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Holic——巴黎梦魇》Leojane

16、夜行

　　埃尔代街距离香榭丽舍大街并不远。以散步的速度来算，大约步行过去需要三十分钟；但如果是乘坐马车的话，五分钟就足够了。

　　对于四月一日君寻来说，乘坐马车显然不是一个可选选项。德·莫尔塞夫伯爵肯定是不会将马车借给他用的；而在深夜两点钟这种时辰，想找到一辆雇佣马车也不容易。其实，因为需要“绝对要将神秘隐藏起来”，他最好是不要在别人面前现身，也不要与人交流的。退一步讲，即便他坐在了马车里，在人前隐藏了自己，也难保一路上的妖怪们不会涌入马车。自己行走在街道上，倒还有宽阔的空间足以逃跑；关在马车车厢的封闭空间里，就等于将自己乖乖地献给袭来的妖怪们。

　　所以，四月一日决定用跑的。运气好的话，十分钟就能到了；再不济，十五分钟也能到了吧？他手里有着百目鬼给他的驱魔箭，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驱赶妖怪；加上他自幼就一直在妖怪的追赶下逃来逃去，所以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因为准备跑步，他决定不穿侑子那些影响运动的衣服，而是找出了当年做执事时穿的黑色亚麻便服。照镜子时，他起初有些不适应，不过再仔细看看，果然还是这样的打扮最适合自己。尽管他时常抱怨侑子对他呼来唤去的，可是，打从心底里，他是很喜欢被侑子使唤的——因为自己别无长处，只擅长做家事，只好通过这个向侑子报答恩情了。

　　穿戴完毕之后，四月一日来到了院子的后门。他取出了多年不曾使用的钥匙，费了一番力气，才打开生锈的铁锁。开门所发出的吱呀声，尖利刺耳，他生怕惊动了别人。不过好在这个钟点人们多以入睡，并没有人在意他。可是，这个声音却吸引了其他东西的注意。

　　四月一日深吸一口气，将驱魔箭握在左手拳头里，闭上眼睛，一股脑地向前冲去。在刚踏出宅邸的时候，他便能感受到一股明显的沉重感。是的，脱离结界了。那些东西可以肆无忌惮地朝他而来了。虽然有驱魔箭，可是那些东西有数量优势，他们说不定会……

　　四月一日不敢去想，也不敢睁开眼去看，在恐惧使他跑不动之前，他必须尽全力奔跑。一路直奔直到撞到一面墙，然后向右转，继续直奔……他在出门之前已经研究好了路线，制定出了“闭着眼睛跑，撞到墙之后转弯”这个听起来很傻的计划。

　　尽管四月一日携带了驱魔箭，可还是有些大胆的妖怪经不起他身体的诱惑，向他伸出了魔爪。那种拖曳感，是不可能无视的，渐渐地，四月一日已经无法集中全力奔跑了。

　　这个时候，挣扎中的四月一日撞到了个什么，预期中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阻碍才是。莫非是撞到了一个巨大的妖怪？跌坐在地上的四月一日有些不甘心，但不得不认命的他，还是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哦呀，”那个被撞到的“什么”开口说话了，声音很模糊，似乎是另一个世界传过来似的，“没想到这个时刻，在这街道上，除了妖怪之外，还能碰到一个人类。”这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妖怪？四月一日无法判断。这个“什么”，目测起来足足比他高出半个头，全身被深灰色或者是深褐色的斗篷覆盖着，大半张脸被兜帽遮住了，四月一日抬起头只能隐约看到两瓣薄如纸片的嘴唇和那夸张翘起的嘴角，似乎正在勾画一个桀骜的嘲笑笑容。这个“什么”如此打扮，可能是出于避人耳目的目的，可是那从兜帽两边倾斜而下，垂挂在身前，直至膝盖的两缕深色长发，却着实引人注目。四月一日心想，这种奇异打扮，若是在革命时期，一定会被当成危险分子被逮捕起来立刻绞死。不过，像他自己这种深夜里鬼鬼祟祟的人，估计也会被逮捕吧。

　　“应该就是你让这些妖怪们变得兴奋异常了咯？”那个“什么”俯下了身子，兜帽下露出的鼻孔凑近了四月一日。“嗯，闻起来确实很不错呢。”

　　对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件食物在谈论，这令四月一日感到了不快。“你是什么……人？”

　　“哦呵呵，失礼了，四月一日君。我并没有做自我介绍呢。不过，我可没有这个打算哦。”一方面说着失礼的话，另一方面，这个神秘的人却从袖子中抽出一只手，伸向了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抓过那只手。那只手的手指很纤长，皮肤触起来细腻而光滑，可是温度却是冰冷异常，活像是冬天里的寒冰，生生地将他的温度给吸了走。四月一日站起身后连忙松开了那只手。“你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咯，除了四月一日君寻，整个巴黎还有谁的气味能令这些歪魔邪道全部聚集在了一起呢？呵呵，不过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单单凭一支驱魔箭就能在他们面前自由行动吧？一支箭的威力也许能驱赶走几十只小妖怪，可它们要是一起上的话，会把你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哦！”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似乎忘记了‘绝对要将神秘隐藏起来’的忠告呢。莫尔塞夫府邸拥有结界的保护，而你却傻兮兮地跑了出来。如果真的被妖怪吃掉的话，也是你自己活该呢。”

　　“你……你是魔术协会的人？！”

　　“嗯哼，终于猜到了？你并不是太笨嘛。”这个魔术协会的神秘人嘻嘻地笑了起来。“本来呢，出于礼节，应该向你做自我介绍的。可是作为协会指派的监视你的人，告诉你我的姓名和身份，似乎不太合适呢。你也真是的，偏偏趁着我偷跑去喝酒的时候外出。如果被协会的人知道了，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还好现在情况不是太糟糕。快点，跟我回去吧。”

　　“不要。我有非得要去的地方必须去。”

　　“你确定？最好先看看自己周围的情况再说这么一番话吧。”

　　四月一日环顾了一下四周，方圆半米之内，已经被各色虎视眈眈的妖怪围得水泄不通了。这些妖怪多由人类的邪念所生，每一个的嘴边都垂挂着贪婪的口水，巴不得立刻吞了四月一日。这番景象的恐怖，已经超出了他原本的想像。

　　四月一日并不是看不出其中的危险，可是他的心意已决。“那个地方我一定要去。”

　　“唉……”神秘人叹了口气，“至少告诉我你想去哪里吧？”

　　“香榭丽舍大街……”

　　“基督山伯爵的府邸？”

　　“呃，是的。”

　　神秘人轻笑了一声。“嗯，我早该想到的才是嘛。如果是去找百目鬼静的话，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唔……既然是因为我的疏忽令你逃了出来，似乎应该由我把你送回去呢。可是，你似乎并不喜欢被我送回去？如果我送你去百目鬼静那里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呃……你是说，要护送我去百目鬼那里？”

　　“正是呢。不过如果你要拒绝的话，我也不会伤心的哦。”

　　“呃……”四月一日想了一想，似乎找不出拒绝保镖的理由。“那好吧……我们走吧。”四月一日迈开了两步，不过那个神秘人依旧原地站着不动。四月一日皱了皱眉，“你在等什么呢？快出发吧。”

　　“我向你提供了帮助，你又将以什么来回报我呢？用你熟悉的方式说，即是你将给予我什么样的代价？”

　　“……”四月一日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直拧出了额头的皱纹。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踩到了陷阱里去。

　　“呵呵，我的要价其实很公平合理。毕竟起因是我自己的失职嘛。我要你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不管你找百目鬼静有什么事情，完事之后，一定要让他把你送回莫尔塞夫的府邸。”

　　“嗯，这个我可以答应你。那么，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情嘛，那就是——绝——对——不——要——死——掉——！”

　　“……”四月一日吃了一惊。“我也不想死掉。不过这个不是我能控制的吧？不过我答应你我尽力就是了。”

　　“像是这种突然跑出来的自杀行为，以后千万不可以做了哦！”

　　“……我明白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生死？”

　　“才不是关心你的死活呢。这不过是协会交给我的工作罢了。如果宝石翁在日本的行动失败了的话，协会也许需要利用到你。如果我交给他们的只是一副妖怪吃剩的渣滓，他们可不会原谅我。”

　　“宝石翁……”听到这个名字，就让四月一日喉头一紧。“宝石翁在日本究竟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圣杯嘛……那个传说中可以实现持有者任何愿望却又不需要支付代价的神奇之物。”

　　“实现任何愿望却不需要支付代价？！这怎么可能呢！如果要达成什么愿望的话，必须偿付相应的代价啊！”

　　“所以说，圣杯是神奇之物嘛，不是普通人能够轻易理解的。不过依我看，宝石翁他们折腾了那么久，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八成是已经失败了吧。所以咯，四月一日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随时都可能成为协会的实验品喔！”

　　“……”四月一日无言以对。这算是警告吗？用这等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么可怕的话，魔术协会的人果然令人喜欢不起来啊。

　　所以，接下去的一路上，这两个人几乎没什么交谈。不过那个神秘人倒是尽了一个保镖的职责。只见那人时不时地从斗篷下取出小粒的宝石，向敢于靠近的妖怪掷去。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神秘人主动地向四月一日告别。“那么，改天再见了。”四月一日还来不及道别，就发现神秘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面对眼前的豪华府邸，四月一日定了定神，摇起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