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归笛

21、解析

　　北煜胸闷了一整天。
　　他的心口像灌了铅，坠得难受。

　　见北煜一整天面色不虞，奚翎也不敢再进一步。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话本里有写，主角两人闹别扭后，要遇到危机或面临生死，才能结束冷战。可目前，暗处的死士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来的生死危机要他们经历？
　　思及此，奚翎礼貌的笑意都差点维持不住。

　　罢了，今夜去竹仪馆查动向，顺便问问钰竹有什么办法。

　　晚膳回到客房，奚翎刚开启唇，北煜就抢道：“翎兄又去竹仪馆？”
　　“没错。阿煜你......”

　　奚翎下意识还想邀请他一同去，谁知北煜笑着抢道：“那祝翎兄玩的尽兴。”

　　好小子，你最好说的是真心话。
　　“那便借阿煜吉言了。”
　　奚翎绷起温柔的笑容，三两步走到窗口，推窗一跃而下。

　　阵阵穿堂风吹过，北煜面上笑意散尽，漆黑的眉头下压，若是让旁人见，定是吭都不敢吭声，那压迫感堪比乌云压城。
　　要去便去，管他作甚。

　　北煜叫小二要桶水沐浴。
　　小二瞥一眼北煜，顿时两股战战。
　　纵使北煜面上一丝怒意也无，可小二做这行许多年，对客官的情绪变化极为敏锐，他直觉这位少侠今日心情不太爽利，他心惊胆战的干活，生怕得罪了不好惹的主儿。

　　与客栈里肃冷凝沉寂的气氛不同，竹仪馆三楼两人言笑晏晏。
　　从总库调取的消息总算到达，奚翎的心情总算好转了。

　　奚翎坐在案上，从密封竹条中抽出细长的纸条，上边密密麻麻的写满蝇头小字。
　　钰竹取来两个烛台放好，而后站在远处随侍。

　　总库果然有相关消息。
　　信上写，两年前各个大城陆续出现无头悬案，死者有达官显贵，也有玄级境界的武林中人，他们只有个共同点——都是被人一刀捅心而死。
　　发生了十几桩此类案件后，官府认定是武学高手所为，要求武盟协助破案。

　　武盟自然义不容辞，苦于该组织形迹隐秘，于是委托千机阁长期追踪。
　　千机阁一年半前意外截获该组织发给“客人”的飞镖，得知“买命”的法子和组织的名称——隐刃。

　　隐刃打听大世家恩怨，向会买命的人家投出带纸条的飞镖。
　　他们行事极为隐蔽，起初只有当事人知道。目前市井中流传的，也只有口口相传的不全版本。

　　千机阁在城中盯紧大世家，隐刃出动时，极易被千机阁的人追踪到。有几次，武盟的人前去捉拿，隐刃死士自知逃不掉，皆咬破毒丹，当场丧命。
　　缉拿无果，千机阁决定一直跟到老巢，在城内尚可追踪，可到了野外，派去的人，无一例外都失去音讯，尸骨无存。

　　直到半年前，千机阁又一位轻功接近天级的高手亲自追踪，追到密林中后，在七八个玄境和一位地境的围攻下险险逃脱。
　　他唯一带回来的是，地境高手的画像。

　　地境高手大约觉得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应当不会让人逃脱了去，所以他未蒙面。
　　官府和武盟第一时间在公告栏张贴画像，无一人认识，也无一人见过。

　　信就到此为止，奚翎面露担忧。
　　千机阁轻功接近天级的，也就师兄一人。
　　也不知道他在那次围攻中有没有受伤。

　　此时，从长长的信卷中掉出一张短一些的纸，奚翎捏起一看，担忧烟消云散。

　　是师兄寄来的：
　　阿翎，初入江湖，多加小心，保重自己为上。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就去竹仪馆问，或者寄信给我。
　　寄信到风莲城，这一两个月为兄都会在附近。
　　敬颂大安。

　　奚翎心中微暖，招手让钰竹取了纸笔，洋洋洒洒写了三四百字，亲自卷好放入竹竿中密封，交给钰竹道：“明日送至风莲城。”
　　钰竹双手接过应下。

　　再将写着正事的信看过一遍，确保自己记下来后，奚翎把信烧了。而师兄给的信，则小心收入怀中。
　　之后他趴在榻上，等钰竹过来按。

　　与北煜过上一整天的招，再厉害的人都会累，办好正事顺便让钰竹帮他松筋。

　　钰竹默不作声的按揉起来，奚翎照例哼，哼着哼着忽然想起“独守空房”的北煜。

　　这小子是生气了吧。
　　牵手生气，自己来竹仪馆也生气，北煜到底有没有动心？
　　奚翎都被他这几下搞懵了。

　　“钰竹，你知晓如何哄心上人么？”奚翎觉得这说法不对，更正道：“也不算心上人。”
　　钰竹这么精明，立刻便察觉“心上人”是谁。
　　他微微一笑，道：“大人真的要问我？我只能给您提供我们馆中人的做法。”
　　“没关系，你说。”奚翎也是急病乱投医。

　　也不算乱问，哄人与讨人欢心这类事，他们肯定很擅长。

　　“好罢。”钰竹想也不想，直接道：“梨花带雨诉委屈，紧贴身子递唇儿，半掩半退露些皮，床头吵架床尾和......”
　　“停停停，‘床头吵架床尾和’不是形容夫妻的么？”
　　“哎呀，我指的是做那事。男人嘛，那事被服侍好了，什么都依你。”钰竹见多不怪。

　　奚翎：“......能否提个，我能做到的？”
　　“那便只能用甜言蜜语了。”

　　“比如？”奚翎虚心求教。
　　“‘官人的兄弟甚是雄伟’‘官人是天上下凡的神仙来收拾我这小妖精罢’......”
　　奚翎面露疲惫摆手道：“停！可以了，多谢钰竹。”
　　“大人客气了，”钰竹淡淡的笑了笑，“如果您想哄的是北少侠这类刚正之人，那定不能用上面这些手段。”

　　“......说。”奚翎心道你就不能早点说，前边说的都记下来了。
　　“要坦荡的说话，表现得端正大方，刚正的男子不喜欢扭捏之人。”

　　怪不得，他当时带了些委屈的情绪说那句话后，北煜也不想说话了。
　　起到反效果了。
　　不愧是能当风月场所总管的人，对各种性格的人了如指掌。

　　“那他们喜欢什么样的人？”奚翎问。
　　钰竹胸有成竹道：“有傲骨的聪明人。”
　　“原来如此。”奚翎恍然大悟。

　　自己之前表现得这么轻浮，全都起了反作用！
　　从今天开始端着，还来得及吗？

　　“那已经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了，该如何挽回？”奚翎问。
　　这也难不倒钰竹，他道：“也要这么做，要他感受‘失去某种东西’的痛。”
　　“他看上去不像痛，倒像生气。”
　　奚翎对此很是怀疑。

　　钰竹直接敞开了说：“大人前几次来的时候，北少侠看你看得很紧，说明他在意你。昨晚你与他牵手，他没有拒绝，应当也是愿意的。”
　　“不，出门没一会他就后悔了。”
　　奚翎道，“我不过委屈说了句气话拿开手，他后来就不怎么理会我了。”

　　“今日您来这边，他说了什么吗？”

　　奚翎仿着北煜的语气复述一遍。

　　钰竹思索片刻，解析道：“昨日你们牵手时，北少侠隐隐有欣喜之色，说明他心里是有大人的。而后上街察觉你们一起做这等事不大对劲，下意识想保持距离。
　　今日你又来这儿，他心中不愿，碍于面子只得说了膈应大人的气话。北少侠察觉到自己对大人的心意，心思正是复杂的时候呢。
　　倘若这次你们和好如初，那便是北少侠由着自己的心了。”

　　奚翎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信了七八成。
　　“倘若，北煜他只把我当成好友呢？看到好友去风月场所，谁都会劝上一劝。”
　　“不，北少侠看您的眼神与看其他人的不一样，而且......”

　　“而且什么？”奚翎好奇心被勾起，连忙问。
　　钰竹忍住笑，道：“看您松筋时，北少侠似乎有反应。”

　　什么反应？
　　奚翎拧眉思索一瞬，北煜不就端正的坐在那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
　　嘶，钰竹说的反应，就是男人那方面的反应啊。原来捂着那里就是起反应？

　　“当真？钰竹可不要糊弄我。”奚翎再次确认道。
　　钰竹从椅子上站起扑通下跪道：“属下万万不敢存有这方面的......”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起来吧。”奚翎道。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况钰竹还是见惯风月的高手，姑且就信他这次。

　　奚翎在竹仪馆呆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客栈。

　　他在后院往上看，厢房的灯是熄的！
　　前几日北煜可是掌灯等他回来才熄灭。

　　北煜心里有我？
　　奚翎怀疑钰竹的分析是否有误。
　　也不能怪他，世事无常，总有特殊的人不按常理来。

　　奚翎蹑手蹑脚翻窗进去，果然，北煜已经在床上躺平了。
　　他轻松的心情变得郁郁，回首看向敞开的窗户——好歹给他留了窗进来，也不算太绝情。

　　奚翎轻手轻脚推开门叫小二送一盆温水，摸黑着擦拭身子。眼睛适应黑暗后，黯淡的月光照进房里，方便他绕过椅子，悄声上床。

　　习武之人耳清目明，这些动静不算大，足以让北煜惊醒过来，可他半点反应都无，呼吸平稳和缓。
　　也许是装睡，也许是今天习武真的累。
　　奚翎不知道，今天也不想知道，他眼一闭，马上陷入梦乡。

　　待枕边人的呼吸变得轻缓后，北煜睁开寒光湛湛的眸子，用余光打量奚翎的轮廓。
　　北煜拳头握紧，死死的压抑着，想要剥光这人身上的衣服，用手指一寸寸检查他身子有无欢爱痕迹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奚翎：来呀，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