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Holic——巴黎梦魇》Leojane

8、问询

　　四月一日自从远远地见过基督山伯爵的背影之后，心中便再也平静不下了。他出神地望着宅邸的主楼，想象他们在豪华明亮的房间里高谈阔论的场景——不，或许高谈阔论的只是阿尔贝和他的朋友们，伯爵只是静静地品着茶，偶尔随意地说出一两句对他本人来说无关痛痒的话，却能让在座的各位惊诧不已。四月一日本以为阿尔贝对伯爵的描述夹杂了太多的主观臆想，可是见过见过基督山的背影之后，那些描述与溢美之词便栩栩如生了。即使高墙楼阁阻碍了四月一日的视线，他也能想象出茶会的场景。事实上，那个场景真的与四月一日猜测的无异。

　　基督山伯爵给了四月一日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安心感，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将阿尔贝托付给他，也让他觉得自己能从这个人身上得到救赎。他深深地觉得，基督山伯爵应该是一个关键。被囚禁在德·莫尔塞夫府邸的四月一日，被宝石翁囚禁在不知何处的百目鬼，以及被困在异次元空间的侑子，都在等待着代价的积累。从一八一五年到一八五三年，积累却依旧还是不够。也许，这位从神秘中而来的基督山伯爵，能为四月一日带来答案。

　　所以，当一天结束，阿尔贝来到四月一日的阁楼送餐时，四月一日便提出了要见基督山伯爵的请求。

　　“您真的决定要见伯爵大人了吗？这可真是太好了呢。我还没有向您提起伯爵大人今天来访的情形，您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了。啊，那我到底是先与您商讨安排与伯爵大人见面的事宜呢，还是先向您描述伯爵大人来访的情形？您知道的，伯爵大人虽然刚来到巴黎，可我敢打包票，他会在社交界很吃得开。所以我想，他的日程应该非常紧凑。因为您不能离开府邸，而我今天正好已经有幸邀请伯爵大人来府上拜访了，所以想介绍伯爵大人给您认识，我们还得商议一下方案。可是，如果，我现在不给您描述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对您保留了什么秘密似的，我怕我会太过激动，以至于语无伦次的。”

　　四月一日刚才一直眼带笑意地望着阿尔贝。这个孩子一口气能说很多话这点，也与他自己很相像，只是阿尔贝说话没有四月一日那么急，谈吐之中透露出贵族的优雅，给人一种能够滔滔而谈，口才很好的印象。

　　相比而言，四月一日这些年却沉静了许多。除了阿尔贝，他没有其他的交谈对象。而阿尔贝与侑子、百目鬼可不一样，从来不会惹他生气，也不会把他给惹急。他倒更像是一面镜子，让四月一日看到自己的一些影子。

　　四月一日呷了一口烟，笑着说道：“您还是先说说今天的情形吧。虽然说把最好的事情放在最后讲也是一种享受，可我并不想让您憋坏了。”

　　“啊，您的善解人意，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改变。除了家母以外，您是最能体会我心意的人了。”阿尔贝竟然鞠躬行了个礼，表示感谢。“那我就开始说了。嗯，从哪里说起呢？对了，您能否向我描述一下您所见过的最华丽的宝石？”

　　“嗯？您是想通过对比，说明那位伯爵的富有吗？”

　　“是的。可是，我想说明的，可不仅仅是‘富有’，‘稀世罕有’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更想向您证明伯爵是来自神话世界的。好了，您已经明白我的意图了。请您给我描述一下您所见过的最华丽的宝石吧。”

　　说起华丽的宝石，四月一日曾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许多许多，而那个人用起宝石来，就像普通人用起硬币那样洒脱，好像那些宝石和路上随处可见的小石子没什么差别。不过宝石翁这个家伙，虽然不确切，但也可以说是害得四月一日他们沦落到这番境地的罪魁祸首之一了。难得阿尔贝颇有雅兴，兴致勃勃地和四月一日谈论一些开心的话题，他可不想说出那个令人郁闷的名字，破坏这欢乐高昂的气氛。

　　于是四月一日摇了摇头，说道：“我对宝石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见地。您还是直接描述您的故事吧。我对您的口才向来是有信心的，通过您的语言，我必定能了解您要说的那块宝石的神奇之处。”

　　于是阿尔贝便眉飞色舞地向四月一日描述起基督山伯爵的翡翠药瓶，说得简直是天花乱坠，但四月一日倒也享受其中。接下来阿尔贝又描述了伯爵的言行，伯爵一路来巴黎的情形（虽然他也只是听伯爵说的而已），伯爵在巴黎的居所（虽然他和伯爵都还没有见到），各个方面，甚至连伯爵是哪只脚先登上马车这样的细节也被提到了。

　　阿尔贝越讲越兴奋，四月一日听得也很认真。随着描述越来越详尽，四月一总觉得基督山伯爵和他想像的形象相符合。于是，他便问了一个自己很关注的问题：“伯爵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吗？”

　　“不不不。恰恰相反，他倒是有些沉默寡言。哦，不，这样说有些不公平，应该说他是惜字如金吧。他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很悠闲，可我敢肯定，在这平静的表面下，他一定在进行着更伟大的事业。所以他非常珍惜自己的时间与精力，并不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口舌。您瞧，在茶会的时候，他只是很随意地拿出那个翡翠药瓶，按时服用里面的药丸，这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平常的习惯。可是我们几个却震惊了。伯爵大人大概看出了我们的惊讶，所以解释了两句。可是只有两句而已！虽然从信息量上来说，我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可是没有附加说明，也没有吹嘘炫耀。一点也不像巴黎人的作风，倒是让我们非常不适应了。我想，他一定是认为我们这些巴黎人太没有见过世面又太浮躁了。但是伯爵大人又说，要入乡随俗，所以要向我们学习巴黎的风情。天！我可不想伯爵大人变得像一个巴黎人。老实说，我见过太多巴黎人了，已经受够了他们。我的生活中需要像四月一日先生和基督山伯爵大人这样的人物。不过，多亏了伯爵有学习巴黎风情这样的想法，他就多向我们说了些事情，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也算很大的努力了。虽然对我们来说，想知道的远远不止那些。”

　　“原来，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家伙啊……”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伯爵大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其价值。应该说，他不会说废话。我想，他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说废话，所以经常保持沉默，而沉默的时候也会思考说些什么话。”

　　“嗯……真不知道是偷懒还是自以为是呢……”

　　“哎？您的评价，可真是够风趣的呢。伯爵大人听了之后，不知会做什么感想。当然，如果是其他人说了伯爵大人讲的那些话，我们必然会认为那个人是在自说自话或者是吹牛撒谎。可是，那些话却是出自伯爵之口，语句是那样地简单、直白，语气又是毫不遮掩地坦诚，没人会怀疑他所说的一切。”

　　“啊……您这样一说，我倒是更想认识他了。怎样？您要说的内容都说完了吗？我们可以讨论下一个话题了吗？当然，如果您还没说完伯爵的事，您可以继续。”

　　“啊啊啊……当然，当然可以讨论您的事情了。伯爵的事情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哩！我现在说得已经够多了，应该和您讨论您的事情了。”

　　阿尔贝更加兴奋地与四月一日讨论了起来。不过，他的情绪渐渐转向了低落。事情有些不好办。

　　四月一日不能离开阁楼（这是与德·莫尔塞夫伯爵的约定），更不能离开府邸（离开府邸就等于离开了结界，巴黎的妖魔鬼怪们正等着四月一日）；在确定基督山伯爵的身份立场之前，他又不想让阿尔贝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他（四月一日与阿尔贝也有约定，不可将他的事情泄露给其他人。算是四月一日在遵从“绝对要将神秘隐藏起来”这条原则了——只是，如果真的要遵从原则的话，连阿尔贝也不可以告诉的，但是他忍不下心）。所以，阿尔贝要做的是，将伯爵邀请到自己的府邸，在不做任何说明的情况下，将他带到罕有人至的小楼阁楼，将他介绍给一个外人几乎不知其存在的（且年龄不会随着时间增长的）古怪执事。

　　将伯爵邀请到府邸也许还好办，不过后面几条，换作是正常人的话，一定会拒绝吧。阿尔贝只能押宝伯爵不是普通人了。不过，将伯爵邀请过来真的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今天伯爵刚刚来访过，而他刚刚置办了新的产业，需要布置打点；他的社交生活应该也开始了，他会四处应酬。就算自己能将伯爵邀请来，也许那已经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阿尔贝觉得有些懈气了。

　　四月一日似乎体会到了阿尔贝的难处，安慰道：“您不必太过在意的。您只要在他离开巴黎之前让我认识他，我就心满意足了。”

　　“您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帮您！”阿尔贝觉得自己真是无能。这么点社交上的小忙，竟然都帮不上。这样的他，又如何让父母替自己觉得骄傲呢？……提起父母，阿尔贝灵光一闪。“对了！舞会！”

　　“舞会？”

　　“是的！舞会！虽然现在是社交的淡季，鲜少有舞会。但是，只要是德·莫尔塞夫伯爵夫人举办的舞会，就没有人会不赏光。您知道的，只要经德·莫尔塞夫伯爵夫人提侣，必定会成为巴黎时兴的风尚。我想，这次可以举办一场露天化妆舞会！就在院子里举行。您可以戴上面具，加入到舞会中来；或者我趁机将伯爵带到您的面前。总而言之，这样一来，一切都有可能了！”

　　“唔……非常不错的提议呢。那么，请您先向伯爵先生、伯爵夫人确认舞会的事宜，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吧。”

　　阿尔贝对自己的提议也感到满意。和四月一日闲聊了几句之后，就高高兴兴地离开，并去央求他的母亲开化妆舞会了。

　　四月一日又有些出神了。少许，他回过神来，呷一口烟，吐出一番烟幕缭绕，似是无意识地反复喃喃自语：“基督山伯爵……百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