没偏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