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和》蜀周

5、第五章

　　汀柇醒的时候又快到中午了，她昨晚一直在等许端阳的信息，她想着只要他再提让许望搬到他那去的事，她就拿出她准备好的措辞说服他，只是一直到凌晨都没有他的信息。
　　汀柇肯定是不会发消息给他的，虽说那通电话确实是她打的，但是那也只是为了看看通不通而已，谁知道他会不会拿假的给她？现在看来，还不如假的好呢，不发消息，不联系，留着联系方式有什么用，难道等着过年互相道喜？
　　她越想越生气，拿着抱枕朝门扔去，只听见“咣当”一声，有东西砸在了地上，是她的手机，她扔错了。
　　她骂了句脏话，走到门边捡起屏幕碎掉的手机。大清早的就这么不顺，今晚估计又是一场恶战了。
　　许望过来敲她的门，“你干什么，大早上的，要拆家啊？”
　　她把门打开，淡淡地说：“不小心手滑了，手机摔了。”
　　“很难想象你这么笨手笨脚的，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是不拘小节，你懂什么？”
　　“是，我不懂”，许望一瘸一拐地进了厨房，“饭快做好了，你赶紧去洗脸。说是你照顾我的，怎么变成我照顾你了？”
　　汀柇拍拍他的肩膀，“这就叫做能者多劳，小伙子，你前途无量啊！你这算不算‘身残志坚’？”
　　许望冷笑一声，“谢谢你，我以后就在家里做‘家庭煮夫’了。”
　　“谁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是吗，那你觉得要是嫁给我怎么样？”许望看着她，笑的意味不明。
　　汀柇愣了几秒，她不懂许望是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她扯开话题，“有病，我去洗脸了。”
　　许望看着她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汀柇靠在洗手间冰冷的墙壁上，她能理解许望可能到了青春期，对异性有一定的好感，这是正常的。但是，这个对象不应该是她啊，她比他大了整整一轮。难道是因为，他只跟她有接触？
　　她叹了口气，昨天还想着是一家人要把他留下来，现在想想确实是不行，许端阳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呸，怎么又想到他了，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出来的时候，许望已经把菜都端上了桌，在等着她过来。她拿起筷子，扒了几口饭，似不经意地一问：“许望，你们班有没有特别好看的女生啊？”
　　许望抬头看她，“什么？”
　　“你们班有没有美女，班花？”
　　“有啊，怎么了？”
　　“那你，喜不喜欢人家？”
　　许望冷冷看她一眼，“不喜欢。”
　　汀柇疑惑，“美女你不喜欢？”
　　“不喜欢”，他喝了一口汤，“太吵了，会影响我，我喜欢不说话的。”
　　“不说话的，神仙姐姐那种吗，还是……”
　　“你话好多，能不能闭嘴吃饭？”他打断她，往她碗里夹了一个鸡腿。
　　汀柇看着埋头扒饭的许望，想了想，没有再问了。以后再问吧，不急于一时。

　　吃完饭按照惯例，她又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感觉有人在拍她手臂。
　　她挣扎着睁开眼，许望把手机递给她，说：“万嘉姐的电话，打好几个了。”
　　被人打扰了好梦，她十分烦躁，接了电话，没好气地问：“干嘛？”
　　“你还在睡觉？”
　　“午睡你懂不懂啊，你儿子不午睡啊？”
　　“都两点多了，还睡什么？”
　　汀柇疲惫得很，不想回她。
　　“你再过会来接我。”
　　“几点的饭啊，你着什么急？”
　　“不是快要见到老同学了吗，激动。”
　　汀柇嘲讽她，“你有什么好激动的，那些没给你送份子钱的，你打算都要回来？”
　　万嘉反驳，“没送的，都是我没请的，那些我不待见的就没请。”
　　“那许端阳呢，他不是也没去？”
　　“别瞎说啊，我请了的，人家工作忙没来，但他包的红包可不比你少啊。”
　　万嘉疑惑，“你没事提他干什么？”
　　“前两天许望摔了腿，我去医院的时候看见他了，现在都当医生了。”
　　“是啊，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帅？当时他跟黄澄澄可是‘金童玉女’啊，听说后来还一起去了B大，真是一段佳话啊！”
　　汀柇冷笑一声，“他们俩现在还在一起？”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像许端阳这种有学历、有颜值、有收入的‘三有’男人已经不多了，抢手的很啊！我要是黄澄澄，我肯定不会放手的。”
　　汀柇想，黄澄澄放没放手她不知道，但是许端阳要是有女朋友还跟她在这暧昧，他就死定了！
　　“行了，过会去接你，费这么多话。”
　　挂完电话，汀柇半点睡意都没有了，她在摇椅上又躺了会。许望这时候走过来问她：“你过会要出去？”
　　“哦，忘了跟你说了，我晚上有个同学会，等会先去接你万嘉姐。”
　　“你们高中同学会？”
　　汀柇点点头。
　　许望迟疑道：“那你是不是会见到许医生？”
　　汀柇看向他，“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就想问问他，我这个药还要吃多久，我感觉我脚好的差不多了。”
　　“这才两天你就好了？等你能正常走路再说吧。”
　　许望指着自己，尽是试探的意味，“能不能带家属去啊？”
　　“我的同学会，带你去干什么？但凡他们有人带，我就带上你了，你还是在家好好吃糠咽菜吧。”汀柇耸耸肩，笑得很无辜。
　　许望愤恨地说：“好的！”
　　汀柇看着许望一瘸一拐进房后，收起了笑容。她用力的按着太阳穴，她现在很头疼，许望这边是个大难题，他好像并不是开玩笑的，他来真的，她也就只能采取强制措施了。
　　她伸伸懒腰，回房间拿了衣服去洗澡。等她化完妆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她换了衣服，就要出门。走到门口，想了想还是说声：“许望，我走了啊。”
　　许望从房间里传出声音：“等会。”
　　他走到阳台拿了个灰色的薄针织外套扔给她，说：“就知道你要穿裙子，不带外套，过会入夜了要降温的。”
　　汀柇愣了一秒，“谢谢啊。”
　　“没事，早点回来。喝了酒不能开车记得叫代驾。”
　　“知道了。”
　　汀柇套上外套出门了，她现在看见许望就觉得尴尬，好好的一孩子，也不知道喜欢她什么。

　　汀柇的车技还算不错，加上万嘉他们家离她家不是很远，她很快就到了。她拨了电话过去。
　　“你赶紧下来，我已经到你们家楼下了。”
　　“那上来待会啊，不着急。”
　　“算了吧，每次我来你们家，你儿子就盯着我手里看，你到底饿了他多久啊？”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以至于每次来她都不好意思空手来。
　　“这死孩子，要吃零食要吃的不得了，我怕他蛀牙，很久没买东西了。”
　　“怪不得，你儿子天天等着我来送温暖呢。”
　　“行了，我马上下来。”
　　汀柇坐在车里盘手机，女人说马上就是还要一会，等到万嘉上车，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你的速度，真快啊！”
　　“我们家那臭小子把我口红摔了，你说我生不生气，我把他那些玩具全锁起来了，让他好好长长教训。”
　　汀柇笑笑，“孩子真麻烦啊，我连婚都不打算结，更不可能要孩子了。”
　　“我要是你，有钱有时间，又没有人催婚，我还结什么啊？”
　　汀柇不作声，眼底有一丝痛意。要是爸爸还在的话，现在肯定催的不行了，天天在她耳边念叨。
　　车开到了云横酒店楼下，门童将车开去停了。汀柇看着酒店，不禁感叹：“我们班还有这大户呢，来这吃饭。”
　　“就之前被赵老头单独一张，拎到最前面坐的那个，人家现在是上市公司的CEO。你们俩以前上课还老说话来着，我以前总觉得他喜欢你。”
　　万嘉这么一说，汀柇想起来了。“是那个瘦不拉几的？叫钱什么来着……”
　　“钱鑫。”
　　“对对对，没想到现在混这么好了，当初应该跟他处好关系的。谁知道就只做了一年同学。”

　　她们到包厢的时候，人基本上都已经到了，坐在椅子上唠嗑。看见她们进来，顿时鸦雀无声。
　　坐在最中间的男人突然站起来，说：“来晚了啊万嘉，要自罚一杯啊。”
　　万嘉搂着汀柇走过去，“我不能喝，最近打算要二胎了。”
　　大家哄笑一堂，汀柇瞪着眼睛看着她，这假话说的，为了逃酒，什么都说的出来。
　　万嘉指了指汀柇，笑得很猖狂，“我不能喝，但是她能，这是我的‘专业代喝’。”
　　男人很胖，笑的时候面颊上的肉堆在一起，看着汀柇说：“这位美女，也是我们班的吗？”
　　“这是王姝妤啊，我们高一的时候一个班的。”
　　“啊，原来是姝妤啊，现在这么漂亮都认不出了。”
　　汀柇笑笑，懒得敷衍他。
　　她们落座后，汀柇拉了万嘉，悄悄问她：“跟你说话那胖子谁啊？”
　　“就邀请人啊。”
　　汀柇看着啤酒肚大的像怀胎十月样的男人，不禁感慨，当了大老板果然不一样啊，以前瘦骨嶙峋的，现在……挺富贵的。
　　她还想着跟万嘉说什么的时候，右边的人突然叫她名字，她一转头，居然是陈雨，她旁边坐着易楚楚。
　　陈雨故作熟稔地说：“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啊，也不说一声。”
　　“也没多久。”
　　她被汀柇的冷淡弄得有些尴尬，下意识朝易楚楚看去，后者正直勾勾地盯着汀柇看。她忍者怒气，勾住易楚楚的臂弯，靠在他肩膀上对汀柇说：“姝妤，你应该不知道呢吧，半个月前我和楚在一起了。”
　　汀柇看着她那副故作炫耀的架子，觉得好笑，“那恭喜你们了。”
　　易楚楚连忙将手抽出，视线还一直盯着汀柇不放。陈雨气得用手掐他。
　　这时，门被打开了，所有人都噤声了。许端阳走了进来，他后面跟着一个穿着高定西装的明艳女人。
　　钱鑫走过去抱住他，“可等到你了，老许。好了，人齐了，服务员上菜。”
　　万嘉用手肘戳汀柇，“看见没，‘金童玉女’。”
　　汀柇在看到许端阳的时候心里有一丝雀跃，直到他身后的黄澄澄出现了，她的那点雀跃瞬间消失殆尽。她忽然觉得旁边的陈雨和易楚楚非常顺眼。
　　许端阳和黄澄澄坐在钱鑫左边，汀柇和他们隔了大半个桌子，她不想看他们，一直埋头吃饭。
　　钱鑫突然清了清嗓子，站起来举起酒杯，说道：“老同学们，大家能聚在一起不容易，我们来一起喝一杯吧。”
　　大家都站起来举起酒杯，抬头的那一瞬间，汀柇对上了许端阳的视线，他眼中的温柔愈发深邃，汀柇心一痛，他干嘛那么看自己，这个渣男，一直在骗她。
　　汀柇一饮而尽，撇过脸不再看他。
　　饭局进行到末尾的时候，就是不停地敬酒了。钱鑫看着许端阳，像是要哭出来，“许哥，当初要不是你一直鼓励我，我肯定不会有现在的成绩，谢谢你。这一杯，我敬你。”说着一口喝完。
　　许端阳客客气气的，“都是举手之劳。”
　　钱鑫好像喝多了，不停地在敬许端阳，他接连着被灌了几杯。平常的小杯子也就算了，钱鑫倒是个实在人，像是为了要彰显他的财力，他挑的都是大杯子。几杯下肚，许端阳现在肯定头晕。
　　白酒度数高，汀柇喝了杯，胸口一直辣辣的，缓不过来，陈雨见不得她好过，也要敬她。“姝妤，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就在这杯酒里，让它过去好吗？”
　　汀柇心里默默给她翻了个大白眼，假笑着说：“好。”然后在她的注视下喝完了。
　　许端阳要再喝的时候，被黄澄澄拦了，“不能再喝了，你胃不好。”
　　钱鑫打趣着说，“开始护夫了啊，吃顿饭还要被你们‘撒狗粮’。”
　　汀柇看得眼眶泛酸，她拉过陈雨要跟她一起喝，陈雨莫名其妙地就被她灌了几杯。
　　汀柇有些晕乎乎地，她的胸口，喉咙都很痛，但她还要强装无事。
　　她拍了下万嘉，说：“我去下洗手间。”
　　万嘉看着她微红的脸颊，“用不用我陪你去？”
　　她摇摇头，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甲恰进手心里，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刚到洗手间，就抱着马桶吐了。吐完之后她还是感觉很晕，缓了好久贴着墙壁走了出去。
　　她一出门就看见了在拐角处站着的许端阳，她觉得才好点的头晕目眩又开始了。
　　许端阳朝她走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汀柇愣了几秒，回过神来挣扎着推他，端阳却抱得更紧了。
　　他带着浓烈的酒气，超乎平常的强势，“不要推开我了，黄澄澄只是在酒店门口碰见的。”
　　他总是能轻易知道她的情绪来由，但是嘴上不能服输。“你们之前不是在一起过吗，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旧情复燃？”
　　他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叹了口气说：“谁跟你说的，她之前确实跟我表白过，但是我拒绝了。我一直没有谈恋爱，我等了你十一年了，你再不回来我都打算飞英国去找你了。”
　　汀柇脑子里有点乱，那当年是她误会了？其实她都知道不是黄澄澄的问题，是她自己的心魔，黄澄澄比她勇敢的多。
　　她抬起手回抱住许端阳，声音里带着哽咽：“端阳啊，我没什么好的，又不聪明又懒，还爱嘴硬。答应你好好的，结果一声不吭就跑了，头也不回，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轻轻笑道：“你要是什么都好，你就不需要我了，笨笨的才好，我才能顺理成章留在你身边，你的所有软肋我都知道。”他轻轻地揉揉她的头发，“听听，在一起吧，好吗？”
　　汀柇无声的哭了，她的眼泪打湿了许端阳胸前的衣服。听着他强烈跳动的心跳声，她感受到了许端阳的爱意，但她害怕酒醒之后，他会后悔现在的冲动。
　　她从他的怀抱中退出，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端阳啊，我们再看看好吗，等你酒醒了，我们再说。”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许端阳拉住她的手腕，无助地看着她：“你还会走吗？”
　　他像条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汀柇心里一软，“我不会走的，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端阳。”
　　她忽然想起电影里说的：“有些事不用在一晚内做完的，我们又不赶时间。”

作者有话说

　　这章重新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