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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水落石出泪见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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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歌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个密封的房间多少天了。昼夜不分,只有桌子上那盏昏黄的油灯,一如既往地摇曳。
每隔一段时间,风独运就会来看一下,仅仅是盯着雪歌的脸发呆,却不言语。风独运这些不可捉摸的举动,简直就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雪歌每次被风独运那般赤裸裸盯着看时,心里就一抽一抽的,生怕这个猛兽一不小心就发起狂来。
今天,风独运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吓得正准备找出口逃跑的雪歌面无土色。
被风独运抓个正着,雪歌讪讪地摆着手打哈哈,“呃,今天来得可真早啊!呵呵”
雪歌本没指望风独运搭理她,这几天他对于她的唠叨抱怨从来都是直接过滤的,也很少和她说话。
“你想出去?”一反常态地,风独运今天居然开口说话了,虽然说的话让雪歌头疼不已,哎,还是被看出来了!
雪歌眼里闪过一丝恼怒,脸上却挂起天真无邪的灿烂笑容,”呵呵,怎么会呢?这里…挺好的嘛,每天都有人给我送可口的饭菜,还不错啦!”雪歌说到后面,连底气都不足了,声音也渐渐地弱下去了。哎,挫败,雪歌真想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看着雪歌笑得破绽百出的假笑,风独运冷笑道:“放心吧,马上你就可以出去了!”
本来低垂着头暗恼的雪歌一听,心中暗喜,然后竭力平复下她激动的心情,抬起头轻声问道:“真的吗?你真的要放了我吗?”
“哈哈,好啊,我就放了你!”不是吧!这个魔鬼会有这么好心,就这么轻易地放掉我?不会有什么阴谋吧?雪歌谨慎思虑,得出的结论是:没有那么好的事!看来,要小心应付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了!
风独运果然没有欺骗雪歌,雪歌终于重见天日了!当风独运揭开蒙在雪歌双眼上的黑布后,雪歌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
眼。闭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雪歌才半眯半睁地睁开眼睑,直到看清了头上那片久违的蓝天。
呵呵,这天可真美啊!蓝的澄澈、飘渺,风过,惊起一片涟漪,荡开层层白雾。还有泉水淙淙欢唱,悦耳动听。原来他们还在那天的竹屋啊?!怎么可能?可是,眼前的河流,那座依旧苍翠古韵的竹楼。咦?雪歌现在才发现,这座竹楼居然还有一块牌匾,上书:听语楼。听语楼?真是一个诗意美好的名字!雪歌心情雀跃不已,竟然还惬意忘我地赏起景来!此时,此地,此景.风独运也不急不躁,好整以暇地看着满脸陶醉的雪歌,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雪歌一偏头看见风独运那副“反正你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表情,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刚才重获光明的好兴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雪歌垮着小脸,眼巴巴地瞅着风独运,心里臭骂:大魔头,去死,去死吧……
风独运冷笑一声,“走吧!很快你就可以见到你想见的人了!”
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带我去见痕哥哥,还有狐狸哥哥?
不管那么多了,自己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好几天,痕哥哥肯定快急死了。至于,狐狸哥哥应该也会有一点点担心吧?想到风流影对自己的冷淡和厌恶,雪歌心里就会有挥之不散的失落,眼神也随之黯然。
再一次站在听语楼,雪歌心里百味陈杂。那卷画依旧安静地挂在那里,画中人依旧美如夕。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幅画,雪歌还是在第一时间被它牢牢吸引住,挣脱不开视线。而这一次,风独运并没有第一次那般失控,他的眼神很沉静内敛,不起一丝波澜。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副画面前,眼神旷远绵邈,似乎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中,嘴角牵起柔和的浅笑。这一刻,雪歌震惊不已,变化也太快了吧!有时候,雪歌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一时间,竹楼里,安静得只剩下浅浅的呼吸。
就像一片落叶飘飞,掉在平静无波的湖面,惊起一片涟漪,扩散。
风独运瞬间从回忆中惊醒,眼神顿时凛冽、冰寒起来。雪歌满脸诧异地看着风独运的脸,就像变天一样幻化,心下迷惑不已。
正在这时,竹楼外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似浅似深的脚步声,雪歌惊喜不已。肯定是他们来救她了,雪歌努力按捺住狂喜的情绪,十指却捏得死死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门。
风独运看着雪歌这幅模样,冷笑连连,一把钳住雪歌的脖子,捏起一颗黑乎乎的药丸塞进毫无防备的雪歌嘴里。雪歌没有想到风独运会向她下药,等她反应过来时,药丸早已融化在她胃里。雪歌使劲地咳,想要将它咳出来,无济于事。雪歌愤愤地抬起头瞪着风独运,眼睛里好似要喷出火一样。
就在这时,房门优雅地应声而开,一道紫色身影犹如从天而降,逆光而立,模糊了他的面孔。尽管这样,雪歌的眼泪还是在那一瞬间喷薄而出,在空中滴落出一道微妙的弧线。
“狐狸…哥哥……”声音哽咽,夹杂着数不清的欣喜、委屈,引来风流影身形微晃。
“哈哈…不愧是我的儿子啊!这么快就解决完为父送给你的礼物啦?”风独运居然还有好心情在这里套近乎,惹得雪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是吗?父亲大人送给孩儿的这份大礼可真是太贵重了啊!”风流影踏进竹屋,脸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邪笑,眼睛似嘲非嘲。看向雪歌的目光有那么一丝尴尬,不自然。
雪歌眼睛一亮,这不是狐狸哥哥才会露出的表情嘛,难道?想到这,雪歌脸上绽开一朵饱满盛放的笑容,眼睛流光溢彩。
那样璀璨夺目的笑容,就像一把明晃晃的利剑,直插风独运心口。钳在雪歌纤细脖颈上的手一紧,雪歌差点背过气去,“咳咳……”风流影眼神一紧,心疼的神色一闪而逝,却没有逃过风独运那双阴狠残忍的眼。
“影儿,怎么?心疼啦?”风独运阴恻恻地笑着说,"是不是感觉场景很熟悉呢?”
雪歌没有错过风流影听到风独运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的身体一震,难道说,以前这里也发生过什么类似的场景?
“哼,风独运,难道你觉得今天的我还是当年那个我吗?”风流影的眼神可以冻死人,凉透心底,彻寒。
“哈哈,影儿,真是长大了呢!”风流影仰头大笑,“可是,你还是改变不了当初的结局呢!”尾音拖得老长老长,说不出的怪异,似挑衅,又似嘲讽,讥诮。
感觉到风流影呼吸一滞,眼里愤怒暴起,双拳也紧紧地握起,指节泛白现青。
看见风流影的敏感反应,风独运却好像很高兴一样,笑得更加猖狂起来。房间里的气氛在这恐怖、可恨的笑声里,压抑暴涨,战火一触即发。
“影儿,殇儿应该在下面寂寞了呢!要不,让这个可爱的丫头下去陪陪他?反正从小你们的感情就好得让人嫉妒,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他就一定也喜欢。我看,这个小丫头应该也会很讨殇儿喜欢的。”风独运眯着眼睛看向一旁暴怒的风流影,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说完加大了用在雪歌脖颈上的力度,残忍地颠笑起来。
雪歌使劲地挣扎,全身都没了力气,小脸涨得通红,渐渐泛白。
风流影忍不住向前进一步,却换来风独运更疯狂的叫嚣:“过来啊!过来吧!让我掐死她好了!”看着面色发青的雪歌,风流影猛然停下脚步,恨恨道:“风独运!你到底想干什么?”语气愤怒到极点,却又无可奈何。
“哈哈……我想干什么?那你又想干什么呢?”风流影突然一把推开雪歌,拔出腰间的长剑直指风流影,眼神阴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处心积虑地收买风家上上下下的人,你说你想干什么啊!怎么,你想替那个贱女人和那个贱种报仇?”
雪歌一时不慎,光洁的额头恰好撞到檀木书桌棱角上,鲜血淋漓,顺着白晢的脸庞滴答。雪歌的穴道一直都没有办法解除,全身都没有一丝力气,只能颓然倒坐在地,倚着桌脚,眼神却甚为明亮地望向风流影,嘴角还吃力地扯起一抹笑。
风流影读懂了雪歌嘴角的那丝笑,脸色也顿时缓和下来。只是,此笑非彼笑啊……
“影儿,你的那位朋友,段公子呢?”风独运阴测测地瞟一眼风流影,继续道:“你以为这些年来你们私地下的动作,我会不知道吗?你要为他们报仇是吧?好呀,那你过来把我杀了吧!“
风独运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好似浑不在意般。果然还是姜还是老的辣,一招以退为进,出其不意。风流影也一怔楞,显然他也没有想到风独运居然会这样说。
看着风流影一脸怀疑的表情,风独运调侃道:“怎么?影儿舍不得杀害为父?还是……”
风流影狠狠地盯着风独运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无果。
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会舍不得你?当年你是怎么在我和逐殇的面前亲手虐待我们母亲的,怎么,你忘了吗?后来,你对逐殇做到那些畜生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哈哈,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吧!可惜了,人家还不是抛弃了你,你终究不过是可怜人!”风流影早已失去了理智和清醒,这一刻,那些被他冰封在心底的不堪回忆,瞬间破碎崩溃,刺得那颗心鲜血淋漓。
赤裸裸的伤,赤裸裸的痛,赤裸裸的仇恨。
风独运转过头看向墙上的画中女子,眼神软下来,温和的微笑,“你很恨濛语?为什么呢?那么美好的女子,你怎么会恨她呢?呵呵,你既然这么恨她,那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在乎那边的那个丫头呢?你以为她为什么和濛语长得如此相像?”
为什么明明是那么温和的笑,明明是那么轻柔的语气,听在风流影耳中,却像是无数利刃在割他的心呢?难道,雪歌是?怎么可能?明明那场大火已经将他们全毁灭了,明明那个女人已经化为灰烬了,要不又怎么会有眼前这个可怕的魔鬼?
“呵呵,你不要骗我了!那个女人早就死了,不然这么多年来你又怎么会如此荒诞呢?你后院里收集的那些女人不都是和那个妖孽长得相似么?就连我娘,当年不就是长得和她十分相似,你才会强要了他么?”风流影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眼神的恨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抹去的。
“哼,你娘?要不是她长得和濛语还有几分相似,你认为我会碰她吗?不然,还会有你和逐殇?哈哈……”
风流影全身绷得僵硬,强扯起一抹讥笑,“现在你还有什么能力呢?风家早就已经不在你的掌控中了,今天,我就要替我娘和逐殇报仇雪恨!”
风独运却在一瞬间,顺手将雪歌提在手上,将剑架在她脖子上,厉声道:“哼,想杀我?让外面的那些人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
看着架在雪歌吹弹可破肌肤上的剑,风流影脸色一沉,身形却没有丝毫移动。风独运手上一使力,血便开始往外蔓延,触目惊心。雪歌现在全身都是伤口,额头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可是脸上却淌满了暗红色的血渍,在加上脖颈上湡湡侵出的鲜红,触目惊心。原本洁白无暇的白衣也早已被鲜血染就一点点猩红,格外刺眼。
“狐狸…哥哥…”雪歌吃力地抬起眼皮,嘴里溢出惊心的血丝,顺着嘴角落下,滑过尖细莹白的下巴,滴落在那抹白色上,写意般凄美,“咳咳,不要管我了。”一口血喷出,雪歌无力地掩上眼睑,那般不舍。
风流影看着雪歌嘴角那抹刺眼的红,心口剧痛,冷冷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哈哈,也没什么,只不过给她吃了点东西而已!”风独运漫不经心地说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风流影脸色刹地惨白,刚才所有的假装在这一刻坍塌崩溃。当年,逐殇也是这样,看着他的手,无力地垂下。闭上眼,就再也没有睁开。为什么,故事的结局总是逃脱不了这样的结局??为什么,看着他们离开的总是自己?为什么,心会那么颤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小丫头而已,你为什么要牵连上她?”风流影悲恸不已,为什么,都是他害了雪歌啊!他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却没有意料到雪歌在他心中的重量早已负荷,更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的意外!
“无辜?”“哈哈……”风独运的声音有些怪异,“你知道她是谁吗?哈哈,等你知道她的身份后,我看你还会不会为她心疼?”风独运的眼神赤红,疯狂,就像一场毁天灭地的大火,势不可挡。
风流影不解地抬起头,眼色复杂地看向昏厥中的雪歌,声音嘶哑,“她到底是谁?”
“她么?就是你恨了十几年的那个人的女儿啊!难道你不知道?”风独运残忍的笑着,活生生地撕裂着风流影的伤口。
“不可能!”风流影终于爆发了,声音悲决愤怒,“这怎么可能?”风流影满脸不敢置信,可是,雪歌的面貌又是那般不可辩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呢?哈哈,风流影真的崩溃了!真是老天开的玩笑啊!自欺欺人罢了!当初遇见雪歌时,风流影并没有发现什么,因为两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再加上雪歌还小,五官并不是很清晰明朗。风流影并没有怀疑过雪歌身份,只是后来与雪歌相处久了,他才猛然发现,雪歌的面貌与画上那个女人竟是如此相似。风流影一直试着说服自己,雪歌不会和那段恩怨扯上联系。而,现在,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下去,该怎么来释然?
“怎么不可能?你知道这丫头的师傅是谁吗?”风独运咄咄逼人,“就是你的舅舅,风易行啊!呵呵,没想到那个傻子居然比我还可怜,居然还把濛语与那个男人的孩子给养大成人了,哈哈!”
“风易行?”风流影喃喃道:“原来,雪歌口中的师傅是风家人啊,难怪,她会风家秘传的‘遗踪’。”
“咳咳”一阵咳声将另外两个人都拉回了现实,雪歌悠然醒来,其实,她并没有失去意识,所以听见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当雪歌听到她的身世时,心头大震,原来如此。呵呵,真是可笑啊,原来自己就是狐狸哥哥口中那个妖孽的女儿。
原来,王府里的那个院子,真的曾经有过我的记忆,难怪自己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难怪自己会抑制不住的悲伤,流泪,心痛。他们都已经不在了吗?所以师傅才会对着自己的面孔露出那般哀伤的神情,所以师傅对自己的身世缄口不提,所以……
雪歌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好像有千把刀到绞着,就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眼泪毫无知觉地滚落,滴落在斑驳的血渍上,晕开一圈。
风流影挣扎的眼神看在雪歌眼里,纠结不已,怎么能让狐狸哥哥为难呢?
“我放你离开!”风流影恢复平静下来,冷冷地说,“但是你得把解药留下!”
“可以啊,不过我得让她给我开一条路啊。毕竟,你有多恨我,我还是很清楚的,况且那个段公子还没有出现呢!不得不防呢!”风独运警惕地看看竹楼外包围的护卫,冷言道:“让他们放下弓箭,你去开路!”
风流影瞥一眼被风独运挟持的雪歌,被她满脸的血和泪吓得心惊肉跳,还有那涣散无光的眼眸,空洞无神。这还是那个永远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的雪歌么?这还是那个白衣似雪的仙子般的精灵吗?
风流影定定地看一眼昏睡中的雪歌,沉默着走出房门,风独运架着雪歌紧跟其后。
走下竹楼,风流影一挥手,原本围成一圈的弓弩手立刻整齐划一地让出一条路来。风流影转过身来,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的盯着风独运,冷冷道:“现在行了吧!你该放开她了!”
风独运慢慢地移出包围圈,眼神警惕地扫视一周,冷笑着说:“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让你的部下将弓箭全扔到地上,快点!”
风流影紧紧握着拳头,骨节弄得吱嘎响,眼里怒气蒸腾。
迟疑片刻,风流影又一挥手,哐啷哐啷,所有的弓箭都被摔到地上,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风独运满意地大笑道:“真是听话的好孩子!你过来接她还是我把她扔过来呢?”残忍,暴虐,疯狂的语气。
话刚说完,风独运暗中运足气将雪歌一掌推向风流影。毫无征兆,措手不及,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风流影的脸,还有满眼惊惧的双眸。雪歌跌落在风流影僵硬的怀里,风流影却呆滞了,情况突转,风独运居然趁风流影呆愣片刻,顺势功力十足的一掌向风流影天灵盖击去。身后传来属下的惊呼声,还有弓箭离弦的破空声。只是这一切的声音,都在雪歌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挡住这来势汹汹的一掌时,化为乌有,天地好像停止了,退去了颜色,消散了声音。风流影眼中只有一片红,那般鲜艳。只有那丝浅笑的猩红,摄人魂魄。只有那双凝结千言万语的双眸,与日争辉,映着风流影痴痴的神情。
谁来告诉我,这只是一场噩梦?谁来告诉我,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而在竹楼的不远处,还有一道踉跄的青色身影,呆立在原地。止不住的颤抖,心寒。
还是来晚了吗?当段清痕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下属,匆匆赶来时,却还是晚了,就差那么一点啊。
当看见那口鲜红在空中划出一道唯美的弧度,当看见那抹白色身影缓缓坠落,当心痛得麻木,好像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段清痕突然没有勇气走完这几步,只是远远的站着,好像就要那样一直站下去,地老天荒,沧海桑田。
泪,悄无声息地滑落,滴在心底,烙成一片伤。
这个场景,在以后的岁月里,成为段清痕梦里的不变背景,奏着悲鸣的曲……
每一次,午夜梦回,总是那般怅然若失。
想念那张生如夏花般的笑脸,却更加害怕看见那抹倒下的白色身影。
风流影恍恍惚惚抱着奄奄一息的雪歌,全身冰凉,早已失去言语的勇气。
而倒在一旁的风独运确是满脸狰狞的狂笑,笑声里张扬着还不掩饰的得意,猖狂。他的嘴里鲜血直冒,心口狠狠插着一支没入的箭,鲜血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就像流失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
“咳咳…哈哈,濛语,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代价,哈哈,你的女儿却因你儿子而死,哈哈,你心痛吗?你恨我吧?谁让你要背叛我呢?我那么爱你,你却那么残忍地离开我。 ”风独运捂着胸口,笑得痴狂,说出来的话却犹如惊天霹雳,震得在场所有人形神俱灭。
风流影双目赤红地盯着风独运,声音里带着惊悚惶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风独运似乎对风流影的反应非常满意,他吐出满满一口血,接着说:“或许我忘了告诉你!你本来就是当年我从火海里带回来的,那个时候,你还被濛语紧紧抱在怀里呢!没想到啊,居然还有一个孩子也被风易行就出来了!哈哈,本来我还在想,应该怎样来折磨你呢。现在真是太妙了。你的亲妹妹,因为你而死!而那个你恨了十几年的女人,那个你口口声声喊的妖孽,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风流影抱着雪歌颓然坐在地上,绝望了,毁灭了……
风独运笑得太用力,最后一口鲜血猛的喷出来,衬得他此刻更是恐怖骇人,一阵痉挛,无力地倒下,脸上还挂着狰狞的笑。
段清痕也被这谁也没有预料到的真相给震住了!他怔怔地走到跌坐在地的风流影身边,蹲下身,抬起手想要从风流影手中接过昏厥过去的雪歌,却被风流影空洞荒芜的眼神给震住了。
“流影?雪歌的伤应该尽快医治。”段清痕斟酌着开口,语气放得很轻很缓,还有一丝颤抖。他在害怕,因为此刻,那个精灵般的女子了无声息的模样是如此令人恐慌!
“对……”风流影忙不迭地站起身,疯狂地往风府奔去,离弦,像一阵绝望的风。
流觞园
来来往往的下人,忙得手忙脚乱。
进进出出的大夫,惊得冷汗连连。
不时的暴躁狂骂声从房间里传出来,让人心惊肉跳。
几乎全城的大夫都被风流影喊来了,一次次希望,一次次绝望,打破的是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庸医!”风流影再次暴跳如雷,“明明她还有呼吸,你怎么能说她已经离开了?”风流影死死地抓着大夫的衣襟,眼神冰冷得吓人。
大夫吓得冷汗直冒,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是双脚却忍不住打颤。
段清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拉过失控的风流影,这才解救了那位倒霉的大夫,连滚带爬地出了门,连诊金都顾不上了。
“流影,你镇静一点!”段清痕狠狠摇着他的肩膀,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
“你让我怎样冷静?!”风流影一把推开段清痕,声音凄厉决绝,“你告诉我怎么冷静下来?我亲手害死了我的亲妹妹,我诅咒了我的亲生母亲十几年,我被骗得团团转,我才是该死的那个!”
“我多么可恶啊!我伤害雪歌的心不说,现在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失去呼吸、心跳,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我!!”风流影一拳砸在墙壁上,鲜红的血沿着白色的墙壁缓缓落下。
段清痕也顾不上发疯的风流影了,现在无论谁说什么,恐怕他也冷静不下来。当务之急是为雪歌治疗,刚才他为雪歌把脉,发现她体内的气流很不稳定,内伤很严重,似乎还有中毒的迹象。段清痕从来没有这么悔恨,自责。此刻,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那个小人,心里恐慌不已,害怕她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害怕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再也不会张开,害怕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再也绽放不了灿烂的笑容。他害怕,害怕自己从此再也感觉不到阳光,再也不会有温暖,再也不会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