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话》克莱因蓝蓝

15、第十五章

　　五年前的五一假期，楚未央还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

　　难得假期，她自然是选择了和好友一起度过，为此她拒绝了方南慧和楚勤年去外婆家的要求。

　　“奶奶！我出去和同学玩，中午不回来吃饭啦！”楚未央换了一身新衣服，高高兴兴地从卧室出来，朝厨房里正在忙活的云山秀说道。

　　“好，你晚上早点回来，奶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辣子鸡丁。”云山秀看了一眼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孙女，一脸和蔼地笑着，完全合不拢嘴。

　　她本不和儿子儿媳一家住，从前住在乡下，后来乡下拆迁，她便让儿子和女儿们把她送去了养老院，美其名曰，老年人待在一块儿有共同话题。

　　也是如今正逢节日，她才愿意回来住上几日。

　　楚未央一边换鞋，一边笑着应下，她爱吃辣子鸡丁，更爱吃云山秀做的辣子鸡丁。

　　只是这一晚，楚未央没吃上辣子鸡丁。
　　而那句话，也成了她和云山秀的最后一句对话。

　　于微没有看章尔成，只是继续说道：“未央很听话，早早地回了家，但迎接她的不是辣子鸡丁的香味，是云奶奶晕倒在客厅里，大小便失禁的样子。”

　　章尔成转头看了一眼于微，眼眸里，错愕、震惊与心疼并存，他想起寒假的时候，他有几次提起爷爷奶奶时，未央都只是笑笑，不曾多说什么，眼里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落寞。

　　从前只是觉得疑惑，却未及细想，而如今，他却是明白了。

　　“未央到家的时候，云奶奶已经没有意识了，只剩一口气吊着，未央那会儿才十六岁，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颤抖着打了120，又给叔叔阿姨打了电话。”于微叹了口气，继续道，“脑溢血，再也没醒过来，躺了半个月就走了。从那以后，我就没有见过她五一出去过，至于辣子鸡丁，她也再也没吃过。”

　　章尔成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
　　他的心里，注定是百感交集的。

　　初识未央至今，他不难看出未央是一个充满故事的人，但这其中的故事，他从来都不过问，只是想等有一天，她对自己足够信任时，愿意亲自开口说出来。

　　只是没有想到，会出现如今的情形。

　　后来的一路，章尔成没有急着看手机，五一假期，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宁城站下来，于微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我和未央认识的时候，是高一的六月份，这些事她很少对人说起，我也是这些年拼拼凑凑才知道全貌。听暄哥说起过，奶奶其实还有别的病症，当年那家养老院，打着护理院的名号，会给老人定期检查身体，但这些毛病一点都没有检测出来。对此，未央也一直耿耿于怀。”

　　“谢谢。”章尔成看着于微，顿了顿，说道：“五一有空的话，替我陪陪她。”

　　———

　　章家。
　　“尔成，你之前说要去陵城A行实习的，面试的怎么样了？” 陶庭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若有所思的儿子，问道。

　　章尔成沉吟片刻，起身走向厨房里忙碌的陶庭和章以宁，说道：“想创业。”

　　章以宁闻言看了眼身旁的人说道：“怎么突然变主意了？”
　　“就是突然想创业，想干养老服务业了。”

　　夫妻俩对望一眼，似乎没有想到儿子会突然转变主意，还是跨度这么大的方向。

　　许久，章以宁才回过神来：“行，你想干什么就去干，初始资金够吗？”

　　章尔成轻声“啧”了一声，一会过来章以宁背后的意思，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回到沙发那儿去，一边说道：“不用，我这段时间研究一下，钱我自己想办法，章总您的钱呢就留着，要是我哪天创业失败了你再接济我哈！”

　　他早就过了要问父母要钱的时间了，大学这两年，章以宁夫妻俩没少给生活费，但他也没坐享其成，之前就有一些兼职或者实习。

　　至于别的，还得从长计议。

　　这个五一，章尔成没有去打扰楚未央，直到两人启程回学校的那个下午，他才又一次走了后门，从于微那里找到了楚未央的高铁班次，提前侯在了宁城火车站。

　　火车站的等候区，楚未央守着自己小小的行李箱，坐在有些冰冷的椅子上，等待着检票。
　　耳机里的歌有些忧郁，有几分像昨天的雨。

　　昨天是云山秀的五周年忌日，公墓周围的花草又长高了些。墓碑上云山秀的照片，容光焕发，未见病态。

　　她与她说了许多话，想起来，她和章尔成已经快有一周未曾联系了。

　　三天前，章尔成有给她发信息，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罢了。

　　那些彼此都曾希冀过的美好，却被她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于未央而言，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章尔成。
　　“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面前多了一双牛仔蓝与纯白相间的板鞋，她抬头看去，不仅呆住。

　　“你……你怎么在这儿？”她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章尔成，微怔。

　　章尔成没说话，朝她伸了手。未央很顺手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一凉一暖，章尔成下意识地攥紧了她的手，想给她更多的温暖。

　　两人避开了火车站的人流，去了无人的角落。

　　章尔成知道，还有最多半个小时，未央的车次就要开始检票，只能长话短说。

　　他轻轻地把人揽在怀里，鼻息间，满是她发丝上淡淡的花果香气，惹人沉醉。

　　章尔成抚了抚她的后背，低声说道：“我都听说了。最开始想过怪你，觉得我们好不容易做好的决定，你无缘无故的一句话就全没了。那会儿你不理我，我有点气，就也不理你，犯了点幼稚的毛病。后来知道了其中缘由，不想打扰你，又想知道你过得如何，就时不时地给你发个微信，但你还是不理我，所以没办法了，只能亲自过来给你赔罪了。”

　　楚未央的手轻轻地搭在章尔成的腰间，角落里无人关注，但却也不能太过张扬。章尔成的一番话，如清风，徐徐地吹入耳中，许久，她才有了回应：“不回你是怕你生气，怕自己磨灭了你的热情，旅游的热情，也是恋爱的热情。”

　　章尔成松开她，一本正经地对上她的视线，满眼的认真：“对你，我永葆热情。”

　　楚未央转了身，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仰头看向一旁的章尔成，淡淡一笑，示意他与自己并排。

　　章尔成轻笑，顺着她的心思站好，牵起靠近自己的那只手，有些久违。

　　没等她开口，章尔成先出了声：“很多时候我一直等你先开口，我不想逼你说你不愿意说的事，但是也许是异地恋的特殊性，很多时候你不说，我们就没有了沟通的时机。未央，我更希望你多信任我一些。”

　　楚未央侧头看他，刚想说什么，广播里传来检票的声音，她叹了口气，转过身轻轻拥住章尔成，说道：“你可以自信一些，你问我我一定会告诉你。很多事，不用都去问于微，以后，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章尔成没料到她答应的这么干脆，似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好。”

　　“去吧，到了学校告诉我。”他接过她的行李箱，一路送着她去了检票口。

　　这不是章尔成第一次目送楚未央的离开，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后来的很多次目送，他都不曾忘记过今天，也许，这是两个人心与心交织的起点。

　　———

　　陵城的夏天，在一场又一场淅淅沥沥的雨中悄然而至。

　　六月纷然而至的同时，楚未央也收到了快递，一大箱的童年零食，还有某品牌新推出的儿童套餐里的周边礼物，还有一个很俏皮的青蛙渔夫帽。

　　“六一快乐。”章尔成收到快递已取件的推送就给她发了微信。

　　楚未央笑着回了过去：“我不是儿童啊！”
　　“你永远都是小朋友！”

　　而这边，章尔成没发几句，于微的夺命连环call就打个不停，他这才发现，吉他社的群里已经找他许久了。

　　他微蹙了眉，切了聊天框。

　　“半个月后的毕业晚会，吉他社出节目，谁上场？”
　　“章学长这都大三了不去展示一下？”
　　“学长有女朋友了，再去唱，你也不怕学长后院起火。”
　　“这有什么的，学长上去唱个情歌不就完了！”

　　他接通了电话：“什么事儿？跟催命一样！”

　　于微狗腿地笑了两声，有些心虚地问道：“群里消息看了吗？”

　　“看了。”章尔成回得简单。

　　“你去唱一下呗？都大三了！你从来都没上去过，要不是我和晏秋听过你私底下弹吉他，不然我看都要以为我招了个绣花枕头当副社了！我说章尔成，你能不能努努力，一雪前耻？”

　　似乎是为了更好的说服他，于微喋喋不休地输了一箩筐的话方才停下来又生怕他不同意，忙补充道：“你就看在未央的面子上，去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