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绯闻白月光》南无梨

3、扫墓

　　褚祁二人在村头坐了片刻，总算等来了出去巡探的陆擎。
　　他手里拎了一只烧鸡，伸手递给褚祁，道
　　“喏，给你的烧鸡。”
　　褚祁眯起眼，没有拒绝，可也没有去接。云潞方才受了这么一遭，早就饥肠辘辘了。见到吃的，什么也顾不上，便支了个胳膊要去代接过来。
　　还没拿稳，手腕陡然一痛，那烧鸡险些落在地上，被陆擎捞了回去。
　　云潞捂着手，委屈巴巴望向罪魁祸首褚祁。
　　人家却抄着手立在一边，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
　　“褚大人，你也不必那么小气吧，不就是吃你一只烧鸡吗？”
　　云潞有些泄气，目光幽怨地盯着那近在嘴边不能享用的美食。
　　褚祁笑了笑，伸了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拉长了语调
　　“你啊你——”
　　陆擎收起道具，面色冷淡地解释道
　　“鬼镇里的怪物可以随意易容成熟人模样，需要格外谨慎。仙门认人的规矩，一般是递一只烧鸡。”
　　“哦——”云潞恍然大悟，接着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怪物一定会接呢？”
　　“虽是易容，可那怪物并没有属于本人的记忆。方才，陆公子说的话，会让怪物以为这是先前约好的。那么要是不接，对于它们而言就是暴露了。出于心虚，都会接下。”褚祁揉揉他的脑袋，“这招可谓屡试不爽。”
　　陆擎赞同地点点头。
　　云潞垂着脑袋，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可是陆公子不是魔吗？怎么还用仙界的手段？”
　　此话方落，三个人都静了下来。
　　云潞其实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因为陆擎曾也是霁月清风的仙，那个传闻中最有天赋的上仙。
　　若不是他爹捏碎了人家的灵核，陆擎修炼至今恐怕早就成了第六位仙首。何至于坠入魔道，成了魔君？
　　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他那榆木脑袋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办法圆回来，只好将求助的眼神落在褚祁身上。
　　褚祁自然知道云潞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呢，可就是低着头不想开口。
　　他将手掩在袖下，不动声色地微微攥紧，感受心脏处传来的阵阵刺痛。
　　直到陆擎叹一口气，他才跟着笑起来
　　“得了，别浪费时间了。早点破了这个鬼镇，你我都能早日下山，进村吧。”
　　陆擎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咬破自己的手指，就近拉了身旁的褚祁，将血抹在他的后颈处。
　　湿腻的液体透着冰凉，手指所触肌肤之处，传来痒意。
　　褚祁有些难受，下意识颤了颤，张口刚想说话，就被云潞打断了
　　“涂血是为了模拟魔类的气息，对吧？”
　　二人齐齐回头，正对上云潞殷勤期盼的目光。
　　脸上就差写着几个大字了：
　　快！夸！我！
　　褚祁“啧”了一声，捏着陆擎的手挤出几滴血来，用力地点在云潞额头上，笑道
　　“是是是！小机灵鬼~”
　　得了赞赏，云潞整个人好似被浸在了蜜罐里头，走起路来脚步都飘，似乎云里雾里不知天地为何物。
　　褚祁短暂地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
　　鬼镇的入口为怪物敞开，原本灯火通明的村落在一瞬间黯淡下来，隐隐约约可以闻到香火的气息。随着悠扬的曲声，四周氤氲开一片无边的白雾。
　　“清明时节，雨纷纷——”
　　褚祁抬头，只见天边奔涌滚滚乌云，一道惊雷起，雨在那一瞬间瓢泼而下。
　　他波澜不惊撑起骨伞，听着雨声敲打伞面。
　　歌声越发清晰，白雾渐渐散去，天光大亮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
　　“你怕痒，我以后不会让你痒了。”
　　褚祁微怔，架着伞的肩膀抖了抖，笑了起来。
　　他们注定看不见，褚祁藏在伞面下的，发自内心的欢愉。
　　“客人，客人，你们是来祭奠先祖的吗？”
　　一个穿着绿色罗裙，鹅黄褙子的小姑娘突然窜到三人面前。
　　她歪着脑袋，一双滚圆的眸子轻轻眨着，透露出直率的期待。
　　褚祁收起伞，笑着答道
　　“是啊，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返乡了。”
　　小姑娘欢喜地拍了拍手，眼里闪着光
　　“那你们一定要去扫墓吧！带上我好不好？咬咬最喜欢扫墓了！”
　　云潞躲在褚祁身后，忍不住嘟囔道
　　“她的喜好可真特别......”
　　那只是轻得不能再轻的一声埋怨，甚至连褚祁都听得不甚清楚。
　　可说时迟，那时快，咬咬却忽然站到了他的身后，紧紧攥住了他的衣角。
　　云潞僵硬地扭过头，便听她阴恻恻笑道
　　“哥哥，你不喜欢扫墓吗？”
　　云潞吓了好大一跳，立马连连摆手，声音染上了哭腔
　　“没有，没有，哥哥最喜欢扫墓了，哥哥天天都扫墓！”
　　咬咬眯着眼，审视了云潞半宿，忽然展颜一笑，轻声说道“这才对嘛，妈妈说，不喜欢扫墓的小朋友都不是好孩子。”
　　那明明是一张极其明媚可爱的孩子面庞，云潞却觉得这姑娘从骨子里透露出一阵阴森。
　　褚祁立在一旁，目光却始终落在小女孩的腰间。
　　那里别了一个青色的荷包，若是看那绣脚的大致走向，花纹应当是个元宝。可它是个半成品，看上去针脚也很粗糙。
　　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下意识向陆擎靠去
　　“你觉得，这小姑娘有哪里不太对劲？”
　　陆擎抱着双臂，像个守城的侍卫，站得笔直。听到褚祁的问题，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老实答道“我觉得她哪儿都不太对。”
　　褚祁赞同地点点头“怎么说？”
　　陆擎静默片刻“直觉。”
　　褚祁“......”好嘛，白问。
　　“你看她的荷包，是不是没有绣完？”褚祁长叹一口气，只好主动提出疑点。
　　岂料陆擎却坚定地说“那不是荷包。”
　　褚祁有些惊异，看向他“那是什么？”
　　“锁灵袋，杏花村独有的一种香囊。一般而言，家长会给孩子准备些香灰，用作驱邪。”
　　陆擎说罢，又老实补充道
　　“刚才进镇前我去山下绕了一圈，听村民说的。”
　　褚祁点点头，再次陷入了沉思。
　　那阵毫无头绪的诡异感萦绕在他心头，使他格外的不爽。
　　咬咬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深入思考，小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将下的夕阳，尖声道
　　“太好了！太阳落下了，我们可以去扫墓了！”
　　褚祁远飘的思绪被强行拉回，他看向咬咬，莞尔一笑
　　“丫头，带路吧。”
　　鬼镇里时间的流速同平常不同，或快或慢随情况而定。
　　很显然，杏花村的时间流速要比真实世界更快。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白昼像是被黑暗吞噬了，只留下点点闪着荧光的空隙，那是星星。
　　咬咬一蹦一跳地在前头带路，穿过了一条长街，他们逐渐朝一片荒地逼近。
　　那儿野草丛生，时不时又响起几声凄厉的猫叫。
　　云潞虽然很想抱怨，这天实在太黑了，哪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扫墓的？
　　可吸取了刚才的教训，他还是选择乖乖闭嘴。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一棵古树前。
　　那是一棵粗壮的桑树，枝干宛若一条蛟龙，相互盘绕着耸入云霄。树冠密密麻麻生长茂盛，或是那叶子太过沉重，压弯了一道枝枒，垂在乳白墓碑之上，投射下斑驳阴影。
　　咬咬小声哼着曲调，从路旁摘下一朵小黄花，放在了墓前。
　　像是感召到了活人的气息，那块石碑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褚祁的嗅觉向来敏锐，此刻那股铁锈的气味刚从墓碑中溢出，就钻进了他的鼻腔，呛得他弯下腰咳了起来。
　　陆擎皱着眉看向他，“你没事吧？”
　　褚祁一手捂着鼻子，另一边不停摆着手，声音有些沙哑了
　　“不要紧，那血腥味太重了，一下子没能适应过来”
　　陆擎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递给褚祁。
　　就在这时，墓碑忽然不动了，那是风雨前的平静。
　　霎时，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石碑崩裂开来，碎片像是一阵箭雨，直逼三人而来。
　　陆擎脸色忽变，立马抽剑格挡。褚祁也丢了帕子，手里的骨伞“哗”一声打开，形成一道防卫的屏障，挡在他和云潞之前。
　　碎石落地，风雨骤起，血腥逐渐浓郁起来，像是一阵雾气，将三人裹在其中，无孔不入。
　　“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陆擎一时没注意，被碎石划破了右脸，沁出点点鲜血。
　　他伸手擦去血迹，眸色一暗，周遭的魔气推开气波，碎石难以攻入，顺着两旁划开，最后无力地滚落在地。
　　褚祁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唇色惨白，手中的动作却不敢停。
　　云潞躲在他的身后，将他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还以为是因为多了自己这个拖油瓶，难免心生愧疚。
　　他暗暗握紧拳头，心道要是早些飞升就好了。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大体一炷香的时间，伴随着少女的一声尖叫，攻势骤停。
　　三人刚歇下一口气，就见咬咬满脸惊恐地站在墓前，腹部插着一把匕首，流出潺潺鲜血。
　　“这是......什么情况啊？”云潞难以置信地问道。
　　褚祁陆擎齐齐收起武器，脸色难看。
　　小姑娘的手捂着肚子，眼泪顺着姣好的脸庞滑落，她张着嘴，痛苦地喃喃道
　　“好痛啊，咬咬好痛啊。”
　　云潞有些心疼她，又时刻铭记着对方是险些杀死自己的怪物。几番纠结之下，他轻声问道“褚大人，咱们要救她吗？”
　　话音刚落，咬咬就闭上眼睛，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褚祁沉吟片刻，抬手，捻了一道黄符，甩到她的额心。
　　金光乍现，莲花阵起。
　　他闭上眼，口中轻念
　　“前方鬼魅，听我敕令......”
　　尚未念完，他脸色忽然煞白了。只见他忽然睁开双眼，大喊一句
　　“不好，快躲开！”
　　可已经迟了，咬咬的身体腾空而起，七窍六孔钻出古木的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了三人的小腿。
　　深夜里，这一片荒原忽然燃起熊熊火焰，照亮了半边天际。
　　无论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藤蔓拖拽着他们，卷入那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