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同游》归笛

20、分手

　　20

　　听到这话，北煜神色稍缓。

　　奚翎慢慢打开房门，两人悄声下楼。
　　若是腾赤云和腾碧霞一块儿来，他更不好脱身。

　　“对了阿煜，你不是说手劲儿不够大的人，按不了你的腱子肉么？”奚翎道。
　　北煜心思电转，决定反客为主：“......翎兄是怕我为难他们？”

　　“不，我怕阿煜去了不尽兴。”
　　这小子有两下子，回嘴学的飞快，这才几日，都敢与我顶嘴了。

　　“怎会，难不成翎兄每次去都很尽兴？”
　　“尽兴倒不至于，哪有我们一起玩乐尽兴。”

　　北煜目光瞥见奚翎的笑脸，扯了扯嘴角。
　　你最好如此。

　　作为最近常来竹仪馆的“熟客”，站在门口的跑堂一看见奚翎就眉开眼笑。
　　今日来竹仪馆的客人不少，六七个人里有五个认出奚翎和北煜，他们与二人打过招呼后，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各搂各的伴儿去包厢。

　　奚翎：......
　　希望这些人不要大嘴巴，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他们现在，也算扶柳城的名人了，出门在外还是要点脸的。

　　钰竹接到跑堂的传唤，步履匆匆从楼上走下来迎接他们，看到北煜后，心里讶异，面上撑起标准的微笑：“北少侠要点什么？”

　　“与翎兄一样。”
　　北煜嗅了嗅竹仪馆的气味，隐约觉得不对劲——这与奚翎那晚回来时身上的味道不同。

　　“咱们一个包厢罢。”奚翎面色如常道。
　　钰竹闻言点头，引他们上楼。

　　北煜道：“这几日翎兄在你们这儿欠了多少银钱？”
　　钰竹作为管事，反应自然是快的，半个呼吸后就回了一个数。

　　“昨夜按了这么久，怎么只收了这么点银钱？”北煜心算也不差，挑眉问道。
　　奚翎抢道：“这本就是按全身的价格。”

　　北煜嘴角上扬，眼睛却一丝笑意也无：“哦？全身都按到了？”
　　奚翎给自己扇扇风，呵呵笑道：“阿煜，不要往歪处想了。”

　　钰竹道：“不错，我们馆的‘松筋’可是正正经经的。”

　　“那我也要尝试一二。”北煜道。
　　他觉得这两人恐怕对他隐瞒了些什么。

　　下人帮忙搬来小榻，两人隔着一道屏风，各自趴在榻上等待松筋。
　　还是钰竹给奚翎按，北煜道：“钰竹管事，馆内缺人么，怎的不让其他人来做这等小事。”
　　钰竹道：“其他人还不会，暂时不能给客人按。”

　　开始一会后，奚翎回头给钰竹一个眼神，钰竹点头，俯下身来。
　　奚翎小声道：“他走......”
　　突然从头顶传来北煜低沉冰冷的声音：“翎兄，你们在作甚？”

　　奚翎缓缓抬头，北煜抱臂站在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修长有力的手指重重敲在手臂肌肉上，脸上带笑，目光如刃。

　　要死！这小子怎么偷摸着过来了！
　　奚翎眨眨眼睛，道：“刚刚，这里有只蚊子，我叫钰竹打一打......”
　　钰竹直起身道：“奚少侠说的没错，蚊子很大，可惜跑了。”

　　北煜自是不信，眯眼道：“打蚊子需要凑这么近，难不成是用嘴巴打？”
　　“光线暗。”钰竹连连道歉，“今日未驱蚊，是我们之过。”

　　“阿煜，怎么过来了，你不按了？”奚翎转移话题。
　　北煜假笑道：“力道这么轻，莫不是缺了他的伙食？换一个罢。”
　　“未曾，这已经是我们馆内手劲儿最大的了。”
　　“那我在一旁看着翎兄可好？”北煜放下手臂，“不会打扰到你们罢？”

　　奚翎：......
　　这小子盯自己这么紧作甚，难不成他，他吃醋了？
　　奚翎细细观察北煜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
　　罢了，下次再试试。
　　他随口哄道：“不会，你找个凳子坐着等我罢。”

　　结果北煜把凳子挪过来，坐在塌前，垂眸看着奚翎。

　　上次还坐这么远，今儿怎么靠这么近！
　　奚翎用手枕着头，示意钰竹继续，自己则寻思着该如何支开北煜。

　　去茅厕？不行，那钰竹也得去，北煜看到肯定也会跟上来。
　　那便打谜语罢。
　　奚翎忍下从腿上传来的酥麻，道：“昨晚的蚊子与今天的一般大，没拍死，也不知道走了没有。”

　　钰竹手微顿，很快便回过神来，淡声道：“走了，昨夜我已派人驱蚊一次。”
　　“好罢。”奚翎了然。

　　北煜道：“什么样的蚊子能让翎兄记到今日？”
　　“很烦人的蚊子，打又打不中，一直在耳旁嗡嗡作响。”奚翎随口道。

　　“以翎兄的身手，居然打不中？难不成是太舒服了手软罢。”北煜意有所指。
　　奚翎闭上眼道：“来这里就是为了享受嘛，懒得动手杀生。”

　　两人看似随便谈谈，实则夹了些小刺。钰竹在一旁默然不语，认真揉按。

　　按至奚翎腰间时，奚翎“呜哇”一声。
　　他与北煜“闲聊”太入迷，忘记跟钰竹说不能按这处了。

　　“翎兄腰间敏感，你昨日按了不知道么？”北煜目光如刀，似要洞穿钰竹。
　　奚翎忙道：“哎呀跟阿煜讲的太入迷，我都忘记坐起来了。昨日是坐着按肩膀，没按到腰间。”

　　“这是钰竹之过，实在抱歉。”钰竹温声道。

　　北煜挑眉。
　　一到这种时候，奚翎都抢着解释，果真有事瞒我。
　　这两人一唱一和甚是烦人。
　　“那快些按完罢，昨夜我们睡得太晚，今日稍感困倦。”北煜道。

　　奚翎哄道：“好好，昨夜是我不对，依你罢。”
　　而钰竹加快速度按完后，北煜又问：“既然按全身只需这么短时辰，那昨日为何按这么久？”

　　你是腾赤云么，这么多问题！
　　奚翎翻身坐起，淡定道：“昨日等了一会，今日按得快些。”

　　“翎兄可是嫌我催得烦？”北煜垂下眼皮道。
　　“走啦。”奚翎一把握住他的手拉起来，笑道：“嫌你烦还带你来？”

　　北煜回握住，顺势站起来。
　　心里的烦躁哗啦被浇灭。

　　钰竹看他们斗嘴牵手，一向表情把控的很到位的他忍不住露出来羡慕的神情。

　　“阿煜，付钱。”
　　两人连体似的走到门口，还不忘让北煜付钱。

　　北煜被夜风吹了，才咂摸不对味来。
　　他要去就让他去罢，管他做什么，又不是自家娘子......

　　北煜：......
　　那他们牵手作甚，现在街上人不多，又不会走散，有刺客还不能及时拔剑。
　　忍住心底涌上来的不舍，北煜道：“翎兄，这儿人少，不必牵手也没关系。”

　　“牵手和人多有关系吗？”奚翎想起他们第一次牵手的场景，恍然大悟，“今日我就是想拉阿煜的手，不行么？”

　　北煜：“......”
　　说行，以后少不得日日牵手，说不行，这厮多半又要作伤心状了。

　　奚翎等不到北煜的回答，心口仿佛被小针扎了一下，他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低声道：
　　“抱歉，阿煜，我以后不会了。”

　　感情发展到一定阶段，需要冷置一下，方能让对方感受到这段感情有多么可贵。
　　即便如此，奚翎还是有些失望。

　　北煜的手心倏地变得空荡微凉，他心里一空，烦躁感又涌上心头。
　　只是暖手的东西被拿走，一时之间不适应罢。
　　“无妨。”北煜忍住内心复杂的思绪道。

　　奚翎低低“嗯”一声。

　　两人皆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走在路上，与周围相互结伴嬉笑的人群格格不入。
　　明明上一刻，他们亦是如此。

　　沉默着回到客房，沉默着沐浴，一直到北煜熄灯后，两人都没说话。
　　房间内压抑的可怕，让人喘不过气来。

　　奚翎思来想去，决定今夜先这样，明日再哄罢。

　　于是先睡着的又是奚翎。
　　北煜胸闷得慌，一会想起他们在竹仪馆斗嘴的模样，一会脑海里浮现出奚翎低落的神情，反反复复，弄得他心烦意乱。

　　听到旁边传来平稳规律的呼吸声，北煜才渐渐放空思绪。
　　作妖的先睡着了，看来也没多伤心嘛。
　　思及此，北煜才放下越变越大的石头，轻松的进入梦乡。

　　滴滴答答的水声响起，北煜睁开眼睛，透过纱帘看去，欣长的人影在窗前弯腰洗脸。
　　这个腰，一看就很好折。

　　奚翎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水珠时，看到纱帘被撩起挂在床头，北煜坐在床边穿鞋。
　　他温声道：“阿煜，晨安。”

　　“晨安。”北煜看着奚翎白净光滑的脸，也回了一句。

　　接下来两人相处与往常一样，似乎都把昨天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然而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们一道走向楼梯时，北煜发现奚翎离他有些远。
　　以前两人之间能塞下一个拳头就很不错了，有时候明明路很宽，两人却总能肩碰着肩。
　　而现在居然隔了半臂距离。

　　北煜的大石头又坠在心口。

　　奚翎是故意的。
　　其实他是怕自己挨得太近，顺手就牵。
　　北煜不愿意还硬拉，反倒惹他嫌吧。

　　饭桌上，奚翎与往常一样给他们夹菜时，北煜居然有些怕奚翎不夹给他。

　　察觉到这股情绪后，北煜嗤了自己一声。
　　他原本就不想让奚翎夹菜给他。

　　奚翎夹菜的顺序每次都会改变，免得被腾赤云捉到，说他偏心。
　　这次轮到北煜第一位，奚翎面色如常的夹了块大片炙烤叉烧肉放入北煜碗里。

　　北煜的大石头缩水一半，他立刻夹起，低头吃了。
　　不吃白不吃！

　　今日照例在镖局练功，等任务。

　　奚翎一如既往陪北煜过招，只是表情淡了不少。
　　平日里，他眸子里都带着赞许和快乐，仿佛他们不是在练打打杀杀的功夫，而是在玩游戏。
　　而现在，奚翎脸上只有客气和善的笑容。

　　这个笑容，北煜与他走在路上时，经常看见他这么笑。

　　那只是给陌生人的礼节性微笑，不带一丝感情。

作者有话说

　　奚翎：难搞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