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xHolic——巴黎梦魇》Leojane

11、离奇

　　百目鬼被阿尔贝带走之后，四月一日便回到了自己的阁楼。他知道今天想再见到百目鬼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还是满心期待着舞会结束后阿尔贝跑过来和他谈论“基督山伯爵”的事情。

　　然而，阿尔贝并没有来。四月一日想，应该是舞会令这个年轻人感觉到太累了，他大概先回去休息了吧，第二天他一定会来的。于是，四月一日满怀着期待，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许久没有经历过的安稳梦境，梦中只是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吗？四月一日觉得自己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丝的黑影，那些黑影像丝带一样将某个人缠了起来，如同织茧一般。黑影间隙中偶尔露出一抹雪白的肌肤，在黑暗中显得如此刺眼。可是那抹雪白仅仅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黑影吞噬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似的。

　　四月一日醒来之时，阳光已经铺满了整间阁楼。他抚着自己的胸口，侑子这件刺绣锦缎背心，令他感觉到了不同于梦境的真实触觉。“在那种黑暗之中，怎么还能见到黑影呢？……那个人，是侑子小姐吗？”

　　阿尔贝平日来访的时间到了。不过这次他来得有些迟，而且看起来面色有些阴郁。四月一日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谈论“基督山伯爵”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于是便只是简单地问候了一下。

　　“日安，阿尔贝少爷。今天的茶点是什么呢？”说出这些话，四月一日自己也惊奇了一下。他自己虽然是个对料理充满执念的人，可由于这么多年以来的“囚居”生活，他已经不再在意吃的是什么食物了。一般是有什么便吃什么，如果没有人送来食物，饿上几天也无所谓的。这样的他，现在却主动关心起食物的内容了。果然是因为见到了百目鬼，让四月一日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吧。

　　“红茶，三明治、松饼和芝士蛋糕。”阿尔贝简单地答道。他的目光没有焦点，似乎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这不像他的作风。平日里的他，听到这样的问题，必定会滔滔不绝地聊起这些食物的事情，比如说这大吉岭红茶是新近刚从印度运送来的，本来的目的地是英国，不过货船刚经过法国，在码头暂做停靠，上头的茶叶就先被送到了莫尔塞夫伯爵等巴黎名流的府上了；三明治里放的煎培根也许选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可是负责制作的厨师却是被特别嘱咐过的，油不宜放得过多，也不宜煎得过老，必须符合莫尔塞夫伯爵夫人的口味；松饼的一般吃法是先涂果酱、再涂奶油，而阿尔贝则会建议将顺序倒过来，甚至会建议涂上一些鱼子酱，做出一些不合常规的事情，正是年轻人喜欢的时髦；至于芝士蛋糕，除了称赞其柔软的口感之外，也许会让阿尔贝谈起某位姑娘。

　　四月一日喜欢听阿尔贝侃侃而谈，即便话题是一些无聊的内容。而今天的他，显然有心事。“我见到了百目鬼。就是你说的‘基督山伯爵’啊！很快也会和侑子小姐再见面了吧！”四月一日心里真想马上告诉阿尔贝这个好消息啊。可是，现在的时机并不合适。

　　短暂的沉默了几秒之后，看到阿尔贝并未开口，四月一日便主动询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呢？似乎很有心事。我看您昨天在舞会上可是精神抖擞的样子呢。”委婉地提一下舞会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四月一日心中暗暗想道。

　　“啊，真是抱歉。我想我可能是有那么些精神恍惚吧。啊，您恐怕不知道吧，有件很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我当然知道，百目鬼这样的出现，确实很离奇。四月一日心里自己吐槽着，不过他知道阿尔贝说的并不是这件事，便说：“您何不坐下来陪我一起喝茶呢。我们可以一边喝茶一边听您讲故事。”

　　“您的这个建议实在是太体贴了。”阿尔贝坐了下来，涣散的目光重新变得炯炯有神，似乎能和四月一日交谈接下来的话题让他重新来了精神。“虽然我不确定这个话题放在茶桌上谈论是否合适。毕竟是个有些严肃沉重的话题，家母昨天还为此训斥了我……唉，管他呢，逝者已矣。就算我现在在茶桌上谈论这件事，死去的德·圣梅朗先生也不会感觉到我对他的不尊重了。”

　　“您似乎说到有什么人去世了？”

　　“哦，是的，是个悲伤的消息，正如大家所说的那样。这位德·圣梅朗先生就是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小姐的外祖父。我应该跟您说过，瓦朗蒂娜小姐正是我的朋友弗朗兹的未婚妻。而德·圣梅朗先生和他的夫人这次来巴黎就是为了催促他们结婚的。不过呢，他离开马赛后，在第一个驿站换车时就突然去世了。这下没人催弗朗兹了。为什么德·圣梅朗先生不是唐格拉尔小姐的外公呢？哦哦，不不不，我不该说这样的话的。我昨天就是因为说了这样的话，才被母亲训斥的。”

　　“这是一件不幸的事。想必维尔福小姐一定很伤心。您拿这样的话开玩笑确实不合适。”

　　“是了是了，我知道错了。这个消息是德·圣梅朗夫人带来的，她昨天晚上刚到巴黎。德·维尔福先生低调地来到舞会上，他本想低调地带回自己的夫人和女儿，可是可怜的瓦朗蒂娜刚听父亲婉转地提了个头，就猜到了全部，当场晕了过去。这下这消息大家全知道了。德·维尔福先生一家虽然很快离开了，可还是有很多人围上去向他们表示哀悼。可怜的瓦朗蒂娜又在他父亲的怀里晕了好几次。接下来呢，关于德·圣梅朗先生的去世有很多私下里的议论，一些人似乎是为了表示哀悼之情，认为不宜继续跳舞，也陆续离开了。舞会很快就匆匆收了场。”

　　“您听起来似乎有些失望？”

　　“哦，是的，确实有些失望。不过，您还是先听我讲下去吧。我还没有说到最离奇的部分呢。今天，我陪弗朗兹去维尔福先生府上拜访。他是去签婚约的，承蒙看得起，我则是去做证婚人的。话说回来，我只不过是拿德·圣梅朗先生的死讯调侃了一句，大家都责怪我。而我的朋友弗朗兹却在德·圣梅朗先生的丧期里签婚约，不但没人指责，还被许多人鼓励，这个世界还真是疯狂。”

　　“什么？维尔福小姐居然会同意这样做？”

　　“可怜的瓦朗蒂娜当然不会同意。不过德·圣梅朗夫人和维尔福先生却是很迫切。啊，要我说，弗朗兹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瓦朗蒂娜小姐是个善良可爱的人儿，而且她能继承很大一笔遗产。他们结婚后，弗朗兹恐怕有很可观的一笔年息收入了。但是呢，这件婚事并没有顺利达成。您猜怎么着？我和弗朗兹刚到维尔福先生的府邸，茶还没端上来呢，就传来了德·圣梅朗夫人的死讯。”

　　“这真是……太不幸了。”

　　“我们刚到府上，老太太就咽气了，您说离奇不离奇？德·圣梅朗夫人和德·圣梅朗先生的死挨那么近，可怜的瓦朗蒂娜……我拜访的时候没见到她，想必她一定伤心欲绝。可是呢，她的父亲却执意催促她和弗朗兹结婚。两天后是二位老人出殡的日子，到时候我还得陪弗朗兹一道去他们府上参加葬礼，顺便做证婚人。说起来，瓦朗蒂娜还有一位中风瘫痪在床的祖父。不知道下次去签订婚约，会不会令那位老雅各宾派诺瓦蒂埃先生一命呜呼。要真是那样的话，弗朗兹他们能拿到的遗产总数又得翻一番了。”

　　“您在说些什么啊……”

　　“好吧，我错了。我不该拿这事儿调侃。不过，弗朗兹的婚约似乎受了诅咒。被催促一次，就死一个人。虽然说增加遗产也不算是件坏事。”

　　“诅咒……？”四月一日细细地品味着这个词，似乎想到了什么。“这种事情，您可不该乱说的。”

　　“啊，既然您这样说，那么好吧，我不提便是了。该不会连您也觉得我是个不庄重的人了吧？哦，天哪，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严肃呢。”

　　四月一日想起来阿尔贝也有婚约者，他的好友的遭遇恐怕令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这些轻浮的言论。“您是否在担心唐格拉尔小姐？”如果四月一日看到友人的婚约遭到诅咒，一定会首先担心起小葵的。虽然说小葵还不是他的婚约者……

　　“哦，哦，您实在是太了解我了。没错，我确实在焦虑这件事情。我可不想被催促结婚，真的。欧仁妮确实是个好小姐，可是，我对她现在没有爱情，至少现在没有。……哦，请您原谅，这个话题似乎令我有些困扰呢。我想我该去花园里散散步放松一下。晚上弗朗兹还约了我商量事情。所以我想请您容许我失陪。”

　　“请您等等。”四月一日还是对诅咒的事情耿耿于怀。如果那不是什么诅咒，而是复仇的话……“也许有些冒昧，请问弗朗兹先生是否有什么仇家呢？”

　　“谁？弗朗兹？怎么可能。他是个大好人。倘若他真有什么仇家，也必定是因为他太过正直了。”

　　没错，弗朗兹不过是和阿尔贝一样的年轻人，不可能在多年前加害百目鬼的狱友的。事情恐怕只是巧合而已。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偶然，有的只有必然……

　　“愿上天保佑弗朗兹。”四月一日用了很巴黎的方式答道。“也愿上天保佑您，阿尔贝少爷。”

　　“愿上天保佑您，四月一日先生。请原谅我现在必须失陪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多来与我谈话，带给我一些巴黎的消息，任何消息都可以。您知道的，我无法离开这里。与您聊天是我这无聊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四月一日想让阿尔贝成为自己的耳与眼，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想了解外面的情况。回想起来，以前侑子是让百目鬼出去打探消息的。

　　“乐意之至。”阿尔贝回以热情的微笑，然后彬彬有礼地转身离去。

　　四月一日还是没能告诉阿尔贝百目鬼就是基督山伯爵这件事。百目鬼现在也许正在进行着复仇行动，为了积累代价，这是必须做的事情。可是“复仇”这种事情，总是让四月一日觉得不好受。他想了解更多，本来也许可以请阿尔贝帮忙打听的，可一想到复仇对象正在巴黎，也许复仇的对象正是阿尔贝所熟识的人，四月一日便打消了念头。也许他该如百目鬼所说那样，不去操心代价积累的事情。可是，就这样一直呆在宅邸什么也不做，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