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果汁甜甜

12、第 12 章

　　小孩子坐在地上，我看着他津津有味地吃着绿豆糕，一边拿出帕子替他抹了抹脸上的脏污。
　　他有些楞，抬头看了看我。
　　我冲他笑了笑，示意我并无恶意：“你家里还有人吗？”
　　他摇头。
　　“那你是从小就偷东西？”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片刻才小声的回答：“我不常偷，但饿极了也会抢人家钱袋。”
　　偷和抢不都是一回事么，我扶额。
　　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垂下了头，“对不起。”
　　我转而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二六。”
　　“真是个有趣的名字”，我笑了笑，“要是我管你吃饭，供你住宿，让你衣食无忧，还给你一个活计，你可愿意？”
　　程二六睁大了眼睛，像是没听过这么好的事，急忙道，“我愿意，我保证不偷不抢，好好干活。”
　　“那走吧。”
　　这年他六岁，我十四岁，一个大孩子养一个小孩子，我不确定能不能养好。
　　我把我的画架递给他，“先从帮我拿画架开始。”
　　“我叫索子清，你以后叫我清姐姐即可。”
　　程二六在后面跟着我，到底还是个小孩子，你若肯给他甜头，引他向善，他又怎会再去过风餐露宿的生活呢？
　　叫二六总是带了些不尊重的意思，我当他是弟弟，自然不会顺口这样叫他，我便称他程子。
　　程子一路很乖，沉默的扛着画架，跟着我去医馆，没说一句累。
　　我给他置办了新衣裳，叫他去洗漱。程子洗完之后，倒是成了一个清秀小生的模样。
　　正值寒冬，程子穿着青白色棉卦，身躯消瘦，让我想起了年少时的闻一。那年，他刚下了学堂，匆忙回来时，也是青白色的衣裳。
　　我去厨房给程子做了一碗牛肉面，程子许是饿坏了，连锅中面汤都喝得不剩。
　　看着他吃得欢快，我也多食了些。
　　入夜了，我给程子安置好房间，让他睡了。
　　这几日作画攒了差不多五六十两银子，我沉思着明日医馆该开起来了。
　　......
　　医馆开张，上面挂了一个醒目的牌子：只收药钱，问诊免费。日头一升，就有人陆陆续续的过来。
　　我坐在长师椅上问诊，程子就在我旁边看着。他什么都不懂，我便边诊治边给他解释，写方子时告诉他这是什么字，抓药时指点他是哪种药。
　　程子开始有些懵懂，但学的很快，一会儿就能记住好几种药。
　　这聪明劲，像我，我骄傲地想着。

　　来了一个张氏，经期不调。她面容愁闷。说她月事之前颜色就变了，每每月事之时都会刺痛不已，小解都很疼，成亲两年了还不能生育。
　　我柔声安慰她，给她做了脉诊，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张氏气血不同，脉络间断堵塞，我给她做了通气血的方子。
　　川芎当归肉桂生艾小茴茯苓生香附南山渣，做成益母膏，一日两副，连服五日。
　　又来了一个壮汉王氏咽喉痛，气分热毒。气室上下不通，中宫胀气。
　　这是上焦之病，热气上升蒸灼，导致喉舌痛。这时我需要给他开降热的药。
　　银花二钱川贝三钱马兜铃五分连翘心一钱半 川通草一钱白金汁一杯活水芦根汁半杯。
　　秦氏怀孕，停经三月。身上没有寒热，我诊了他的脉通畅无误，秦氏说她消化不好吃得很少。我开了细子芩知母苏梗砂仁 橘红当归生白芍，促她消化。
　　曹奶奶腰痛的厉害，右脚酸，湿气郁结，腹痛腰痛。我给她开了木防己晚蚕砂飞滑石茯苓皮杏仁 厚朴草果 草薢。
　　......
　　一天之内，人都是满的，三十多个病人，其中还有一些我之前给作过画的夫人过来捧场的。
　　晚上忙完，我觉得都快累瘫了。
　　简单地烧了一个丝瓜肉末汤，我只喝了几口便回房间躺着。确实，太累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我的风物志，觉得有些孤独。
　　我以前睡前会在闻一身边黏着，真到睡觉的时候又会抱着姐姐。可闻一，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
　　再见到他时，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待我吗?
　　快一年了，他那俊冷的五官应该更出挑了些，身形该更高大了些。
　　我想着想着，突然想到那年初雪，他抚着我的鬓发，看着捧着雪花的我，眼里都快融进了星星：我想娶一人，把她捧在心上，生生世世爱护她、保护她。
　　又记得他认认真真地盯着我，说出的那句祝愿：“所思所想，皆能如愿，百生安乐，百世无忧。”
　　我闭上眼睛，脑中期盼着，所思所想，皆能如愿否？神明啊，那我许愿早日见到我的少年，像以前那样缠着他、围着他转，不要将我和他分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