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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个梦 ...

  •   “我刚才来医院复查了。”路折棉在公交站等车等得无聊,顺便给司柠打了个电话。
      “医生怎么说?”听筒传出那端敲键盘的声音。
      “淤血散干净了,不过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有说你时不时会头痛吗?”
      “说了。”路折棉用脚尖踢着一颗小石子,“医生说估计是被熟悉的事物刺激到了,没什么大碍。”
      “熟悉的事物?是什么?”司柠疑惑,“那多待在你熟悉的环境中,是不是有助于记忆恢复?”
      “不清楚,顺其自然吧。”路折棉听到有人在喊司柠的名字,便道:“你忙吧,我车来了。”
      其实在听完医生的话后路折棉就思考了很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为数不多几次出现恢复记忆的苗头好像江烬阑都会在场,他俩总不能之前就认识吧?
      路折棉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荒诞的念头。
      一想到江烬阑,她更头大了。这家伙又一连几天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跑哪儿去了。如今她心里也百般纠结,既想关心他,又怕见到他。
      雏鸟情结,是路折棉唯一能给江烬阑那天的情绪失控找到的合理解释。因为自小缺乏父母的关爱,所以依赖上了她这个毫不吝啬给予他温暖的人。
      她感激他的重情重义,但这不该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路折棉将脑袋靠在公交车的窗户上,幽幽叹了口气。

      有人已经等在了她家门口。
      路折棉深吸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但她无视了江烬阑的存在,目不斜视地径直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江烬阑眼疾手快扣住了她的手腕。
      “折棉姐,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他的声线有些抖,甚至带着微不可察的呜咽。
      路折棉所有的心理建设在这一瞬溃不成军。
      她转过身,无奈道:“我没有——”话说一半,她就顿住了。
      江烬阑的两条手臂上全是擦伤和血口子。
      路折棉又心疼又惊疑,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对不起,你别生气……”江烬阑固执地道歉,拉着路折棉的手晃了晃,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看你这样我就来气!”路折棉撂下话,忙进屋拿医药箱。结果等她出来,江烬阑居然还一动不动站在门口。
      “还不过来上药?”她没好气道。
      江烬阑偷偷觑了眼她的脸色,这才低着头走了进来。
      依旧是不顾自己死活的上药手法,路折棉看不下去,拍开江烬阑的手,捏着棉球小心翼翼地处理他的伤。
      “这下装乖了?”见他不说话,路折棉冷笑,“打架的时候不是很能吗?不是说以后都不会了吗?”
      “对不——”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生气,不用一直道歉。”路折棉打断他。
      江烬阑似是怕真的惹恼她,不敢出声了。
      他这般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示弱,让路折棉怎么也狠不下心再同他置气。于是她软下声,想和他好好谈谈。
      “烬阑。”路折棉蓦地开口,“我其实很羡慕你。”
      江烬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我上次不是说过,我在你身上看见了自己学生时期的影子嘛。”路折棉难为情地笑笑,“其实言过其实了,因为我虽然是重点高中毕业,却只是年级的吊车尾,和你根本没法比。”
      “高考那年发挥失常,成绩当然也不尽如人意。”路折棉的语调很温柔,讲故事似的把自己的往事娓娓道来。“大学读了个经管专业,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所以我现在是杂志社的编辑。但因为专业不对口,我当初费了比旁人更多的精力才找到一个能与自己的梦想沾边的工作。”
      “烬阑,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因为你更优秀,你比我拥有更多的选择,所以我希望你能不被束缚,能少走些弯路,能对自己的想要的未来唾手可得。”
      “想要的未来……”江烬阑喃喃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对,你想想自己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我想要一个家,和你的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江烬阑眨了眨眼,没有将自己的心声吐露出来。路折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为了让她安心,他违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折棉姐,我会对自己的未来负责的。”
      路折棉兀自舒了口气,心情松快地为江烬阑贴上最后一张创可贴。
      “折棉姐——”江烬阑突然叫住她。
      “嗯?”
      “你生病了吗?”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那这些是?”他指了指茶几上一袋吃剩的药。“我、我生物课上学过,这些好像是治疗记忆力衰退的。”
      “哦这个呀——”路折棉胡诌道,“我前段时间有点健忘,随便找医生开来吃的。”
      “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应该不是吧,不然也不会忘记了。”路折棉随口回答。
      谁知江烬阑闻言僵住了,脸色有些发白。
      路折棉只当他是一时好奇,没留意到他的异常。她拿上包,拍了拍江烬阑的肩:“走吧,今天带你下馆子。”
      江烬阑低低应了声,跟了上去。
      离开前,他趁路折棉没注意,迅速抽走了和药袋放在一起的一本病历,塞进了口袋。

      两人来吃一家私房菜。
      “怎么了?不合口味吗?”点菜的时候,路折棉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江烬阑回过神,点了一份糖醋排骨和红烧茄子,还特意备注了酸汤肥牛不要放香菜。
      “咦,都是我爱吃的,好巧。”路折棉欣喜道。
      她偏爱酸甜口,不太能吃辣却又很馋麻辣味。江烬阑见她被辣得吐出舌头哈气,失笑:“折棉姐,吃太辣会刺激胃,对身体不好。”
      路折棉摆摆手表示没事,江烬阑见状,只好不停地为她添柠檬水。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路折棉去卫生间补妆,江烬阑则终于得空偷偷把口袋里的病历本拿出来看。
      上面的笔迹龙飞凤舞,他皱着眉研究半天,才终于跳过一行行药名,辨认出了医生对路折棉症状的描述:
      偶发头痛,有记忆恢复迹象。

      吃完饭回去,江烬阑的家门口正站着一个女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红唇卷发,皮肤保养得很好,脚上踩着十厘米左右的恨天高。
      一看到江烬阑,她慢条斯理地掐灭了指间的女士香烟,尖着嗓音道:“呦,我说家里怎么没人呢,原来是带女朋友回来了。”
      路折棉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眼江烬阑,不知道他和这个女人是什么关系。
      江烬阑沉着脸上前一步,把路折棉挡在了自己身后,寒声问:“你来干什么?”
      “我是你妈,看自己儿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女人拔高了音调。
      路折棉没想到她是江烬阑的母亲,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番,五官和江烬阑还挺相像,就是说话有些尖酸刻薄。
      “当初不是把钥匙扔了?现在又来扮演慈母有够搞笑的。”
      怪不得她站门口守着,路折棉了然。通过二人的对话,也能看出他们母子间关系并不好。不过,她好歹还是他的母亲。
      路折棉悄悄揪了揪江烬阑的衣角:“语气别那么冲。”
      后者还未有反应,女人先不屑地“啧”了声:“小姑娘,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倒攀上我儿子谈情说爱,现在的高中生都什么德性——”
      “阿姨,你误会了。我不是烬阑的女朋友,我是住在这隔壁的邻居。”路折棉平静地打断女人无礼的话。
      她教养好,犯不着为这个生气,江烬阑却忍无可忍,声音里仿佛淬满了冰碴:“你说够了没有?莫名其妙跑来发什么疯?”
      “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这么和我说话?”女人抱着双臂冷笑,“要不是打电话向你班主任了解情况,我还不知道明天晚上要开家长会。怎么,你不告诉我,是打算让你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去?”
      “谁去、有没有人去,有什么区别?”江烬阑冷嘲热讽道,“反正没人愿意管我,我就当我爸妈已经死了——”
      “啪”的一声,女人扬起手扇了他一耳光,江烬阑猝不及防,直接被打得偏过了脸。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楼道里震动,隐隐形成回音。
      路折棉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赶紧把江烬阑拉向自己。可他犟着不动,反倒把路折棉护得更严实了些,眼底是满不在乎的薄凉。
      女人被江烬阑的态度刺痛,丹红的指甲抠着自己的皮肤,印出几道划痕。她没有再说什么,扭头蹬着高跟鞋离开了。似一阵风,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如同来时一样。

      路折棉用纱布包着冰块,做了个简易的冰袋。
      “疼吗?”她看着江烬阑半张红肿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江烬阑轻轻摇了摇头,垂着眼,神情有些落寞。路折棉见他这样,心里也如针扎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看过很多原生家庭黑暗的新闻,可当自己身边真实发生这样的事后,她才发现言语上的宽慰是多么苍白无力。她酝酿了许多安慰的话,但面对着江烬阑,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路折棉不了解他家里的情况,不敢妄加评议。她能做的,也只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陪伴他。
      “折棉姐,对不起,是不是吓着你了?”江烬阑见她不说话,不由地心慌意乱。
      “没有。”路折棉无奈,“为什么一直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
      “真的吗?”江烬阑怯生生的,显得有些不安。
      “烬阑,你记住,你很好。”路折棉让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不要把别人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哪怕是你的亲生父母。”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勾路折棉的手,见她没有挣脱后,开始慢慢地缠上她的手背,一点一点将她包进自己的掌心。
      耐心十足,温柔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犹如最出色的猎手,给自己盯梢的猎物编织了一个美丽的陷阱。
      “你的家长会怎么办?”路折棉忽然想到,看他妈妈刚才的反应肯定是不去了。“你有告诉你爸爸吗?”
      江烬阑苦笑:“他才没空管我。”
      “明天的家长会要紧吗?你们老师有说讲什么内容吗?”
      “没说,不过应该挺重要的。”江烬阑轻描淡写,“毕竟是这学期第一次开。”
      “啊?”路折棉急了,“那没人去可不行,你在H市有没有别的亲戚?”
      “唔……”江烬阑慢吞吞地说,“是有一个。”
      “谁?”
      江烬阑定定地看向她:“你。”
      “我?”路折棉呆呆地眨巴着眼,没反应过来。
      “姐姐。”他刻意咬着字音,尾调上扬,在安静的客厅里听起来别样的缱绻。
      路折棉的耳朵“腾”地红了:“我、我不是你姐姐。”
      “你可以假装是我姐姐。”
      “不、不好吧。”路折棉被这突如其来的旖旎气氛搞得浑身不自在,借口替他换纱布里的冰块,迅速溜进了厨房。
      江烬阑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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