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Holic——巴黎梦魇》Leojane

12、雾夜

　　夏夜的巴黎，笼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温热氤氲的雾气，模糊了星空。四月一日提着一盏日式白灯笼，站在阁楼门口，徘徊不定。摇曳的灯光在雾气中显得朦胧飘渺，仿如鬼魅一般。

　　四月一日君寻此刻内心焦躁不已。自打和自称是“基督山伯爵”的百目鬼静重逢以来，已经过去好几日了。那个家伙却从来没捎任何消息过来，只是让四月一日乖乖地呆在宅邸而已。这明明是好不容易得来的重逢，四月一日迫切地想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更想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是怎么回事。是了，他应该亲自去见见百目鬼，可是，那些妖怪，还有这座宅邸的结界……

　　也许还是不出去为好。毕竟，最近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四月一日从阿尔贝口中得来消息，看来弗朗兹·德·埃皮奈先生和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小姐的婚事是告吹了，因为德·维尔福小姐的祖父诺瓦蒂埃先生碰巧在一八一五年的时候在决斗中杀害了弗朗兹的父亲。这不过是巴黎社交圈中的又一件趣闻罢了，四月一日心里这样想着，也渐渐宽了心，毕竟，关于弗朗兹婚约受诅咒一说看样子可以得以澄清了，因为没有人再死去。同时，阿尔贝也忧喜参半地向四月一日提起了自己的婚约对象。欧仁妮小姐一如往常地美丽而冷漠，不过唐格拉尔先生对阿尔贝的态度可是越发露骨了。据说他最近似乎很中意一位名为卡瓦尔坎蒂的年轻人（据说他很有钱，而且身份很高贵），并努力促成他和自己的女儿欧仁妮小姐亲近；对于阿尔贝，唐格拉尔先生则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淡与讥讽，似乎是急于让他们解除婚约。银行家就是这样势利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一样。四月一日这样评价道。这件事情对阿尔贝来说，无疑多少会有些打击，不过，除此之外，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常。这依然是那个物欲横流的巴黎，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暗地里一定有什么事情在发生着。最令四月一日在意的是，那个关于侑子小姐被黑暗吞噬的梦以及最近梦境之中愈渐浓郁的血腥之气。

　　“关于‘基督山伯爵’，您可有掌握关于他的什么趣闻吗？”为了得知百目鬼近况，四月一日只能这样问阿尔贝。

　　“换作是别人，一定不会相信我所说的；或者说，他们很难相信我所说的话。不过如果是您的话，一定会相信的。其实吧，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不不，即使亲眼见到了，我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啊，这么跟您说吧，她实在是太美了！”

　　“她？！”

　　“哦，是的！真是太美了！我无意拿家母与她做比较。因为您知道的，家母是我心目中最美丽的女性。不过，她的美貌，却绝不逊色于家母。我刚刚去伯爵的府邸上拜访。伯爵先生将他的女奴引荐给了我。是的，女奴。他说她只是一名奴隶。在这个自诩文明民主的城市——巴黎，伯爵竟然能拥有一名女奴！这实在是太体面了，这才是真正的身份象征。伯爵先生不愧是一位伟大的人。而这位女奴呢，您已经知道了，她相当地美貌，而且她的吃穿用度也是相当不凡，任何一位公主看到她都会羡慕的。实际上，她其实真的是一位公主。”

　　一名女奴，或者说是一位公主，四月一日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百目鬼的宅邸现在有一名女子住着。他正和一个女人住在一起。这究竟是一位怎样的女子？和代价积累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的名字叫做海黛。而她正是约阿尼纳的阿里-台佩莱纳总督的女儿。一位真正的希腊公主！您知道的吧，家父正是在阿里-台佩莱纳的手下发迹的。若不是因为战争，这位公主现在依然过着高贵的宫廷生活，现在只能屈居为奴了。不过幸好她的主人是基督山伯爵大人，说不定她现在的生活比原来的更好哩！虽然她是一名服务于伯爵先生的奴隶，但其他仆人们都把她当作女主人一般侍奉着。您多少也听说了，伯爵的生活，可是会令很多国王都眼红的呢。”

　　好么，收一位公主做奴隶。百目鬼为了积累代价究竟做了多少事情啊？还有多少事是四月一日不知道的？四月一日耐心地听完阿尔贝叙述那位可怜公主的故事。简而言之，就是战争将她的家族逼上了末路，叛徒的出卖，又使她沦为了奴隶。听起来果真像个传奇。这也许是一个好故事，但作为发生在百目鬼身上的真实事情来说，四月一日却觉得担心不已。为了制造这个“传奇故事”，百目鬼付出了多少代价？又积累了多少？

　　而且，百目鬼上次提到的“复仇”之事，令四月一日更为不安。他隐约觉得，梦境中那丝血腥之气与此有关。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发生。可他从阿尔贝那里，却得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那个笨蛋！”四月一日已经不知道嗔怒过多少次了。百目鬼还是像以前一样，默默承受着一切，自以为能处理好一切，却不知四月一日在一旁已经担惊受怕不已了。

　　雾气越来越浓了，也许现在是出门的好时机。不会有多少人注意到他的。而他身上带着百目鬼的驱魔箭，寻常的妖怪应该不敢靠近。正当四月一日准备迈出步伐的时候，看到远处有个人影走来。他连忙掩起了门，躲到了门扉之后。

　　“四月一日先生，您这是要出门吗？我看到了灯笼的光线了。”

　　听声音，原来是阿尔贝。

　　四月一日这才从门后走出。“不，我只是下楼透透气。”他撒了个谎，尽量用放松的语气，以掩饰内心的焦躁。

　　“哦，您在阁楼上呆久了，确实也需要透透气。现在正是巴黎最糟糕的日子，不是吗？”阿尔贝说这话的时候，四月一日暂时还未能体会出其中的双关意味，以为他也是在抱怨天气的闷热潮湿。

　　“阿尔贝少爷，您这么晚了，来这儿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来向您道别的。我将出门长途旅行一次，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两个月，谁知道呢。不过我向您保证，等我心情转好了，就马上回来。您大概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迫切地需要散散心。我的行李已经准备好了，半个小时后马车就来接我出发。”

　　“半个小时后？您是说现在之后的半小时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这个……说来就话长了。真是非常抱歉，我现在恐怕没什么心情和您谈论这些。也许等我回来以后吧。”阿尔贝的神情似乎从来没有如此沮丧过。“不过有件事情我大概可以肯定了，我和唐格拉尔小姐的婚约大概是告吹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了，不过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四月一日还是吃了一惊。据说唐格拉尔家和莫尔塞夫家在来到巴黎之前就有过很深的交情了。没想到唐格拉尔真的会解除婚约，更没想到这个消息会令阿尔贝如此消沉。他以为阿尔贝并不爱欧仁妮·唐格拉尔小姐。“可怜的阿尔贝少爷……好的，我明白了。您一定是遭遇了许多打击。散散心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这个时间出门旅行……我还记得，您上次外出旅行的时候可是遇上强盗了。若我是您的话，恐怕会对旅行更加忌惮一些了。您现在这么匆忙地出行，真的没有问题吗？”

　　“哦，感谢您的关心，感谢您还记得我被强盗绑架过。不过，请放心吧。因为，这次我将和基督山伯爵先生同行。有他在，那是一定没有问题的。连家母都对我这鲁莽的决定表示赞成。她还对我说，‘莫尔塞夫，我相信伯爵生性高尚，尽力去让他喜欢你吧。’”

　　百目鬼生性高尚，这倒是不假。不过大晚上的把一个少年从父母身边拉出去做长途旅行，这到底算是怎么一回事？！他是诱拐少年的犯人吗？！亏得四月一日刚刚还想着去找他，他这下可是在做出门旅行准备啊！

　　不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四月一日问道：“您说基督山伯爵将于您同行。请问，您和他交谈的时候可否提及到‘愿望’之类的字眼呢？”

　　“这个啊，似乎是有的吧。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和我的报社主编朋友博尚在一起。他对我的遭遇是很清楚的。当时我们路过伯爵的府上，便去拜访他。当我和伯爵倒完苦水后，便说起想散散心，暂时远离巴黎一事。伯爵便说了‘这个愿望我替你实现’。然后便吩咐下人去准备车马，通知驿站。您可知道，伯爵拥有自己的驿站，所以，用他的车马，可以比普通马车快上好多！他真是神通广大，有求必应呢。”

　　这么说来，百目鬼是打算替阿尔贝实现愿望了。于是说，他也会从阿尔贝身上收取代价。那会是怎样的代价呢？四月一日不愿去想。

　　“既然您和基督山伯爵在一起，那么我也不必太担心了。不过无论如何，也请您珍重，一切小心。祝您回来的时候有一个好心情。”

　　“太感谢您了，我一定会好好享受这番旅程的。”阿尔贝向四月一日致意，然后转身离去。没走几步，他又走了回来。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份被捏地皱巴巴的报纸。“这个，给您吧。原谅我现在没有心情向您叙述自己的遭遇。不过这份报纸却是一切的起因，我以后一定会慢慢和您说的。现在，我必须离开了。”

　　阿尔贝离开后，四月一日摊开了那张皱巴巴的报纸。阅读报纸对于这位与世隔绝的人来说是件稀奇事。不过，既然和阿尔贝有关，倒也不妨看看。翻阅浏览完一遍之后，四月一日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有一块角落，皱痕很多，但显然事后又被人抚平过。那一块写着这么一则消息：

　　“
　　约阿尼纳专讯：
　　本报得悉一段至今无人知晓或至少未见披露的史实：阿里-台佩莱纳总督的
　　城堡，实乃由其极为信任的一名法国军官出卖给土耳其人，此军官名为费尔南。”

　　这篇新闻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约阿尼纳的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吧？而且这则简讯远没有百目鬼家的那位女奴叙述得传奇有趣。不过，费尔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这座府邸现在的主人，原先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四月一日蹙了一下眉。随即将报纸丢开，拾起烟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