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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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妤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她现在每晚都能梦见那个叫“汀柇”的自己，她还能梦见她的生活，听见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跟她生活的轨迹很相似。
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笑的是自己想过梦中那样的生活，梦中的自己却渴望回到十一年前勇敢的抱住端阳。
她不懂这算不算一种梦魇，端阳在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连续的梦，她每天都在他怀里睡得很安稳。
她开始胡思乱想，她发信息给万嘉问她怎么办，万嘉回的倒是快，让她去菩萨脚下虔诚地祈祷。
姝妤问：“能行吗？”
万嘉回复：“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她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小镇，有一座庙，每年会定时举办庙会，爷爷奶奶会带着她去庙里烧香，祈福还愿。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跟万嘉借了车打算一个人开过去，拢共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
她要走的时候万嘉还上下打量她，满脸的不相信，“你非要回老家去烧香？你真的没骗我，你晚上真的回来吗？”
姝妤无奈，“姐姐，我真的不骗你，我肯定早去早回，一定和你去同学会好吧？”
“你要是不回来，怎么办，我车还在你这。”
“那你就报警，行吧？”
万嘉这才放心点点头，放她走了。
姝妤开得不快，她拿驾照之后就没怎么开过车，有什么事都是端阳带她去的，她都是坐在副驾驶睡觉。开到目的地已经花了两个半小时。
杏黄色的院墙里烟雾环绕，阵阵檀香传来，层层台阶向上是红门黑瓦，里面的金色古佛庄严慈悲，普度众生。今日不是假日，院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和尚在扫着掉落的树叶。
她虔诚地跪在垫子上，心里说：“愿今日之后不再被梦境所困，愿我所爱之人平安喜乐。”然后她俯下去磕了三个头。
右边的偏殿里摆着一桶签，旁边的纸上写的意思是说，买一根红线，可以免费解一签。姝妤想着就买了根红线戴了，和尚看着她说：“施主可抽一签，我为你解答。”
姝妤随手拿了一根，上面签文是：玉莲会十朋。
和尚接过，看了一眼，高深莫测的说：“这签是上签，说的是破镜可重圆。”
姝妤眉心一跳，问道：“师傅，我最近总是做梦，梦里的我过着和现实不一样的生活，但环境、说的话甚至心里的想法我都能感受到。这是何解啊？”
和尚思考着低下了头，而后豁然开朗，问她：“人生转折点的时候，施主可有做过重大选择？”
姝妤眉头微皱，想起十一年前端阳醉酒的那晚。她点点头，说：“有。”
和尚笑道：“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苦楚中易生执念，我执，是痛苦的根源，执念一重，就会迫切渴望，以致分裂出另一个肉身，亦可作另一重境界。”
姝妤不太明白，她问：“意思是……？”
和尚敲了下桌子，说：“这是正面”，他又敲了背侧，“这是反面，正反乃是一体，不过是中间隔着厚厚的一层实木。施主刚才也说了，梦里的也是施主自己。”
姝妤有些糊涂，什么正面反面的，门里面的确实是她自己啊，只是不一样的人生……不对，她脑中的信息连接起来了。十一年前都是一样的，只是端阳醉酒那晚，她冲上前了，而那个自己退缩了，从此岔开了两条线路。
她想通了，急切地问道：“师傅，另一重境界是另一个平行的时空吗？”
和尚双手合十，摇摇头，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施主，我不可多说。你自己感观最重要，我不过是看客，为你指点一下迷津罢了。”
姝妤弯腰谢道：“多谢师傅，我明白了。”
她出了偏殿，又去大殿拜了下古佛，再走出来的时候，院里的烟雾散了些。阳光透过烟雾散开，变得细碎，凌乱的落了一地。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寺庙，跨过门槛出去了。来这一趟的收获出乎意料的多，她没想过会解决这个问题，还是以平行时空这个听起来有些荒诞的说法，毕竟除了在电视里谁都没亲眼见过，若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会觉得这是个玩笑。
因为一个选择，她由经历者变成了旁观者，上帝视角下看到的是她的另一重人生。之前那个怯懦的不敢走近的她，已经成长为可以站在端阳身边的人，而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现在彻底变成了缩头乌龟。
人生把故事拆分成两端，每一段都极具戏剧性，第一段她是看客，第二段她是剧中人，但无论哪段，她都是局中人。
下午三点的时候，她才到家，身上还有残留的淡淡的檀香味。她竟然不觉得很饿，但为了填饱肚子，她下了点汤圆。还没吃完，万嘉的电话就来了。
“你回来了没？”
“到家了，现在在吃饭。”
万嘉声音有些大，姝妤拿远了些，又开了扩音调小音量。
“才吃饭，再过俩小时可以去吃晚饭了，你少吃点。”
姝妤无奈，“我知道，没吃多少，就垫垫饥。”
“那你等会来接我。”
姝妤咬了口汤圆，“知道了。”
“等会”，姝妤想到了另个时空端阳是去了同学会的，于是她问：“你不是百事通吗，你知不知道端阳今天去不去？”
“许端阳啊，没听说他要来，人家忙着呢估计，别担心，我到时候把他们嘴都捂起来，我看谁敢说什么，一天天的，净嚼舌根了。”
姝妤噗嗤笑了，“提前谢谢万嘉姐了。”
万嘉有些得意，“都是小事，你可是我姐妹，为你插刀，义不容辞！”
姝妤挂了电话，她现在心情非常美妙，甚至开始期待同学会的到来。她倒在床上玩了会手机，不小心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她从床上惊醒，快速洗了个澡，化了个淡妆，头发还有些没有吹干，就拎着包出了门。
去万嘉家的路上，她的电话一直响个没停，不用看都知道是万嘉打的，她根本不想接，她知道无论如何，她都要说，索性加快了点速度，赶到了她家。
奇迹般地，万嘉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她的高跟鞋在地上不耐烦地跺着。毫不意外，她一坐进副驾驶，就开始叨叨。“我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你知不知道我在楼下等了你多久？”
在她怨恨的视线下，姝妤慢慢开口：“对不起了，你也知道我这车技不太好，开得慢了些。你打我电话，我哪敢接，我只顾看路呢。”
万嘉不听：“你这都是借口，都是伤害我的理由，呜呜……”后面再说了什么，姝妤都没听进去，她向来在万嘉说话的时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你听见了没？”
姝妤回神，“什么？”
“我说，罚你帮我挡酒。”
姝妤无奈地笑笑，“好好好。”连这都跟另一个时空一样。
“对了，你今天去拜佛了，感觉怎么样？”
“收获匪浅吧，反正想通了很多东西。你相信有平行时空吗？”
“平行时空？那边和尚不会说你的梦是因为平行时空吧，真是好笑，还带这样的。”
姝妤摇摇头，温和的笑。“你看我手上的红绳，买一根抽一根签，签文说的破镜重圆。”
万嘉一挑眉，声音高了点，“破镜重圆？要我说，还圆什么，虽然许端阳这个人不错，但是他那些事我都还记得呢！他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下，自己去做手术了，医者仁心我知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姝妤淡淡的笑，“好了，消消气。”
她越说越生气：“他不能不去啊，全医院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大夫，更何况你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啊，真不是个东西！”
姝妤脸上笑容慢慢凝固，方向盘上的手渐渐握紧。
万嘉没有看出她的异样，继续说：“要我说，要不然当初就别结婚，他不就是为了孩子结的婚吗，他敢说他不是为了孩子吗，他要是想结早结了，拖了你那么久。”
姝妤脸色愈发苍白，唇上的红色显得有些突兀。她觉得下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后背冒出了冷汗，连带着手渐渐发抖。她看着前面的路，眼睛花得厉害，她虚弱地开口：“万嘉，我有些不舒服，我前面找个地方停了，你来开吧。”
万嘉看着她苍白的脸，“好好好。”
换到副驾驶后，万嘉给她倒了点保温杯里的热水喝了，她趁万嘉不注意，拿出包里的药吃了。过了十几分钟后，她慢慢地缓和过来，闭着眼睛休息。
她永远忘不了那种濒死感，以至于她只能靠药物压制那种痛苦，心理上的疼痛会牵带生理上的，一发作全身都开始冰凉。
“姝妤，姝妤，到了。”
万嘉叫着她，她无力地睁开眼睛。
“你还行吗，不然咱们回去吧？”
姝妤摇摇头，“没事，好多了，我等会就喝点茶水。”
“好。”
万嘉顺手拎过她的包，抬手要扶她。姝妤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服务员把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整个包厢里鸦雀无声。姝妤扫了一眼，她发现每个人的眼里情绪都不同，有同情的，有看好戏的，有嘲笑的，直到她看到了端阳。
端阳就坐在钱鑫旁边，他还是那样的熠熠生辉，即使他匆匆赶来，带着疲惫和尘土，带着被手术帽压塌的头发，但你很难不注意到他，他的冷峻的侧脸，挺直的背，温和儒雅的气质，混在一众瘦削和大腹便便的男人之间，显得尤为独特和珍贵。
他们一定是故意安排的，只有端阳旁边还空着两个位子。
万嘉很生气，她放开勾着姝妤的手就要冲上前去找钱鑫理论。姝妤知道她的脾气，一把拉住她的手，牵着她走到端阳旁边，把她摁着坐在了空着的第二个位子上，而自己坐在了端阳旁边。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万嘉也是，抬手戳她，凑过去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她：“你干什么，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戏呢？”
姝妤一挑眉，无所谓地笑笑，“那就让他们看。”
端阳并没有感觉惊讶，他甚至有些高兴，努力压制着要扬起的嘴角。他知道姝妤这样做，就是希望大大方方的，没什么好遮掩的，他们确实离婚了，掩盖反而要落人口舌，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饭，就是在堵他们的嘴。
他知道姝妤的本意，但他就是觉得开心，她在他旁边他就开心。
他自然地拿过姝妤的碗筷，用开水浸烫后递给她，姝妤接过来就自顾自地吃起了菜，也不看其他人。
在场的所有人下巴都快惊掉了，这哪像刚离婚的夫妻，倒像是新婚甜蜜期的小两口，所有的习惯都是自然而然的。这让那些想看好戏的人觉得无趣，大家都开始互相聊天吃饭了。
之后倒是没有人再为难了，一顿饭姝妤吃的很饱，还轻轻的打了个嗝，旁边的端阳听见了，嘴角笑起了小小的弧度。
局散后，姝妤和万嘉在楼下等代驾，万嘉喝了酒没有办法开车，她把万嘉送上车后，才在路边拦车。
一辆白色的轿车从对面绕了个弯过来，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来，是端阳，刚才离得太远，她竟然没看清这是他们的车。
端阳看着她说：“上车吧，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姝妤不犹豫，坐上了副驾，她可不想一直傻呆呆的在门口等车。
她上车后，端阳的心情越来越灿烂，嘴角有意无意的有一丝笑。
姝妤觉得他们分开后，关系反而亲近了，退回到朋友的身份，彼此才更加舒服。她将车窗摇下，呼吸着窗外新鲜的空气，夜晚的风吹动着她的头发，发丝在翩翩起舞。她嘴角不自觉扬起，看向端阳说：“你看，我们做朋友好像也不错。”
端阳的笑瞬间消失，表情越来冷，眼底有痛意蔓延。“你真的觉得我们能做朋友吗？”
姝妤忽视掉他的痛苦，残忍地点点头，“能。”
端阳勉强笑了笑，“好，那就做朋友。”
“嗯。”姝妤转头看向窗外，风吹进她的眼睛里，刺的一痛，流出了一滴眼泪。
他们要是不做朋友，好像都没有再见的理由了。她自私的想，做朋友就好，做能说话的朋友就好。
“端阳，你相信有平行时空吗？”
“我信，那里的我们或许……不只是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