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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资 ...

  •   这天夜里,他们宿在了平原上。
      这里格外荒凉寒冷,仿佛还在冬日,但是天朗气清,抬头可以看见满天闪烁的星星。
      谢尧君这还是第一次结交到这么多陌生的朋友,也是第一次这般真正无所依靠地住在外面,幕天席地,不知归处。
      萧诀施法变出了篝火,又从纳戒里拿出了铺盖卷。但是更多的就不行了,不能指望他能凭空搬间屋子来,这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
      一路上,他们还是低估了谢尧君的体质对妖怪们的吸引力。
      好在萧诀是个有本事的,即便是御剑时候碰到了一只巨大妖鸟,也只是手凝着法诀,虚空一划,便是一道锋利气浪将妖鸟一分为二。
      在那半空当中,他稳稳御剑,甚至连剑身都没有颠簸一下。
      乐瑶闲闲抄着手,下巴维扬,不无骄傲地同谢尧君说道:“萧师兄可厉害了,是我们这一辈的翘楚。”
      他确实厉害,谢尧君目瞪口呆。
      谢尧君毕竟有双阴阳瞳,能够很明显地感知出来,这只妖鸟的道行是前几夜的妖蛇不能比的,很明显地妖气浓重,令人胆寒。
      萧诀则波澜不惊,妖鸟魂飞魄散后,他顺手收了那妖丹,装在纳戒里。
      这么一来谢尧君心里大概有了底……毕竟他也看出来了,雪枝师姐的天分与实力,似乎远远不如她的师弟师妹。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好,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嫌隙,同门之间冷冰冰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四个人宿在原野上,雪枝把两匹马从纳戒里放出来,牵着它们去饮水吃草。
      谢尧君顺势就跟了上去。
      他有事情央着师姐,像个牛皮糖一样,让她教自己一个术法。
      其实也没什么,他想给千里之外的金陵家中送个信传个音,好叫家人放心。
      雪枝顿了步子,目光微凛:“你去找宣师妹,她会很乐意教你。”
      “怎么好意思一直麻烦她。”谢尧君道。
      师姐仍旧是冷冰冰的不爱言语,默了半晌,一只手动作起来,开始结印。
      她的灵力浅浅淡淡的,凝出几只单薄的纸盒,扑簌簌地飞在她手心上,周身有微光流转,映亮了她的面颊。
      “你要说些什么?现在可以开始了。”她提醒道。
      “呃……”其实这只是个跟师姐搭话的理由而已,谢尧君一时间脑子有点卡壳,干巴巴说了几句。
      确信他说完了以后,雪枝扬手将那几只纸鹤放飞。
      纸鹤们太单薄脆弱了,飞得缓慢,不知何时能到金陵,不知能不能到得了金陵。
      雪枝垂眸苦笑,这是最低阶的术法,然而她也只能做到这样。
      谢尧君却道:“多谢师姐。只是您能再做一遍吗?就刚刚那个手势,太快了我没看清。”
      他的坚持,让雪枝不得不尝试着教他。
      她说的方法简短而模糊,总之先这样,再那样,牵动起自己的灵力凝于指尖,默念法诀,脑海里想着那个自己递消息的人……
      她也不自信,有两次,灵力凝成的纸鹤碎在指尖。
      少女不作声,大约是有些尴尬的,面颊微微染上绯色。
      她觉得,自己好像辜负了谢尧君的信任,是个很不称职的师姐。
      再说了,使用法术可不是结几个印念一段咒语就能实现的,光是调动体内灵力,掌握基本的呼吸吐纳之法,就不是一个晚上能学会的。
      雪枝自己是过了五年才入门,满了十岁才正式修习一些小术法,而且还是在师尊的指导下进行。不过她在一众徒弟当中,算是格外笨拙的,其余人都学得很快。
      就比如,现在的谢尧君。
      他照着雪枝所说的方法,一点灵力断断续续的,竟然真得被他调动了出来。
      是洁净又纯粹的金色。
      他低声轻吟咒语,一只纸鹤渐渐在氤氲的灵力里成型,慢悠悠绕着他的指尖,轻巧地飞了几圈。
      不过就试了几次而已,雪枝睁大了眼睛,看着那精巧的玩意儿扑棱翅膀飞到自己眼前,悬停在她指尖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雪枝轻喃。
      师尊对谢尧君,几乎是势在必得,道他未来或可振兴清衡派的门楣。
      那是菩法占卜后得出的结论,他的预言几乎从不出错。只是,谢尧君思恋凡尘,大概不愿意如他们一般斩断世俗,苦修成仙。
      谢尧君一怔:“师姐为何这么问?”
      雪枝垂下眼眸,掩盖住心里不断涌出的失落与嫉妒。她将手臂靠在身后,紧紧握拳,纸鹤没有栖息的地方,委委屈屈地在她面前盘桓。
      都是天之骄子,她如何能比?
      面前的清隽少年,似乎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由他灵力凝成的纸鹤也在风中摇摆不定,像是有点不甘心,扑簌簌飞回到自己主人身边。
      “你能教我,我很感激。”谢尧君道,半晌,低低叹了口气,“可是师姐,我应当没有冒犯你什么。”
      雪枝知道,他为人耿直,光明磊落,心里想什么,便会说什么。
      是她自己如一团乱麻,满是纠葛。师尊说过,修仙之前先修心,她便是性情上无法豁达,时时刻刻都如坠深渊。许多埋怨愤懑自卑自怜,都压在心里,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高出雪枝太多,雪枝只能抬头去看。
      “没什么。”她声音略有些颤抖,“我有些累,先回去睡了。”
      马儿还是收回了纳戒里。她径自回去,谢尧君在后面默默跟着,发着光的纸鹤,孤独地徘徊在他身边。
      师姐的确,如萧诀所说,显得古怪冷淡,喜怒反复无常。和师姐在一起,他心里总觉得有些发闷。
      好在一路上乐瑶与萧诀时不时斗嘴,吵吵闹闹的,多少调节了气氛,偶尔还会将谢尧君也牵扯进去。
      似乎都是在有意忽略坐在剑尾的雪枝,当然,她也在打坐吐纳,也不打算理会他们。
      这样做的一个好处便是,她能加快伤口的复原。
      她不想再带着一身伤狼狈地回到宗门里,更不想师尊又耗费法力来医治她。虽然师尊从来不会苛责什么,但是座下众徒那略带怨怪的目光,她实在难以承受。
      疗伤这种小事,她自己来也没什么。
      就是会觉得过于疲累,混混沌沌的,打不起精神。
      又是行了大半日,乐瑶开心地直道:“快到了快到了。”
      她兴奋地指着下界给谢尧君看:“前方便是弥散山,只不过布了结界,你或许看不到……”
      谢尧君微微笑道:“我看得见。”
      早在五十里开外,他就觉察到这一处灵力格外充沛,连空气都是鲜甜的,让人觉得身心舒畅,有些飘飘然。
      走近了才发觉,这一带的山峦格外秀美,明明地处北方严寒之气,云雾缭绕,但是到处都温暖湿润,各式各样的树木葱茏翠绿,鸟兽穿行其间,怡然自得。
      这才是一座仙山该有的样子,大概也是为求得一个清净,山峦外笼罩有仙气凝结而成的巨大的透明结界,若隐若现,凡人看不见此仙境,更无法轻易闯入。
      “师父说你极有慧根,仙缘深笃,果然不假。”萧诀在前御剑,一边准备缓缓降落,一边不无羡慕道,“我最初来时,只看得到一片荒原,还以为师父是在诓骗我。”
      谢尧君得了夸赞,也没有多高兴,只好奇地打量下界。随着云层被破开,他看得愈发清晰,弥散山主峰上,层层叠叠堆砌雕梁画栋,典雅古朴,有些甚至悬浮于半空,被云雾托着,偶尔会有穿着白衫的青年们御剑穿梭其间。
      靠近结界时,萧诀拿了自己的鱼形玉佩,小心地贴合上去。
      如同钥匙一般,结界自动敞开一个小口,供他们出入。
      现在正是午后,阳光极好,视野开阔。
      建筑群远比谢尧君想象得要庞大,纵然是金陵那耗费无数工匠心血的皇城也不能比。
      萧诀轻车熟路地寻摸主殿位置,对谢尧君道:“师父肯定在等你。”
      谢尧君连背脊都挺直了。
      不同于这些同龄人,菩法是个真正的仙尊,在人间甚至有专门供奉他的庙堂,现在马上要见到真人了,这种机会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有。
      纵然离开金陵时他还心不甘情不愿,忍不住怨天尤人,但是此刻他也明白自己是得了上天的眷顾,心里难以平静。
      主殿并不难找,甚至远远的就能看到,因为在那中央,有一棵巨大的菩提树,眼下正枝繁花茂。
      “那是师父的本体菩提,弥散山以此为中心,这是仙气的汇聚之地。”宣乐瑶看谢尧君凝视着菩提树出神,很乐意跟他解释,“师父并非出身人族,他的原型是一棵菩提树,师父说他只有五百年的道行,但这其实只是他化形的时间,在此之前,他估计活了得有上千年。”
      神仙就是神仙,动不动几百年几千年的挂在嘴边。
      谢尧君听得似懂非懂:“我们的师父,是眼前这棵树?”
      “树只是他的本体啦,师父早就以人形修成仙身,从本体中脱离出来了。别说师父了,嗳,小师弟,你猜猜我的本体是什么?”乐瑶笑眯眯看向他。
      谢尧君凝视了她片刻,摇头:“猜不出来。”
      他猜不出也不必奇怪,不论妖或仙,不论道行的高低,被人看穿本体,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致命的事情。皮囊上的伤,轻易就可修复,但本体一旦损伤,魂魄也会跟着受到重创。
      乐瑶一点儿也不失望,甚至有些得意洋洋:“算了算了,你如今道行太浅了,我也不为难你。”
      萧诀在一旁,听到他们对话,想起过去那极不好的回忆,满脸黑线地劝了一句谢尧君:“她那个本体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会想知道的。”
      谢尧君一噎,看来这师兄妹二人,是存心吊他胃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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