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光没有海》暮港之北

2、第二章

　　从林夏春彦的女孩绝不认输，到春彦家的狗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这种身份的转变沁秋是抗拒的。

　　此刻沁秋正在这郊区的小洋楼二楼处，双眼无神晃着前肢，看着阳台外面的世界，嗯，她没有手了。当然作为一只柯基犬，她很难像一般狗子那般元气而有活力。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神仙”的那句：就算你跳起来也只能够到我膝盖。这句会心一击，让她的心理防线再一次被击溃。

　　哦，对了，“神仙”的真实身份，也不是“神仙”。

　　“说好的穿越回事情发生之前，现在是穿越回我投胎之前吗？”沁秋只恨短手够不到自己的胸口，不然她拍着良心质问，效果说不定会更佳。

　　毕竟顶着这柯基脸，她都能想象出自己此刻滑稽的样子。要知道狗的寿命比人类要短得多，以沁秋现在的五岁的狗命，她甚至没办法活到偶像成年。

　　“说来也是我对不起你，我的法力有限。”说完他还茶里茶气地叹了一口气，仿佛那个变成狗的人是他。

　　“你不是‘神仙’吗？什么叫法力有限？”

　　“我没说过我是‘神仙’啊…”

　　“那你是什么身份？”沁秋在内心大呼上当了！

　　“鬼啊。”

　　“卧槽！”

　　浑身短腿的沁秋被吓得蹦起老高，这次可不止到那鬼的膝盖。

　　“在下不才，在地府多年也算是混了个一官半职。供职于阴曹司，专门负责监察阴阳两界。”

　　解释完身份后，那鬼也渐渐显示出真身，在她面前踱了两步，想来是颇有些得意于自己在地府的“地位”。

　　那鬼说他死后就不记得生前的记忆了，只托人去查了，姓：郑。

　　他让沁秋唤他“郑大人”，好配得上他的身份，沁秋垮起个小狗批脸，给他三分薄面喊他：郑老鬼。想他都混了一官半职了，那估计人也是死了好久了。

　　虽然以沁秋现在的身高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从他年轻的声音，和时髦的衣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年轻且臭屁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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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狗这件事情，沁秋也是头一回。虽然有诸多不适，不过在早起陪奶奶逛早市，到傍晚陪爷爷遛弯饭后消食后。

　　沁秋倒是也能给自己洗脑，现在的日子还不错，起码跟她原先一个人操持一家理发店，为了生计奔忙的日子比起来，算是很悠闲的了。

　　只是这眼前饭盆里的狗粮和二老投射过来慈爱的目光，沁秋发现自己是真的做不到啊！

　　“豆豆，不好好吃饭的话，要生病的哟！到时候看医生了要打针的哟！”奶奶摸着爱宠宽厚的后背，又朝碗里添了两勺肉汤。

　　“……”

　　这说话归说话，咋的还威胁上了，不止是豆豆本狗，沁秋本人也是很怕打针的。

　　“唉你就吃吧，就当是为了豆豆好。”这茶里茶气又贱嗖嗖的声音，不是郑老鬼还能是谁？

　　沁秋看着突然出现在爷爷奶奶身旁的郑老鬼，正跟着二老一脸慈爱地劝她吃饭就来气。

　　这平常怎么喊都不出来的人，一到她进退两难遇上困难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出来看热闹。

　　现在不是简单吃个饭的问题，而是她还要在这个柯基犬的身体里待多久的问题，她已经饿了两天了。

　　沁秋趁二老不备，叼着一只玩具，从椅子底下钻过去，又顺利地逃过一次进食，至于为什么要叼玩具，大概是因为这样显得更像一只狗。

　　她当然很饿，可是她更做不到跟“豆豆”的身躯人狗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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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句痛快话，是不是在耍我？”

　　柯基豆豆原本煤气罐罐的身躯，被沁秋饿了两天后，前肢还是颇有分量的在卧室木板地面上跺出些响动。

　　“怎么可能？好歹我也是有身份的鬼好吧？！”郑老鬼跟在沁秋身后穿墙而过，一屁股坐在窗沿上，半个透明的身子卡在玻璃里。

　　“咕噜噜……”沁秋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这让她龇牙咧嘴的质问显得有些滑稽。

　　“一周后。”郑老鬼从窗沿跳下来，走到饿得没力气只好趴在地上的沁秋面前，给出了一个时间，“一周后你就可以脱离这具身体了。”

　　“为什么是现在变成豆豆？又为什么是一周后离开？”沁秋问得有气无力。

　　“因为在原本的时间线里，豆豆死于一场车祸。”

　　沁秋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当然以她现在的腿长坐着和趴着并没有多大差别。

　　被郑老鬼这一提，她突然想起曾看过林夏春彦的一篇采访，里面提到了他家的宠物，那只叫豆豆的柯基，在过马路时挣脱开牵引绳，发生车祸后身亡了。

　　这件事情让春彦难过了很久，沁秋当时看到这篇报道后也颇觉遗憾。

　　那么现在在豆豆身体的里的是沁秋，如果能躲开这场车祸，豆豆能活下来，或许能成为支撑春彦人生的一部分力量，那么她愿意试试。

　　自愿的主观能动性是不能被挑衅的。

　　比如“连狗都救不了，你还想救人”这种话。郑老鬼透明的身体蹲在沁秋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脑袋，“一周很长的，你总不能避开了车祸，但是饿死吧？”

　　沁秋算是才理解郑老鬼安排她变成豆豆的良苦用心，刚想示好一下，听见他这番欠揍的话，就忍不住使用她最近学到的技能，比如转头咬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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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沁秋吃了奶奶拿在手里的鸡蛋，和饮了干净碗里的羊奶后，二老终于放下心来，更让他们高兴的事情是暑假终于开始了，小孙子春彦会有两周的时间到爷爷奶奶家过暑假。

　　变成狗之后，沁秋纵然有千般不适，可是还是被动地接受了狗子的能力，比如嗅觉、听觉都有很大的提升。轿车停在院子里，她能嗅到熊孩子身上那熟悉的气味，书包里的书本，文具，还有夏天热出来的汗味。

　　沁秋第一反应是赶紧躲起来，然后她就被人抓着后腿从窗帘后面拖了出来……该死的，人类能力的退化，也包括在以为藏了脑袋就能藏住了全身的掩耳盗铃里。

　　男孩将头埋在她短短的脖子里，嘴里不住的重复着：“豆豆我好想你，豆豆真可爱啊！！！”

　　这种会被沁秋翻白眼的亲热言论，让她明白她不喜欢小时候的春彦，起码在她做狗的时候不喜欢，她要收回她早年在微博上夸偶像小时候可爱的留言。

　　单纯看春彦儿童时候的照片，是发现不了这孩子喜欢抱着狗子做所有事情，包括他睡觉的时候。如果是豆豆本狗，肯定很喜欢这样的主人吧。

　　“唉……”沁秋叹气，躺在小男孩身边的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还有三天就能从这具躯体里出来了。

　　她逃他追，沁秋确实插翅难飞。

　　一大早沁秋就被小春彦揪着一起出门，那孩子像是有用不完的能量，头顶上是夏天大太阳，还专挑没有遮阳的地方走，他没有自己身上那一层厚毛，当然可以想怎么晒就怎么晒。

　　沁秋从不喜欢偶像小时候，连带着把郑老鬼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这不靠谱的死人，也没点法术护她不受太阳的荼毒。

　　她试着在心里喊郑老鬼，无果。于是骂得更起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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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春彦像是没有任何目的的，走走停停，他出门的时候从奶奶那里要了些零花钱，然后捡了根树枝，沿着村里的小路，慢慢朝集市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沁秋很熟，爷爷每天一大早抽着烟，会带着她一起去集市上买当天新鲜的菜。

　　爷爷走得要比这小子快多了，而且选的路也更好走，不会弄脏柯基低低的底盘，也就是沁秋的肚子。等沁秋反应过来，这孩子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道路，是她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在小春彦哼着歌儿走到一个小溪旁的时候，沁秋感受到了这小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家伙该不会是要带我过这条溪吧？

　　西八！我不会被车撞死，是有可能被水淹死的！

　　沁秋刚惊恐的往后退了两步，下一秒她的上肢就被这小子一把薅起，接着人类当然踩着小溪上的大石头过去，而狗子肥肥的身子那孩子抱不动，沁秋只得后腿踩在水里被拖着趟过去。

　　……

　　如果我有罪，请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变成这副狗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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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溪出来后，眼前就是一小片树林，那林子的树十分稀疏，有些树木的树枝在这盛夏的阳光滋养下，甚至带着些秃，沁秋突然觉得这片林子十分眼熟，可是在她来到这个时间线后，今天确实是第一次来。

　　然后再走段路，从林子里出去后，沁秋认出来了，这附近有个福利院，在她被领养之前，就在这家福利院待过。

　　根据时间推测，这时候的她还没被领养走。

　　“你不是我们这里的吧？”小女孩吃着棒棒糖，然后伸出左手攥着的另外一个，递到小春彦面前。

　　男孩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伸出手接过糖，“对，我带狗出来玩的。”他飞快打开包装袋，被抓了许久的糖有些化开了，但是不影响，还是很甜。

　　“你要跟我家豆豆玩吗？”男孩问她。

　　女孩眼睛亮亮的，抿着嘴不想笑得太明显，小声地“嗯”了一声，蹲下身子，也不嫌弃狗子浑身污水和泥沙，小手轻轻地摸着它扁扁如车座子的脑袋。

　　看着女孩的脸，回忆一下子从沁秋此刻被她的小手拍着的后背中，席卷了她的大脑。