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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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石火间，两个人都反应迅速地各干各的事——慕云殊抽剑横于胸前，一派戒备，而曲倾颜……曲倾颜手上动作麻利地将地上散乱的狼毛收入掌中……
然后，悄悄别过头，在慕云殊看不见的角度里痛不欲生。这么短的狼毛别说做点穴笔，做来涮羊肉串都不见得够用。看来今年之内想握住新笔就只有追上去找那名逃得比兔子还快的天策，虽然能不能找着还是个问题。
哀痛之中回神，白袍飘逸的道者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持剑挡在他身前，身姿挺拔而坚定。那宽大的衣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昆仑的冰原是冷硬而深邃的冰蓝色，而他的衣袍则是一袭深雪。
这种颜色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一千一百次他以为伸出手就可以接在掌心，直到他后来去了万花谷，别人只会形容万花谷的夏末花落如雨，而不是如雪。万花谷的颜色浓烈而寂寞。纯阳宫的雪纯净而落寞。而他曾经一度真的以为，这两个地方都没有他必须找到的人。
纯阳宫的雪是只在梦里出现的雪。医者刹那走神了。
那件事之后的很多很多年以后，纵然身为万花谷名士的他已经再也不需要人保护了，，然而眼前这个似曾相似的时刻却仍然让他莫名地感伤起来。
一样的人，一样的举动。最妙的是那个人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曲倾颜恍惚地微微笑了起来。回过神的医者则因为自己竟然露出那种没有风度涵养的笑容而自觉深深地失态了……
颓丧的反应是不自觉便抓住眼前翻飞的衣袖，整张脸贴了过去。这种动作对于他们现下这种关系来说，的确是稍显亲昵逾越了些……所以连正小心戒备的道者都不由得呆愣了一下，被某人拿脸靠着的肩膀僵住。他低头，正对上另一人的视线。
曲倾颜有一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所以当这样一双眼睛带着无辜而迷茫，甚至是不易觉察的无助的神情注视着你，不动容的人真的可以立地得道飞仙了。
道者心里那一句“我们认识没多久吧”自动自觉地销声匿迹。相识不过数日的医生向来是优雅淡漠的，隐然还带这几分疏离。眼下这个样子的他……则是让人不能道明原由地无法招架。
“……采集的药材够，可惜圣兽被抢走了，我本来还想做一只笔……”低柔的嗓音刻意揉合出温柔而伤感的语调，医者十分擅于利用自身的优势来弥补之前的反常。
将阴谋明摆转为阳谋，端看该上钩的来不来。
道者一贯的稳重不知不觉便溜走了一点。就在看见对方那般表情之后，连他自己也不明缘由，内心里仿佛已被抛弃的某个角落重新激动了起来。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一时安抚，而是内心深处告诉他，他一定、必须、只能说出下面这句话——“我一定帮你做一只。”
暗自将对方的反应收在眼底，医者餍足地勾勾唇，水墨色的眼眸仿若烟云般迷蒙而瑰丽。“那以后陪我去追回圣兽吧？”换个人提此要求是打蛇上棍、得寸进尺，但如果是他，则是自然而然得如同呼吸一般。而他身边的人果不其然点了点头顺了他的意，一点不带犹疑的。
道者深黑色的眼眸纯粹得一如黑夜，每一个映照在其中的承诺，都让人错觉是一生一世的誓言。
曲倾颜十分优雅地微微低下头，掩去眸底幽光。慕云殊，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没见长进，莫不是非要狠狠捅你一刀才知道以后不要随便再上当受骗？
他好骗的很。而自己只受过他的骗，相信了他无法兑现的诺言。
即便是两人短短几句交谈之前，已经足够潮水般的昆仑弟子涌了上来。小楼前汉白玉铺成的长长阶梯上眨眼间挤满了人，将前方的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目之所及每一双眼眸莫不是血淋淋的通红，那仇恨之色显而易见——慕云殊那显眼的道袍为此作出了彻底的诠释。
曲倾颜嘴角暗自抽搐。他竟然犯下这样幼稚的错误，竟然让慕云殊一路穿着道袍上了昆仑。
昆仑和刀宗那是积怨已深的死敌，而刀宗的道袍和纯阳宫……根本就是一样的。
本来谋害圣兽雪狼未遂也就是被追出百里地的事，现在被误认为刀宗的人，新愁加上旧恨，那是被追着跑回长安城都解决不了问题。
这下真的真的出大名了，不开玩笑。
万花谷名士加上纯阳宫的首徒，保不准以后哪里碰上昆仑弟子就给认出来了。
他曲倾颜反正是惹上什么麻烦万花谷都已经淡定了，但纯阳宫首徒阁下可别被师父直接废了武功逐出师门才好。
下意识里，他摸了摸袖中的笔。
广寒跟了他很多年。他习惯它的重量、它的形状、它的味道，他更清楚的是怎样的指法配合上广寒微妙的角度变幻可以轻巧取走最近那十个人的性命。
只不过他终究没有用得上那支笔。
不假思索，两手一起拐着道者没有握住剑的那只手，转身就跑。边随手捏碎了一个藏在怀里的药丸，紧追在后面的人刹时倒了一片。
——药王首徒师兄亲手调配的迷药，果然名不虚传。
花间弟子号称单挑王，即是群殴容易酿成惨剧。为避免惨剧，大家都各有各的办法。
身体单薄柔弱的医生拖着一个人动作麻利地飞快爬下昆仑峰，而被强拉硬扯着的人只能望着前方深紫色的背影。有那么一个瞬间，在那么一个角度，他开始觉得眼前的人其实只是一只生活在雪山上毛色罕见的狐狸，正如鱼得水地在它的地盘上躲避猎人的追捕。
他属于雪。
纯阳宫的剑术成就和道法精深乃是相辅相成密不可分，忘我无我，可至先天臻境。
而有望得道问鼎的道士这一失神，造成往后千古恨，从此红尘纠缠不清。
回过神的时候，他正将一个人搂在怀里，两个人共乘他的白马驰骋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身后跟着的是医者失了业的越影。
接下来几乎一盏茶的时间里，他脑海空白，仿佛突然失忆了一般，怎么也不能想起跑下昆仑峰直到现在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可能演变成这样。他这么可能做出这样失礼于人之事……
忍住按住抽痛不已的额角的冲动，意图亡羊补牢的道者不易觉察地微微松开了环在那人腰间的手。他再度失策。因为失去了支撑的人立即全身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赶去天策府前路漫漫，经过长安的时候少不得要休整几日……”
身前传来医者悦耳的声音。只不过这话说的他一阵茫然。“……天策府？”好端端的前来昆仑取药，怎么又要去洛阳天策府了？
怀里的人抬起头。眼下的距离着实让那张脸带来的震撼发挥至极点。近处看去，那双漂亮的眼眸水润润的仿佛凝着似是而非的雾气，薄唇轻抿。“算了，其实我也没有当真过。”
抛下这句话，曲倾颜径自十足放心地合眸休息去了。慕云殊当年拒绝不了他，现在一样不行，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骑一匹马就是有这么多好处，可以随时随地偷懒，可以随时随地调戏一本正经的道士，还可以让自己的越影心肝好好休息。当然，敬业的医生面容上仍是不忘一直维持着伤心的神情。
最后尴尬无比又有些后悔的道者拙劣地转移话题：“我……以前没问过你的名字……”
怀中人一声轻笑。“我告诉过你，是你自己忘了，既然本来就不想记起，现在再问又有什么意思？”这句话多少可算咄咄逼人。只不过那一分不知是刻意装点还是发自本心的怅然只会让闻着心软。
慕云殊词穷了。不记得告诉过对方自己的名字，甚至还不记得对方的名字，这是怎样的尴尬？
“曲倾颜，我的名字，”容颜惊世的万花名士再度抬头笑了笑，狭长的凤眼微弯，“听说给我取名的前辈一直以为我是女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逃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