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病弱公主A起来了》木挽挽

6、第 6 章

　　虞奚元看着面前那个被举高的汤婆，愣了愣神。

　　对方像是撑不住，举了须臾便收回，露出被汤婆挡住的脸，“奚元姐姐不要吗？”

　　“……公主，避雪尚可，不用给臣汤婆的。”虞奚元撑着伞带亦楚离开坤宁宫宫口，到了无人处，说道：“臣送殿下回去。”

　　亦楚突然停住脚步，拽了拽身旁的人。

　　“？”
　　虞奚元低头，见那人面上不开心，不仅被风吹得脸失了不少红润，似乎上头还挂着几分埋怨和委屈。

　　……她不高兴了？

　　虞奚元回想起自己昨日在瑾嫔那儿问的，说沐安宫那位是当朝九公主，她母妃在生她时难产，孩子在母亲身体里待得久了，险些窒息，这生出来以后，也就比常人要身子弱些。

　　宫中妃嫔难产而死，素来是视为不详。

　　宣明帝本身并非如此绝情，只是当时大启北方正逢旱灾，南方水患严重，大启境内天灾不断，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宫中这时候死了人，那些大臣为安抚百姓，稳定境内，就拿了此事做文章。宣明帝登基十年，却也是头一回碰到如此灾难。左右逢难之下，便只好听取大臣所言，牺牲亦楚一人来暂时安抚百姓。

　　而论起亦楚的生母曹氏，本也是宫中婢女出生，因着机缘被皇上看中，一夜风流之下有了亦楚，便一朝成了主子。

　　后宫是非众多，那些善妒之人岂会轻易让她生下？一时间各种明争暗斗，曹氏怀有身孕，冬日“意外”落水，难产下亦楚而离去。

　　虞奚元问：“何人所害？”

　　瑾嫔拿手抵在唇上，目色凝重，无声摇了摇头。

　　不知道，亦或是不能说。
　　总之不能再问下去了。

　　虞奚元垂下头，心里想着她与这位九公主的一面之缘。听她讲这寒冬腊月的，还要主子亲自出来讨炭，倒确是个可怜的。

　　瑾嫔端来了几枚早晨太皇太后赏的点心，在她面前坐下，“此糕点名为四时如意，以春日的薄荷叶和秋日的干桂花为料，冬日的第一场落雪融化入其中，最后以夏日的粽叶包裹而成。融入了四时的味道，甘甜可口，你快尝尝。”

　　“……多谢瑾嫔娘娘。”虞奚元知道宫中什么都考究，却不曾想会细致到连个日常吃的点心都如此劳神费心，她不想推了瑾嫔的好意，默着声拿起一块。

　　瑾嫔早已看透了：“你看着……似是不爱吃这些？”

　　虞奚元一愣，忙咬了口咽下，“不……不是……”

　　“不用装。”瑾嫔笑道：“我只是瞧着亦楚爱吃，原以为你们这样的孩子都会爱吃。”

　　虞奚元抓住了重点，抬眸看着她：“九公主？”

　　瑾嫔笑着点头，“是。”
　　她管自己说起来，“我身子抱恙，不能为皇上生育子嗣，皇上对我也是不温不火。这深宫寂寞难忍，我便常接亦楚来这玩。”

　　“那孩子从小吃了不少苦，这宫闱之内，只要能利用。”
　　“即便……是个孩子又何妨呢？”

　　虞奚元神情微变，“瑾嫔娘娘……”

　　这话的意思……是在说墨元瑞？

　　她话里有话，虞奚元目光幽幽地看她。瑾嫔笑着摆手，神色朝边上瞧去，道：“你若不吃，我明日便叫人拿去给她吧。”

　　虞奚元点点头，伸手拿起食盒的盖子，却突然被瑾嫔按住手。

　　虞奚元抬眸。

　　瑾嫔眼中有话，朝四下环视了一圈，放缓声音轻语：“你父亲早年于家父有恩，他如今托我照顾你，我将这些话告知，只是不想你在这宫中活得太过单纯。”
　　“你需得谨记，这宫里谁都不能信。皇上如今固然看中你，可难保来日……”

　　“奚元知道了。”虞奚元反握住她的手，“这些话必然腐烂于心。”

　　瑾嫔点点头，“好孩子……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啊……”

　　……

　　“奚元姐姐，亦楚还不想回去。”亦楚抬头看了虞奚元好几眼，可对方眼神飘忽，思绪总是不知在哪处。

　　“啊……不想回去？”虞奚元愣了愣，看着这个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公主，“臣还没问，殿下出现在坤宁宫殿口，可是有事要找太皇太后？”

　　九公主甩了甩头。

　　“楚楚只在祭天大典上远远见过几眼太皇太后，脸都看不清，怎么会来找她呢？”亦楚道：“我来找你的。”

　　虞奚元一愣，“找臣？”

　　“姐姐记性怎么这么差呀？昨天还说要来找我玩，结果楚楚在沐安宫等了一上午，连姐姐的影子都没见到。”亦楚对着她笑道：“姐姐说谎哦……”

　　虞奚元：“这……”
　　她扪心自问，自己昨日确实是这么说过，可她刚到宫中，见过皇上和太皇太后还要每日练功，确实很忙。

　　这小公主太着急了吧？

　　可面对对方质问和埋怨的眼神，她一时也哑口无言。

　　“殿下，臣……”

　　“我跟嬷嬷还有紫云说过了，今天出来找你玩，所以不用着急回去。”亦楚道：“听嬷嬷讲大将军的女儿从小就每日习武的，亦楚常年待在沐安宫里，别说武功了，就是这宫里的几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没见全过。”
　　“今日得幸见到奚元姐姐，楚楚终于要见到武功了吗？啊，奚元姐姐，楚楚好期待啊……奚元姐姐是虞将军的女儿，一定很厉害……”

　　虞奚元“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张叭叭个不停的小嘴：“……”

　　“……好吧。”

　　亦楚心里暗自得意：“啊，奚元姐姐真好！”

　　虞奚元被突然扑在身上的人惊得退了两步，稳住身形后，叹道：“公主，您小心些，别将汤婆掉地上了。”

　　“奚元姐姐，楚楚拿东西可稳了。再说了，暖暖的东西，哪里舍得松手呢？”她紧接着抓住虞奚元的一只手，笑道：“姐姐，这雪瞧着是有下大的趋势，我们快些走吧。”

　　虞奚元有一秒的愣神。

　　她分明清楚亦楚口中暖暖的东西指代那个汤婆，可是为何她会觉得……

　　小公主的眼里和话里，都仿佛在说那个暖暖的东西是……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亦楚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将人带着朝一个方向走，“姐姐发什么楞呢？在雪里待久了。手就不暖了哦。”

　　一阵寒风吹在虞奚元脸上，她打了个寒颤，清醒了点。
　　亦楚比她小一点的手握在手里，传来淡淡的暖意。

　　……怎么会呢？

　　这九公主说的定是指那汤婆，怎么会是她的手呢？

　　虞奚元摇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清醒一点。

　　真是一时糊涂了。

　　任由亦楚拉着走出一段距离，虞奚元忍不住问：“……殿下，您知道校场怎么去吗？”

　　掌心的小手突然缩回去，随后整个人呆站在原地，转过来半个头，像认错的小孩：“不……不知道……”

　　“……”虞奚元觉得这样的九公主竟让她生出一丝呆傻的可爱，她突然嗤笑，“今日是初雪，便去箭室可好？”
　　说着，她将手递给了亦楚。

　　亦楚看着她，笑道：“好，奚元姐姐带路。”

　　宫道复杂，虞奚元也是初来此地，中途碰到几个小太监，询问了方才知晓去向。

　　正值雨雪天气，校场外依旧有皇宫宫内侍卫在训练。宣明帝既然看重虞奚元，自然是吩咐人给她单独安排了一片区域。

　　进入校场时，在外能看见一棵粗壮的枫树，看着得有个百年起步。只是逢着冬季，上头的叶早落了个干净，瞧着光秃秃的。再加上这灰蒙蒙的雪天，倒是徒增了几分萧条。

　　这儿的掌事早得了皇上吩咐准备随时接待这位将军之女，却是没想到她来得如此突然，且身边陪着的也不是掌公公，而是……

　　她盯着亦楚看了许久，才恍然想起，这是她们大启的九公主。她忙低头行礼赔罪：“九公主恕奴婢失礼，奴婢不是故意对您无礼。”

　　亦楚摆摆手。
　　是她从前待在沐安宫不出门，也不怪这些宫人不认得她。

　　将虞奚元和亦楚安排好后，掌事离开去做别的事，只留下她们二人在箭室中。

　　箭室无炭火取暖，亦楚见她换了身适合练箭的装束，问道：“这么穿不冷吗？”

　　答案当然是冷的，虞奚元自小这样练箭，一年四季从不停歇，她道：“过会就好了。”

　　亦楚点点头，裹紧了手中的汤婆。

　　没一会，虞奚元开始练箭，现在的她不能做到百发百中，但十支下去，也能中个六七支。亦楚就坐在边上看着，侧面的角度，刚好看见那人射箭时专注而凛冽的神情。

　　亦楚恍然想起来，她的奚元姐姐是要当将军的姑娘。
　　她前世每次见到从战场归来的虞奚元便欢喜，一是缘着她在深宫中对自己不存偏见，真心待她；二是……虞奚元眼中有大漠的星辰。

　　那样认真的眼神，仿佛只要被她注视着，那里都能窥见不可触及的希望和动力。

　　眼睛一睁一闭，她上一世同虞奚元的相处，好似还是发生在昨日的事。

　　可她的奚元姐姐没有变。
　　那样的眼神，依旧是她向往的。

　　自始至终，拥有那段痛苦回忆的是亦楚一人，心性变化的也是亦楚一人。

　　但也只要她一人就够了，亦楚这样想着。

　　她不想要面前这个“干净”的奚元姐姐重蹈覆辙。

　　她想要虞奚元，带着如此刻一样坚定和无畏的神情，在未来无尽的长路上，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