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和》蜀周

2、第二章

　　姝妤早上醒的时候嘴角是带笑的，她做了个很美好的梦，她梦见自己高中毕业后去了国外，改了名字，资助了一个叫许望的孩子，对了还有端阳，时隔十一年重遇端阳。如果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她正躺在床上发呆，手机突然一响，是端阳的信息。
　　他说：刘诚明天有事，跟我调班了，我明天休息，到时候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梦里是他们刚重逢，现实是他们三年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老人说七年之痒，还没有到七年呢，这就散了。
　　姝妤睡的浅，一点动静都会醒。端阳早上七点起来上班，她每次都被吵醒。但是端阳每次都会揉揉她的头发说：“再睡一会儿。”只是他不知道，他走了之后，她就再没睡了。
　　他太好太温柔了，姝妤有时候想她或许上辈子被他伤害了，所以这辈子才会对他的好熟视无睹。
　　她正想着出神，突然肚子“咕噜”一声，她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最近降温了，她随手拿了件外穿的灰色薄毛衣套了，照着镜子一看，边边角角已经起球了。她以前穿衣爱搭着端阳的颜色选，有意跟他凑情侣装，但端阳有很多件灰色的毛衣，她却只有一件，所以这件经常穿，起球并不奇怪，但她舍不得扔，一直留着。
　　姝妤洗脸的时候凑近镜子才发现，她最近皮肤好的出奇，果然睡眠时间充足人会变美。
　　她换上鞋拿着钥匙出门。小区门口的那家早餐店她经常光顾，老板跟她很熟络，每次都会送她葱油饼。
　　“老板，老三样。”一杯豆浆，一份生煎，一份小笼包。
　　老板看着她，热情地打招呼，“王小姐，好久没来了。”
　　“对的，最近有点忙。”其实都在睡觉，睡过头了，到了午餐点了还吃什么早饭，也就今天九点多还算早。
　　“张先生呢，医院也很忙吧，他也很久没来了。”
　　“对啊，早出晚归的。”我怎么知道他忙不忙，他搬出去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他半个月之前还跟我说让我每天给你留着你那份呢，结果你半个月了都没来。”他有些怨念。
　　半个月之前，端阳才刚搬走。
　　“谢谢老板，以后都给我留着，我每天都来。”
　　姝妤回到家打开袋子，里面果然有赠送的葱油饼，很久没吃到还真有点想。她咬了一口，葱香在嘴里散开。慢慢地，视线模糊了，眼泪顺着脸颊滴在了手上。
　　她突然很佩服老板的营销手段，她明明不爱吃葱油饼，极度讨厌葱的味道，但每次买都送，尝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一段时间吃不到后，就开始想念那个味道，那种深入骨髓的想念，让她有点痛苦。
　　可她的自尊拉扯着她，她永远不会说她买豆浆、生煎，仅仅只是为了那几块葱油饼。

　　吃完饭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是一个喜剧节目，里面的观众笑得前俯后仰的，不懂是不是她笑点高，她一点想笑的感觉都没有。她在怀疑她是不是笑觉出了问题，好在这时候有人暗了门铃。
　　她透过猫眼看，是万嘉。她把门打开，问她：“你怎么来了？”
　　万嘉拎着大包小包进来，“我发信息跟你说了，你没有看见？”
　　“没”，姝妤指着早餐说，“我刚下楼去买早饭了。”
　　万嘉点点头，“我来呢，也就看看你死没死，没死就行了。”她径直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的很急。“渴死我了，你那离婚证给我看看，让我也长长见识。”
　　姝妤无奈道：“明天去，今天他同事跟他换班了。”
　　万嘉又喝了几口，说：“我这些菜呢你等会都放冰箱里，自己也学着做做饭，少吃点外卖，离了婚你还能靠谁？也不懂你怎么想的，许端阳那么好的人，你居然跟他离婚，真是造孽。”
　　姝妤听着她絮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哦对了，后天有个同学会。”
　　“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是不在班群里吗，许端阳告诉你的？”万嘉疑惑。
　　“不是他说的……”谁说的呢？她忽然想起来昨晚的梦里，也是万嘉告诉她后天有同学会。难道她能预知未来？
　　她试探着问道：“易楚楚是不是也去啊？”
　　万嘉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是易楚楚告诉你同学会的？”
　　姝妤瞪大眼睛，接着问，“他是不是和陈雨在一起了？”
　　万嘉一拳狠狠打在姝妤肩膀上，“你不会是因为易楚楚离的婚吧？”
　　姝妤疼的背后出汗，嘴里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我都没他联系方式。”她在沙发上坐下，揉揉肩膀，“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你发信息跟我说后天同学会，易楚楚也去，他和陈雨在一起了，问我还去不去。”
　　万嘉在她旁边顺势坐下，问她：“这倒奇了怪了，然后呢？”
　　“梦里面我高中毕业之后出国了，回国之后资助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在学校摔了送去了医院，我在医院里面碰见了端阳，隔了十一年第一次见他。”
　　“哼，你这不就是想重新来过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主要是太真实了，感觉像是真实发生的。”
　　万嘉姐拒绝任何矫情。“你呢，少逃避，好好面对现实。明天踏踏实实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后天跟我去同学会。”
　　姝妤惊讶：“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同学会？”
　　“我对你的梦呢，表示怀疑，你要到那给我证明你确实没跟易楚楚联系过。而且我跟你说，我们班那个大嘴巴林逢你还记不记得，他现在调到民政局去了，就办离婚。我保证你们上一秒刚离，下一秒班群里就炸开花了。”
　　姝妤叹了口气，“那还能怎么办？”
　　“所以啊，要以全新面貌出现在他们面前，到时候亮瞎他们的眼。”
　　“我真的很不想看见，他们一个个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那你就去堵他们的嘴，免得到时候被林逢说的几个版本全出来了。”
　　“好吧。”姝妤不是很情愿。
　　万嘉捏捏她的脸，“都瘦了，多吃点。我后天晚上来接你。”
　　“对了，端阳去不去啊？”
　　“没听说他要来，行了，我走了啊。”
　　“这么快？”
　　“我们家那个臭小子吵得很，我不在一会家里就要乱套了。”
　　“下次带着他一起过来，很久没见到你们家瑞瑞了。”
　　“最近想着把他送幼儿园，在家里烦死了，到时候我空的时间多了就能经常和你聚聚。”
　　姝妤点点头，把她送到门口，“你路上慢点。”
　　“知道了。”

　　万嘉一走又冷清了，姝妤把她拎过来的水果蔬菜都放到冰箱里。她打开冷冻柜，想看看有没有水饺馄饨煮煮，确实不能一直吃外卖。
　　她拉第一个柜子，没拉开，使了点力才打开，里面是满满的雪糕。她爱吃雪糕，夏天一定要吃，每次从店里批发一大箱回家。
　　她跟端阳结婚以后，每年夏天的冰箱里都是满的，虽然端阳会吐槽她，让她少吃，在每次她来例假痛的打滚的时候威胁她，以后不给她买了，但就像现在这样，打开冰箱就有。
　　今年夏天她不在家，她没想过端阳会在冰箱里装雪糕，他觉得她会回来？可他为什么不问一问她呢？他们之间好像很久没有好好交流过了，以至于时间一长她都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爱她了，尽管这些行为好像很爱。
　　她拿了盒桶装的，坐到沙发上用勺子挖着吃。这种价格贵，但是口感很好。以前爸爸会给她买，一买三四盒，都是小的，她计算着夏天的日子，隔多久吃一盒，她狠狠心分一盒给爸爸，他却说不爱吃甜的。
　　后来她即使想吃也不说，但端阳都知道，当时姝妤刚毕业，端阳还在念书，两个人都没什么钱，挤在出租屋里，紧巴巴的过日子。
　　她记得有一年空调坏了，为了省电没有再修，吹着风扇过了一夏。那段时间她只要一说热，端阳就会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桶来，但她每次打开冰箱都没找到过。很久之后她才知道，端阳每次下课回来都会买了放在冷冻层的最里面，上面有馄饨饺子堆着，而她懒得翻，从来没发现过这个惊喜。吃了这么多次，端阳也就买第一次的时候吃过一口，他说太甜了，他不爱吃。
　　现在想想，她好像一直是被爱着的那个。她生活的方方面面，每个角落，都有端阳的痕迹，好像忘记他是有点困难。

　　她打开电视，随便找了部电影看，片子是前几年很火的爱情片，她那时候想去电影院看的，但端阳一直很忙，一直到下架，都没有抽出空来。
　　片子讲了一对男女十年前在火车上相遇，然后恋爱、分手，十年后又重逢的故事。男人想要立业成家，女人想要平淡生活，好像注定了他们会分开。
　　屏幕上女主说：“I miss you。”
　　男主说：“我也想你。”
　　女主说：“我说的是，我错过你了。”
　　姝妤吃了几口冰淇淋后，突然蹲下来捂着牙，无声的哭。她不懂为什么会这么痛，痛到她没有办法直立。明明一个拥抱就能释怀的事，却能痛苦那么久。
　　她悲哀的发现，她根本没有办法面对端阳，她不能想象他们离婚之后他会娶另外一个女人，他们会组成新的家庭，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孩子会叫他爸爸，会趴在他的肩上。想到这，她的牙越发的痛，牵涉着小腹也微微抽痛。
　　她知道自己很自私，是她提的离婚，对人家念念不忘的还是她。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提了，他就同意了，为什么他一副很爱她的样子，却同意要离婚？
　　她扶着沙发站起来，走到房间里的衣柜前拉开最下面一层，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其实这个锁是坏的，根本不用钥匙。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她和端阳高中时唯一一张合影，还是全班一起拍的。端阳坐在第一个，她坐在第二个。
　　她记得高考前一天放学的时候，端阳穿过人群拉住她，把同学录塞进她的书包里，固执的说：“同学录我没写，这是分开的人写的，我们肯定不会分开。”
　　她笑着问：“要是分开了呢？”
　　他摸摸她的头，“不会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回家之后打开同学录，发现里面夹了张照片，照片背面写着：明年秋天，泛舟湖见。
　　连署名都没有，固执的相信他们一定会再见面。
　　端阳肯定不知道姝妤把这张照片单独放在盒子里。
　　要是有人问她，青春是什么？她肯定会说，盒子里的就是她的一整个青春。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出现在她最美好的年纪。
　　暗处里的人一旦有光透进来，就会拼命抓住，端阳一直是她的太阳，只温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