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绯闻白月光》南无梨

2、鬼镇

　　褚祁的脸色几乎是在一瞬间煞白了，他僵硬地扭过头，咽了口口水
　　“你说什么？”
　　云潞“啊”了一声，重复道
　　“我说，这种活动只会......”
　　“不是，上一句。”
　　褚祁蹙起眉头打断，手指微微一动，指尖闪过一阵微弱的金光，一枚黄符便被捻在手中。
　　云潞微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褚祁突然变得这般严肃，可还是老老实实答了
　　“我们隔壁家的老奶奶告诉我们，山脚下有个杏花村......”
　　“云潞，你可知道我是自山下来的。”
　　褚祁甩手，那枚符咒便如同一把风刃，“嗖”地消失在月夜里。
　　“什么意思？”云潞抱紧了手中的行李，下意识向褚祁靠近了些。
　　褚祁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定声说
　　“我自山下来，早便听闻那些人家说，这山上只有一户人家了，是个小孩。”
　　云潞倒吸一口凉气，便听他接着说道
　　“那小孩多半说的就是你没错。可在他人眼里，山上只有你一户人家。所以，你哪来的邻居？”
　　彼时夜风骤起，卷起一地残叶，山坳间的古月忽然变得血红，一阵狼嚎不合时宜地响起。
　　褚祁抬起手，黄符自远处归来，被他轻轻夹在指尖。
　　云潞瞧见，月光下，黄符顶端沾着暗红的鲜血。
　　褚祁偏过头，神色不明地望向远方，呢喃道
　　“黄符浸血，必有大灾。”
　　尘霜山 杏花村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歌声时断时续地响着，虽已深夜，村中却依旧灯火通明。
　　石板桥上，两把油纸伞一高一低打着，露出小姑娘的杏粉衣摆。
　　“她们”扭着腰肢，一点点往前走。
　　可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这二人的走姿甚是诡异，像是用力过猛了些。
　　“咳咳，”那小姑娘轻咳两声，凑近了前边人，低声问道“褚......小，小姐。你确定，咱们应该这样走路吗？”
　　油纸伞下露出半张脸，“她”朱唇皓齿，妩媚一笑
　　“自然，这样方能风情万种，迷倒万千少男啊~”
　　云潞打了个寒颤，一边暗戳戳给自己捏腰，一边往桥侧靠去。
　　他探着身子，想瞧瞧自己的脸是不是也同褚祁一般妖媚。
　　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在那一潭墨似的池水里看见了一张不属于自己的脸。
　　那张脸浮在水面上，紧合着双眼，没有半点生气。
　　“啊啊啊啊！”
　　云潞吓了一跳，提着裙摆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跌坐在地上，指着那端，颤颤巍巍道
　　“那那那，那水里有尸体！”
　　褚祁闻言，也俯身探去，可什么也没看见。
　　他勾着手指将云潞立了起来，又将油纸伞塞到他手里，
　　“你能不能淑女一点，不就是尸体吗？有什么好叫的？你得想，咱们一会进村，遇到的都是尸体，还是诈尸的尸体呢。”
　　云潞双腿直发抖，心道：您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褚祁没再搭理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小声哼着那段曲调。
　　可云潞总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他缩着脖子往前走，整个人几乎要贴在褚祁身上。
　　他四处探望，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他。
　　可四下漆黑，又的确没有任何踪迹。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做......”
　　云潞话音一顿，忽然发现自己贴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哼唱声，腰也不再扭动，而是僵直地往前挪动。
　　那感觉，就像话本子里头讲的僵尸。
　　云潞站在原地，刚想开口叫褚祁的名字，却发现那话音哽在喉咙口，怎么也出不来了。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猛咳几声，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就在此时，身前的人忽然站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立在桥中央。
　　油纸伞一点点倾斜向下，露出一截青白的脖子，那星星点点的暗棕斑痕格外显眼。
　　云潞咽了口口水，向后退两步，讪笑着安慰自己
　　这是痣，这是痣，这是痣......
　　“褚祁”的脖子忽然扭转起来，就像一条肉色的长蛇，盘叠曲折。只听“咔嚓”一声，颈上的头整个逆转过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去他娘的！是尸斑啊啊啊！！
　　云潞吓得拔腿就跑，可那怪物伸着一双尖利的爪子，跑起来也比看上去快多了，好几次险些勾到他的后襟。原本看上去近在咫尺的村口此刻却忽然像有十万八千里远。
　　云潞一边跑，一边哭，想叫也叫不出来，只好暗暗在心里发誓：
　　倘若有机会让我活着出去，我一定日日晨跑，绝不懈怠！
　　就在他看到村口莹莹灯火之际，忽然发觉已有许久没听见脚步声了。
　　难道那怪物追不上，放弃了？
　　他迟疑地回过头，果然不见身后的怪物。正当他松了一口气，再往前看，那张惨白的脸却就在他眼前。近到云潞甚至有那么一种错觉，这怪物的呼吸似乎喷在他的脸上，哪怕他知道怪物压根不会呼吸。
　　他下意识捂住嘴，不停往后退，眼泪顺着指缝不停地往下流。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身体却撞上了一堵肉墙。
　　活人独有的温热给了云潞生的希望，他满怀期待地回过头，还以为是褚祁要来救他了。
　　不想，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煞罗脸。
　　红眸乌发，可不正是那险些夺他性命的魔君陆擎？
　　完了完了，这下可真是未出龙潭，又入虎口，在劫难逃了！
　　云潞这么想着，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跑了。
　　陆擎歪着脑袋看看他，手里变出一柄长剑来，拖在地上，发出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云潞闭上眼睛，将脖子递了出去，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剑风凛冽起，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只听“咚”地一声闷响，云潞“啊”一声，竟然忽然可以发声了。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隐隐约约看见那个鬼褚祁已经倒在了地上，胸口插着一把暗红的剑，一动不动。
　　不多时，那具尸体化为一阵黑烟，沿着那把剑绕了几圈，有久久不散之态。陆擎勾手，倒在地上的剑开始不住地抖动，最后腾空而起，嗖一下回到陆擎手里。
　　那阵黑烟此刻便像找到了方向，萦绕在他的指尖，欢欣鼓舞。
　　陆擎垂眸，静默着看了片刻，捏了捏拳头。那黑烟便顺从地钻进他的手心，最后消失不见。
　　云潞愣了片刻，忽然意识过来，陆擎竟然救了他。
　　可是昨天他不还想杀了自己吗？
　　不敢松懈，云潞不动声色和陆擎隔开了距离，小心翼翼道
　　“谢谢你救我。”
　　陆擎点点头，整个过程却没给云潞一个眼神，甚是冷漠。
　　眼见着他用剑割破手腕，以血养阵，将要离开，一道金色符咒忽然又缠住了他的步伐。
　　“陆公子，别急着走呀，奴家害怕”
　　两人顺着那一声软糯的撒娇声望去，只见一“女子”立在桥头，衣衫半解，裙下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他一只手撑着石桥，一边我见犹怜地眨着眼睛。
　　看着弱女子手中头颅开花的尸体
　　陆擎：......
　　云潞:......
　　请问你是认真的吗？
　　陆擎收了阵，又将剑收入剑鞘，皱着眉头道
　　“我不走，你别怕。”
　　褚祁一怔，随后低下了头。他的肩膀微微耸动，竟然轻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许久，才渐渐停了下来。
　　只见褚祁将那尸体随手丢进池水里，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陆擎，你当真觉得我怕这玩意不成？”
　　这下连云潞都听出他言语里的讽刺了，陆擎却还是榆木一般点点头，老实道
　　“你何必骗我，我们又不熟。”
　　褚祁低着头，没有再看他。气氛变得格外的古怪。
　　“不熟？”褚祁呢喃道“当真是不熟了......”
　　陆擎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什么，可最后也没说出口。
　　他看着褚祁这幅模样，总觉得心里被细针密密麻麻扎了个遍，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
　　他好像是生来不该有情绪的，于是只是垂着手，轻声说
　　“我出去探探情况。”
　　随后便再次开了血阵，消失不见。
　　云潞斗着胆子走到褚祁面前，小心翼翼问道
　　“褚大人，他为什么不杀我了？”
　　褚祁静默了片刻，答道
　　“因为他答应过一个人，一日之内不能害人两次。”
　　云潞看着陆擎消失的地方，不禁感慨道
　　“那果真是个奇人，竟能将爱恨嗔痴全都压在规矩之下。”
　　褚祁低着头，没有接话，而是放出符咒去探一条光明路。
　　那符咒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没什么收获。可见无论走哪条路，都是大忌。
　　褚祁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空气中寂静得可怕。
　　云潞有些受不了，主动开口道
　　“那咱们现在，算是进了杏花村了吗？”
　　“算，又不算。”褚祁沉吟“我是想冒充杏花村里那些唱歌的姑娘，借此进入鬼镇。可依刚才所见，你我都被鬼怪缠上了，显然这招并不行。如果不是碰到陆擎，你我绝对进不来。如今你我都被困在这阵中，只有他一人来去自由，所以现在去界外查看了。”
　　鬼镇，是妖魔聚集之地。
　　仙以及人，若想进入，须得找到鬼怪引路。
　　而魔类则可随意出入。
　　千年前，魔类折服于仙，大部分仙人有自己的契约引路人。
　　直到两百年前，魔族造反，协约被打破。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仙不能驱魔，也就被人们所遗弃了。
　　没有了人们的供奉，仙举步维艰，甚至几日吃不上一顿饱饭。
　　这种形式直到十年前才再次有了改变。听闻仙界医门有一位天赋异禀的上仙，研究出了一类药剂。将此物抹在脖颈，便可营造出自己是妖的假象，名为幻妖剂。
　　出发前，三仙首罗霖塞给褚祁过几支，却被他在路上玩光了。
　　彼时真的要用，却只剩一支中级幻妖剂。
　　同云潞分完，药效也就和低级的无异了。
　　褚祁叹口气，捏了捏眉心，感叹道
　　“果真是个倒霉蛋，刚出关就遇见中高级鬼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