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话》克莱因蓝蓝

14、第十四章

　　“哭什么？”

　　章尔成一边说，一边走到她面前，周围挂水的人不多，但他还是替她挡住了一些别人的视线。

　　他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看了一眼打着点滴的手，还好，没有牵扯到。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会儿，怀里的人就安静了许多。

　　章尔成伸手揉了揉她温凉的的耳朵，在她面前蹲下，从她开始哭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气了。
　　他轻轻握住她打着点滴的手，问道：“冷吗？”

　　因为输液的缘故，宋姝虽能陪着，却也不是多会照顾人的。

　　章尔成匆匆赶来时，楚未央睡得正熟，听宋姝说，吊瓶也已经换了一瓶。

　　她睡得很安稳，也许是病中无心打扮，她没有化妆，巴掌小的脸，半遮在口罩下，难掩憔悴。

　　她偶尔皱眉，章尔成这才发觉，她的手几乎可以用冰冷来说，他替她盖了衣服，又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暖了好久才好转许多，所幸这会儿不是寒冬腊月。

　　楚未央轻轻动了动手指，摇了摇头，看来刚才做的不是梦，可梦里很冷。

　　章尔成把她的手又盖在了衣服底下，轻声问道：“为什么瞒着我？”

　　未央许久未答，只是紧抿着唇，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醒来看见章尔成的时候，她有短暂的错愕，随后便是惊喜，但却没忘记，他周身其实是散着寒意的。

　　章尔成轻笑了一声，没缠着她一定要回答，从一旁拿过打包盒，道：“刚去给你买了蔬菜粥，先喝点，宋姝说你早饭也没吃。”

　　提起宋姝，楚未央才想起来还没见到她，刚想开口问，就听章尔成说道：“我让她先回学校了，我照顾你。”

　　说完，章尔成吹了吹勺子里的粥，慢慢地给楚未央喂了大半碗，等她吃不下了方才停下。

　　吊瓶里的水也已经见底，楚未央坐在椅子上，看着章尔成出门丢垃圾，也看着他去叫了护士来拔针，那样的背影，安全但却又有几分清冷。

　　喝粥的过程漫长又安静，谁也没说话，谁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直到此时一切结束，章尔成坐回她身边，看着她手上的针孔不再流血，方才想带着她离开。

　　一路上，章尔成小心地牵着她的手往医院外面走，眼看章尔成就要打车，楚未央伸手拦住了他：“等等……”

　　章尔成转头，一脸疑惑。
　　楚未央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章尔成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扫了一眼周围，视线落在不远处小花园里的长椅，牵着她往那儿走去。

　　长椅的位置很好，四月的天，背后的树荫遮住了一点艳阳，却又能有春日温暖的日光，对未央这样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人来说，很适合。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章尔成把手里拿着的外套披在楚未央身上，虽说心里有些气，但还是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别着凉。”

　　楚未央靠在他的肩上，衣服上有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像是洗衣液的味道，淡淡的樱花香。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啊？”楚未央低声问。

　　章尔成轻嗤一声：“周末早上九点，微信运动一千多步，怎么，楚未央，你在梦里跑步了？”

　　开口的那一刻，章尔成心里隐忍了小半天的怒气，还是没忍住，他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猜到你不会说，我问的于微。”

　　楚未央侧头看他，目光所及，是他流畅分明的下颌线，还有翻滚的喉结，看样子，他应该挺生气。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昨天不舒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知道你们宿舍为了晏秋复习都很安静，就不想大晚上打扰你，吃了药睡一觉就会好的……”楚未央轻轻地说着，声色柔缓，如和煦春风，轻抚心弦。

　　但章尔成有心想要纠正她这样一个人承担所有事的毛病，并没有退让，反诘：“今天早上起来好了吗？”

　　楚未央微微撅了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章尔成叹了口气，微侧了身面向她，握了她的手：“你上次洗澡摔倒的事，我可以认为我们还没在一起，你不告诉我，可是这一次，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不希望你出什么事我还要通过别人知道。”

　　楚未央轻声嗯了一声，便听他继续说道：“晏秋要考研，但不意味着我不能接你的电话，不管什么时候，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在我这里，晏秋作为舍友和好朋友，远不及你重要。”

　　两人又回到最开始拥着的姿态，楚未央点了头，听他轻声说道：“哪怕是异地恋，我也想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和足够的陪伴。”

　　章尔成这一趟来得着急，很多事都没有准备好就来了，所以走得也匆忙，等把未央送回学校，就要准备回仪城。

　　楚未央看着来来回回不停坐高铁的人，有些心疼，如果自己提前告诉他，他应该就不会这样子奔波了吧。

　　她拉着章尔成的手，有些不舍，低声说道：“你会不会很累？”
　　“不会。”章尔成回道。

　　楚未央低垂着头，把玩着他的手指，低声说道：“以后有事会告诉你的，你不用这样子赶过来，太累了。”

　　章尔成没答应和没拒绝，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楚未央的视线正好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她的照片，可那张照片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了。

　　照片上的她，没有化妆，一身白T恤，衣服塞进黑色的牛仔裤里，她一脸笑意地站在操场上，手里还拿着号码牌，随着看向镜头时的动作，高高的马尾甩了起来，清纯也青春。

　　那应该是自己高中某次运动会的照片了。

　　“你怎么有这张照片？”楚未央指了指屏幕，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于微的朋友圈公开可见，为了找到和你有关的蛛丝马迹，我曾经翻了个遍，翻到了你高中运动会的照片。”章尔成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说道：“好了，要走了。过两天五一假期，你看看想去哪里，我们去旅游吧。”

　　未央还停留在章尔成前头的那句话里，没有仔细思考他的后半句，只是想到这是两人难得一起相处的机会，便点了头：“好。”

　　章尔成勾了勾唇，趁着周围没人，短暂地低头在她的唇瓣上轻轻一吻：“外套你带回去吧，记得吃药。”

　　四月的天，章尔成早已不穿外套，今天这外套带过来，也不过是给她穿的罢了，早就猜到了她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个性，即使是上医院也不会穿外套。

　　———

　　既然确定好了五一的出游，之后的一个多星期，两人都在为了出游的地点做着攻略。

　　“南城的古镇很美诶，我看最近好多情侣去那边拍照，特别古风。”听闻楚未央有出游的安排，宋姝在一旁说道。

　　楚未央根据她说的去搜了下，是一个古朴典雅、青山绿水环绕的古镇，又颇具文艺气息，只一眼，她便相中了这个地方。

　　假期各处景点人都多，这样小众的古镇，正适合。

　　她看了一眼出行攻略，虽然和陵城不在一个省，但是去一趟也只要一个小时的高铁，而且这个高铁票还不紧张。

　　“这个怎么样？”她发给章尔成。

　　对面回得很快：“你喜欢的话，我们就去这儿，我去看看攻略，该订的就先订起来。”

　　“网上说，住客栈才有那种味道！”
　　“好，听你的。”

　　楚未央看着章尔成的回复，毫无知觉地唇角上扬。
　　她说的话，章尔成从来都不会反驳。

　　两人对这场旅行充满了期待，似乎都已经忘记了从前的五一假期都是回家和家里人过的。

　　直到五一前三天，方南慧照例和女儿通了电话。
　　“你五一回家的车票买了吗？”

　　方南慧话落的的那一瞬间，原本平静的水面，蓦地被石头所击中，漾起一阵又一阵涟漪，久久不曾散去。

　　未央犹豫了几秒，平复了心情：“还没呢，一会儿买。”
　　挂断电话后，楚未央站在阳台上久久没有进去，四月底的晚风早已不会冻人，唯有楼下传来的几声蛙鸣，时不时地打断她的思绪。

　　“章尔成，把酒店退了吧，我五一要回家。”她深吸了口气，点了发送。

　　——

　　转眼已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于微和晏秋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副驾上坐着章尔成。

　　章尔成紧抿着唇，看着车外的风景，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于微戳了戳身边的人，用口型问道：“他怎么了？”

　　晏秋叹了口气，不太敢说话，掏出手机打了行字：“前天晚上开始的，突然这样的，昨天还没和楚未央打电话。”

　　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于微，立马点开和楚未央的微信：“你俩吵架了？”

　　发完，没急着等未央的回复，她看着副驾上的人，陷入了沉思，明明前几天两个人还很好，聊起天来，话里话外提的都是对方，怎么就吵架了？

　　但是一路上，于微都不曾问过章尔成，很巧，他俩的车票在左右，这一路上，她有的是机会问他。

　　“行了，你们去检票吧，我走了。”晏秋和于微腻歪了一会儿过后，便打了声招呼离开。

　　直至此时，章尔成才有了一丝表情，他微微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列车外的景色，由慢变快，上一次欣赏这样的风景时，同一节车厢内还坐着楚未央。

　　那天，他背对着她，不能时刻关注她，是可惜的。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准备戴上耳机睡一觉，这两天都没好好睡。

　　“来吧，章尔成，讲讲，怎么吵架了。”

　　也许章尔成自己没意识到，但于微自从知道两人吵架以后，就一直关注着章尔成，这短短的半个小时里，几乎每隔一分钟，他就要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新的信息。

　　她了然地勾唇，这个仪城大学众多女孩在意的人，也有今天。

　　章尔成叹了口气，说道：“谈不上吵架。”
　　“那怎么了？晏秋说你昨天没和她打电话？”

　　“本来五一要一起旅游的，前天晚上她突然让我把票退了。”章尔成说到最后，颇为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一旁的于微，却不再冷静，但还是在开口的时候压低了声音：“章尔成，你居然敢在五一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