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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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校园，裴疏聿背着书包，脑子里想着周末所做的决定——他这个星期都不要和周清岁讲话了。
他这么想着走进班里，却发现班里的气氛诡异得很。
17：00，这个点己经有一半人到班了。
往常的周日晚上，大家都在紧抓最后一点时间玩手机。
今天虽也在玩手机但他们嘴里叽叽喳喳的，好像在讨论什么。
更奇怪的是，他们一看到他来，就都降低了一个分贝。
裴疏聿被他们搞得一头雾水。
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他们讨论的好像不是他，而是周清岁。
意识到这点，裴疏聿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这个场景可太熟悉了。
初中那会，班里的人不知道从哪知道了周清岁家里的事，那天也是这个场景。
可裴疏聿一想到自己的决定，又硬逼自己狠心不去理会周清岁。
哼，反正她这么厉害，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自己解决吗？
细碎的讨论声还在继续，如同唐僧念的紧箍咒一般，此时的裴疏聿就是那疼痛难忍的孙猴子，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想着做出什么举动。
可又过了一会，裴疏聿坐不住了，他实在没办法将自己置身事外。
裴疏聿看向周清岁——小姑娘头低着，散下来的碎发遮住了部分脸，让人看不清脸色。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她的身体有些颤抖。
裴疏聿冷了脸，走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腕，想带她出去。
小姑娘缩了缩手，表示抗拒。
裴疏聿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双手捂住她的耳朵，硬将她带了出去。
周清岁没再反抗，被捂住的耳朵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
周边人的讨论声被大手隔绝开，丝毫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裴疏聿没有立刻带她到别的地方去，反面先把她带到办公室里和班主任请假。
办公室里——
“老师，她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去医务室看看。”
也多亏裴疏聿平时的信誉值高，班主任看周清岁脸确实惨白惨白的，也没多想就问意了。
医务室，两人刚走进去，校医就迎了上来，问：“怎么了？”
裴疏聿对答如流：“老师，她身体不舒服，想在这里休息会。”
校医给周清岁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大碍就同意了。
裴疏聿拉着她走到最里面的床位，让她坐下。
裴疏聿弯下腰，与她平视，声音有些低沉：“这是属于你的时间。”
周清岁看着他的眼睛，深粽色的瞳孔.眼角微微下垂，明明看着那么乖，可笑起来却有些玩世不恭，长长的睫毛让人看着心痒痒，想上手摸一摸。
平日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认真还有她。
讲真，裴疏聿极少见过这样的周清岁，就算是初中的时候，她好像也是满身盔甲，别人进不来，她也不出去。
可现在的她，是安静的、柔软的，像一个精致却又易碎的瓷娃娃。
裴疏聿维持这样的姿势有多久，两人就对视了多久。
世界都被禁了声，没有打扰他们。
裴疏聿看她始终不说话，也不强求，站起身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同样没有说一句话。
就在周清岁以为第一节晚自习将会在沉默中度过时，她感受到裴疏聿拍了拍她的肩，是在示意她转过去。
周清岁转头，带有一丝不解地看着裴疏聿。
裴疏聿示意她看窗外，周清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粉色的云霞映的整片天都是粉粉的，黄昏跑进窗户，洒在了医务室的一片四角天地。
周清岁的马尾垂在肩头，眼睛被射进来的光照得不自觉得眯了眯眼。
真是难得好天气，周清岁心想，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窗外，而裴疏聿也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好一幅和谐宁静的画面。
医务室里的第三个人——校医老师，偷偷地拍下这幅美景，发出了今天的第一条朋友圈，文案是：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她没有把那张照片直接发出去，而是做了处理，只留下两人的剪影，大致上也能看明白是什么情形。
她觉得这样单纯的小美好更应该被珍藏，而不是让世俗去玷污它。
朋友圈刚发出一分钟，就有人在底下评论：
【年轻真好，可惜岁月已逝，我已沧桑】
【呜呜呜，为什么我上学那会没有遇见这种甜甜的恋爱】
……
【希望你下次给我拍照的时候也能这么美（死亡微笑）】
她回复了最后一条：【想太美！】
这群戏精朋友。
她笑着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又蹦出一条信息，那人的头像是荷花，还配有文字：岁月静好。
她嗤笑一声，这年头还有人用这么土的头像。
点进去一看，备注顶头上司：
【上班时间玩手机？下班来我办公室一趟】
她吓得立马把这条朋友圈私密了。
《论上班时间玩手机被顶头上司抓到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后来周清岁回忆起那天晚上，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总觉得那天晚上的时光像是她偷来的。
从那天晚上后，裴疏聿和周清岁心照不宣的又走在了一起。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提“要不要做朋友”这件事，只是默默地上学放学，像是旅途上的同行者，枯燥的高中生活因此变得不再那么乏味，就像是一碗寡淡的面加入了酱油醋，变得不再那么难以下咽。
外界的流言蜚语还是有，但他们都不在乎了，过好当下不就好了？
可是真的能不在乎吗？
星期三下午，晚饭吃得快的人早早回到班里，扎堆聚在一起聊天。
领头的是一个叫赵筱的女生，她扎着一个丸子头，面容清丽，可若凑近听她讲的东西，却难以想象这么好看的女生竟可以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你们应该都听说周清岁家里的事了吧？真是难以想象，平日里一副生人不近的样子，居然有精神病。”
身旁的人也附和道：“就是啊，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总是一个人吧。”
“如果她突然发病，那遭殃的不就是我们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唯独赵筱神色怪异，缓缓地说：“那平常和她一起走的裴疏聿是不是也是……”
她话没说完，可所有人都懂她的意思。
一个男生弱弱地开口：“可聿哥他人挺好的啊，怎么可能会是像周清岁那样的疯子？”
赵筱直视他的眼睛，如同魅灵惑人一般：“可你们的聿哥不也总是阴晴不定的吗？而且你确定他把你们当朋友？别有的人给他当牛做马还觉得彼此是朋友。”
这句话可谓是扎到了那个男生的心窝，男生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异常难看。
众人被赵筱这么一带，也都开始纷纷抱怨起对二人的不满。
明明是平常也没有多少交流的人，可这时却仿佛有无数的怨气想要倾泻而出，可这怨气的由来却是那么的无厘头。
就在这一群人吐槽得正起劲时，裴疏聿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眼神凶狠得像西北的野狼。
只见他几步就走到他们面前，长腿一抬，踹翻了他们面前的一张凳子。
为首的赵筱被吓了一跳，张口就骂：“裴疏聿，你是不是有病？”
裴疏聿语气冰冷：“你们爸妈生你们这一张嘴就是让你们在背后说人闲话的？如果不会说话可以选择闭嘴！”
但看其他人的反应：一个个漫不经心的，甚至有的抠起了手指。
很显然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反而显得他现在像个疯子。
裴疏聿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手臂被人拉住了。
他转头去看周清岁，对方没有看他，而是向赵筱等人一步一步走去。
不知为何，明明周清岁看起来要比裴疏聿冷静得多，却切切实实地让他们感到了“害怕”为何物。
周清岁离赵筱越来越近，就在旁人以为她们两个要贴上时，停住了脚步。
周清岁才不贴她，她嫌晦气。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也知道我有病啊，那你还来招惹我，胆子挺大嘛。”
赵筱莫名地感到心慌，开始口不择言：“有病你不去治，逼着我干嘛？”
她说这话时声音很大，看似很有架势，但往下看却能发现她腿抖得厉害。
周清岁却没搭理她，像是失了魂般开始自言自语：“去治？你以为我不想吗！你知道三岁之后的我每天晚上都在承受什么吗？我觉得很神奇，那时候我才三岁，可我却很清楚地记得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那段记忆就跟邪祟一样，我怎么赶也赶不走。无数个夜晚，我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我上辈子肯定是一个特别不乖的小孩，所以老天为了惩罚我才让我遭遇这些。换你身上发生这样的事，你不疯吗？”
班里安静得很。
班上的人都差不多回来了，没有人出声打断这场闹剧。
周清岁眼神迷茫，仔细看红红的眼眶旁还有些许泪水，她将在场的人都扫视了一圈。
那一群人没有记话，他们已经被惊得说不出来话了。
赵筱没有说话，她是被吓得不敢说话。
此刻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鬼。
而裴疏聿，眼角红红的，脸色很难看。
他不是第一次听到周清岁家里的事。可当这个女孩亲口说出那些让她痛苦不己的事时，他还是心疼得流下了眼泪。
他现在已然心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无法想象在过去的日子里，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是怎么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看啊，神经病发疯了！”
赵筱尖叫地推开周清岁，苍白的脸色足以看得出她被吓得不轻。
这一场闹剧也随着上课铃响而结束。
后面的几节晚自习下课大家也不如平时那般吵闹，诡异的气氛充斥着九班。
本要路过周清岁位置旁的人都默契地绕了道。
反观周清岁，倒是一脸淡然，仿佛刚刚那个脆弱易碎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第二人格一般。
晚自习放学，两人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彼此相对无言。
路灯因为年久失修变得很昏暗，走在这条路上的人都会忍不住加快步伐，好似走慢了就会被暗处的脏东西吞噬。
“你今天…没事吧。”裴疏聿想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装的，吓吓他们。”周清岁面无表情，谁也猜不透这句话是真心还是违心。
这话说的太坦荡，裴疏聿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最后，他选择什么都不说。
他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会显得很多余，与其说一些没营养的话叨扰她，不如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待会。
深夜，周清岁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睡不着，开始胡思乱想：
“今天那道物理题目有点难，明天得再好好研究究”
“他们胆子真小，这就被吓到了”
“那个家伙今天眼睛红红的，不会是哭了吧……”
还没等她细想，一阵孩童的哭声传来。
她觉得，到底是有些年头了，福利院的隔音真的不太好。
接着又传来了院长妈妈温柔地哄睡声。
她想，自己小时候因为噩梦惊醒时，院长妈妈有过这样温柔地安慰她吗？
周清岁搜遍了记忆库里的所有记忆，最后得出一个答案——没有。
院长妈妈只会推开她的房门，语气冷淡地说：“安静点，别打扰到其他小朋友。”
想着想着，眼眶里就积了泪水。
奇怪，明明早就不在乎了，可为什么想起来还是会觉得那么委屈。
周清岁抬起头看向窗外——窗帘没有拉严实，月光穿过缝隙跑到房间里。
其实房间挺小的，甚至有些逼仄，可无论周清岁怎么努力，她也始终触摸不到那月光。
房间里漆黑一片，唯有被月光照到的地方是充满光亮的，可偏偏周清岁身处在满是黑暗的小床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